第44章 雪上加霜

<舰上时间21:42，海伯利昂号的酒吧…>

“你看起来好像有些失落，幼弟。”

背后传来托许的声音，然而手里拿着个酒瓶子，怅然地占据了托许日常在酒吧中的位置，以类似托许常用的姿势双臂搭在护栏上的凯尔却并没有回头。

酒吧中依然热闹非凡，乍一看上去丝毫没有任何改变：旧时代摇滚乐回荡在整个酒吧中，人们欢笑饮酒，酒保手忙脚乱。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手里抓着酒瓶，凯尔缓慢地摇了摇头，拔出了酒瓶口的水晶塞子。

这只酒瓶的商标有些显得泛黄，里面美丽的淡蓝色荧光液体却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污染——这是乔伊·雷珍藏的一瓶仅剩的泰拉朵，商标上的出厂日期写着2501年。

然而并没有什么所谓：这个瓶子里几乎所有酒都是凯尔分次点的，而且马上，游骑兵们乘着海伯利昂号就要前往亡人港，用水晶矿和其他资源去做些交易。从拜舍尔回到船上之后，垂头丧气的凯尔就把终端中的十万信用点转给了乔伊·雷，然后就拿着酒瓶子上了二楼发呆。

这笔钱足够乔伊·雷补充三四次酒柜的了。

“一次伟大的胜利，不是吗？”

站在凯尔的身后，托许浑厚低沉的嗓音即使是在吵闹的酒吧中都显得很清晰。

“也许是吧，”凯尔对着酒瓶喝了一大口酒，叹着气瞥了一眼身边红色的全息虚拟舞女，“但我总觉得有点古怪，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他当然不高兴。

在作战时的兴奋过后，作战后整理战场时清点的死伤人数才让人觉得分外抑郁。

平心而论，凯尔并不是那种非常无私的人。但是看着日常中的熟面孔死在战争中，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尤其是雷诺的游骑兵，这些出身苦难家庭，多半人生坎坷却依然保持着乐观心态的人们。

凯尔是见识过核心星球居民的纸醉金迷的：他和伊芙曾经趁着各种空闲和机会，从乌萨上溜去泰伦帝国的核心星球克哈巍峨繁荣的钢铁都市中约会。

和在克普鲁星区的边缘相比，那几乎就是另一个世界；而更重要的是，和拓荒者们相比，克哈和它周边的核心行星的居民几乎就是另一个人种。

克哈人坚韧，勇敢，独立这不假，然而在他们的领袖，大帝阿克图洛斯·蒙斯克推翻了腐败的泰伦联邦之后，克哈也渐渐有了旧日塔桑尼斯的氛围。

沉迷享乐，虚伪的自豪感，夸大的乐观情绪和狂妄。

四年以来，凯尔还是无法融入那种氛围。

与之相反的是，游骑兵们无时不刻地对同伴释放的真诚和热情，还有一种对于未来真正的向往和希望，更让凯尔感到一种亲近感。

然而在拜舍尔上，将近一百名游骑兵在与塔达利姆的战争中失去了生命。

凯尔为他们感到惋惜。

当然托许是无罪的，凯尔丝毫不会因此而对委托他们前往拜舍尔收集地嗪的托许产生一点反感，其他的游骑兵也是一样：在这场行动中他们是雇佣兵，拿钱卖命，这就是他们的天职。

“我猜我大概只是因为死去的战士们而惋惜吧。”

因为淡酒的酒精有些迷醉，凯尔又喝了一大口酒，感觉整个脑子都有点微弱地晕晕的，但他其实很享受现在的这种感觉。

“嗯，过去的伤痛会让我们成长，不要憎恨这种感觉。”

“我不恨。”

“但是你还是有所介怀——不是同伴的牺牲…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情绪。”

凯尔浑身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举起酒瓶，喝光了里面仅剩的一些淡蓝色酒液。

“你在怨恨的是自己的弱小…即便是已经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你还是有无法做到的事…保护自己的同伴。”

眯起眼睛，凯尔扭过头来瞥着托许，也许是酒精的原因，托许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有些哀伤。

“在最初失去诺娃，之后失去凯斯（Kath）的时候，你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也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凯尔的话毫不留情地，有些失礼地撕开了托许心中的伤疤。

托许曾经在幽灵学院的时期和诺娃相恋，然而事后他们失去了过去的那段记忆；后来在接受了幽魂计划的手术改造之后，他又曾与长久以来的战友，幽灵凯斯·图姆（Kath Toom）有了一段真挚的爱情，很不幸的是凯斯之后也为了保护托许而牺牲了。

“不止是他们…还有很多的兄弟姐妹——那是一段无法释怀的仇恨。”

托许少有地露出了哀伤的神色，右手拔出了腰间的蝴蝶刀，甩开刀刃，愁眉不展地凝视着刀刃的尖端。

“我们用鲜血和牺牲换来了自由…然而那份仇恨却又让我们无法得到安宁。我们的命运一直在被他人肆意玩弄，我所能看到的未来中…只有复仇。”

“复仇，”凯尔回过头看向酒吧中，露出了一个有些嘲弄的邪笑，“就像是那东西是什么好事一样。”

摇摇头，凯尔攥着空酒瓶从托许的身边走过，下了楼梯来到了酒吧中。

在向今天当班的酒保库柏要了一瓶威士忌之后，孤身一人离开了酒吧。

……

<舰上时间3:19，海伯利昂号凯尔的单人房间…>

迷迷糊糊之间，凯尔感觉有一个人在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脸。

“伊芙…”

然而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凯尔却恍惚间看到了雷诺有些忧愁的脸。

“...雷诺先生？”

凯尔眨了眨眼，雷诺的脸似乎变得清晰了起来。

“抱歉打扰你了，小子，”雷诺有些勉强地微笑着，将手从凯尔的脸颊上拿开，“紧急情况，你休息的还好吗？”

“嗯姆…凑合。”

雷诺后退了一小步，让凯尔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揉了揉眼睛，凯尔感觉精神其实很好。

“坏消息，小子，”雷诺叹了一口气，“我本不希望打扰你的清梦，然而现在真的不是个很好的休息时间…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荣幸，雷诺先生，”凯尔有些欣喜地伸了个懒腰，“随时做好准备…什么紧急情况？”

雷诺看着凯尔张了张嘴，犹豫地吐出了一个词。

“…感染。”

“...啊？”

……

<十分钟后，海伯利昂号的舰桥…>

“情况刻不容缓，勇士们！”

舰桥的投影仪前，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医用眼睛的中年男人有些焦虑地环视着舰桥上的每一个人。

雷诺，凯尔，霍纳，杰瑞和同样有些焦虑的韩森博士。

“我们只是一只武装力量有限的医疗研究队伍，接到的任务是抑制梅茵霍芙上已有苗头的异虫感染并保护来自阿格里亚的难民。但是三小时之前，感染突然大面积地爆发了！以往临床验证已经有效了的病毒抗体和控制手段突然失效，我们只能临时将大部分成员和健康的居民们撤离到了阿格里亚难民营中的基地。”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凯尔摸了摸突然有些晕乎的额头，“所以我们已经在梅茵霍芙了，而你们…和基金会联络了吗？”

“半小时之前，基金会已经派出了救援船队和武装，”屏幕中的男人回答道，“然而我们的人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赶到…求求你们，保护我们和这颗星球上的人们！梅茵霍芙的沦陷已经不可避免，几乎所有其他的区域都已经被完全感染。”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凯尔本就有些郁闷的心情再度笼罩了一层阴霾。

“别担心，博士，”雷诺鼓励着屏幕中的男人，“我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去集合死神们，”凯尔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雷诺，“我们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