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四十又四分之三章 拨开迷雾

“循环将到达终点…创造群星的造物主萨尔那加将升华他的造物…吞噬者将如预言所示…吞噬所有的希望…”

守护者们延展意识，进入了泽拉图的脑海，解读着泽拉图所见图案上复杂而神秘的内容。

“恐惧之中，它会创造出新的生命——从伟大的饥饿者开始…未来…终将在无尽的黑暗中结束。”

神识的一片黑暗之中，泽拉图仿佛看到了一双赤红色的，燃烧着的邪恶眼睛，正在以满是决绝和怜悯的目光审视着他。

然而在醒来之后，泽拉图所见的，却只是面前的三名星灵守护者，和扎库庄严古朴的文库圣殿。

泽拉图相信，预言中的“饥饿者”所指代的是殒命于星灵故乡艾尔（Auir）行星上的异虫主宰（Overmind），带着新的疑问，虚空寻觅者号带着泽拉图和他忠诚的追随者们离开了扎库行星，飞向了艾尔。

这就是泽拉图的第三段回忆——在已经沦为废墟般的血肉地狱艾尔上，主宰巨大的遗体附近，泽拉图建立了一座基地，试图通过主宰的遗骸，那些不甘地蜷曲在悬崖岩壁上的触须，去调查主宰的意识。

往日的艾尔作为智慧而古老的星灵一族宏伟的故乡，是一个美丽繁荣的行星。然而在异虫的首脑——被称为主宰的巨大怪物率领着虫海淹没了这里之后，艾尔上曾经一度美丽繁华的城市群化为了废墟，肉色的恶心菌毯和异虫扭曲的血肉组织充斥着整个星球。

主宰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章鱼形状的异虫生物。它硕大无朋的遗体几乎有一个小型城市那么大，扎根在一处巨大的裂谷之中。守护在它的遗骸附近的异虫相貌多数与凯尔所见的那些大相径庭——带有副肢的刺蛇，体表更为缺少防护的丑陋雷兽，匍匐在地面的巨大蝎子，如同蝙蝠一般飞行的怪物…分泌虫苔的也并非是常见的虫苔瘤，而是一种更为硕大的血肉组织…

出神的凯尔微张着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如果他的记忆真的靠得住的话，这些应该就是主宰的亲卫，名为提亚马特（Tiamat）的虫群部族（Brood）。

在完好的一个小型星灵城市中，泽拉图的战团成功地站稳了脚跟，并意外地发现了近百名未能在艾尔沦陷在虫灾时逃离的星灵——尽管他们对于卡拉和命运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失望，往日的荣耀和骄傲也已经磨损殆尽，这些自称为塔达利姆的难民们还是欣然加入了泽拉图和他的战团。

探索着艾尔的星灵们开启了被封印的古代兵器——高大无比的巨像，成功为泽拉图扫除了护卫主宰的异虫群落——包括一些沦为异虫的被感染的人类，这些陆战队们的盔甲上满是蜷曲的爪子和触须，口部生长出了硕大的肉管，疯狂地扑向了星灵们的阵线并引爆自己的肉体，炸出绿色的，腐蚀性的强酸液。

然而最终，当阅读了主宰的全部四根触须，见证了它心中曾经存在的犹豫，恐惧，决心与信念之后，泽拉图在主宰巨大的遗骸，大裂谷的上空中，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星灵灵体。

“你好，我的兄弟。我在…遥远的彼岸与你对话。”

那是一位陨落的星灵高阶圣堂武士——驾驶着自己的坐舰，航空母舰“甘翠锁”号以全部的能量毅然撞向了主宰，在虫海的灾厄中与它同归于尽的塔萨达。

塔萨达的灵魂安慰了错愕的泽拉图，解答了他心中所有的疑问。

他自称自己并未真正死去，并且赞颂了他终其一生视为仇敌的主宰——声称它勇敢地对抗了自己的命运，并欣然迎来了自己的终结——虽然其结果导致了数不尽的星灵无辜地失去了生命。

但主宰自己亦是身不由己，他也是某个神秘存在的傀儡——只允许杀戮和入侵，并不能得到自由。

“主导者是谁，”泽拉图的声音中隐隐然地含着颤抖，“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没有答案，”塔萨达的声音随着灵体的闪动清晰地回荡着，“但主宰找到了一个逃离桎梏的方法——他创造了…一个机会。”

令人震惊的事实，塔萨达指的，是刀锋女王凯瑞甘。

凯尔身边的雷诺心中的震撼并不比回忆中的泽拉图要少半分：凯瑞甘曾经是他的爱人，但是在被主宰改造，感染为刀锋女王之后，陷入疯狂的凯瑞甘一次一次地背叛了他们，以一种极为残酷的方式。

无数的游骑兵和星灵们在惊骇中死去，泽拉图和雷诺的战友菲尼克斯也在其中。

然而现在，历经磨难的泽拉图寻找到的答案却试图说服他们：凯瑞甘是命运的关键，她将带领异虫逃离被掌控的命运，阻止世界的毁灭。

“忘记你所知道的一切，”塔萨达的灵魂幽幽地引导着泽拉图，“主宰预见了一段未来…毁灭的降临！现在，你也必须亲眼见证它…”

一股幽能的洪流冲入了泽拉图的意识，尽管他痛苦地哀求着，却丝毫不能阻挡那股强大的意识，伴随着恐惧卷入了其中。

凯尔和雷诺身边的空间如同漩涡般扭曲，将两人带入了最后的一段记忆。

这一次，两人看到了真正的末日。

主宰的声音悲伤地回荡着——泰伦人族灭亡了，异虫沦为了“混元体”的奴隶，被驱策着进攻仅存的，最后的星灵。

星灵最后的英雄们齐聚一堂，徒劳而勇敢地做出毫无希望的最后抵抗，同时封印了星灵种族全部的知识，乞求着在灭亡之后，文明依然能够被其他的种族发现并得以存续。

无尽的虫群从黑暗中不断涌出，硕大无朋的扭曲怪物在混元体的驱策下冲向了不断阵亡，愈发减员的星灵阵线。黑暗之中，一个邪恶的声音得意地回响着，嘲笑着战士们的无畏和牺牲。

航母与虚空战舰组成的，遮天蔽日黄金舰队；由巨像和不朽者组成的阵列；浴血奋战的圣堂武士和黑暗圣堂武士们一一倒在了虫潮之中，即便是最为传奇的星灵英雄齐聚一堂亦无法阻挡无边无际的攻势，在无尽的黑暗中燃尽最后的生命之光而消亡——乌伦（Urun），莫汗达尔（Mohandar），席伦蒂斯（Selendis）…当亚坦尼斯（Artanis）驾驶的巨型圣母舰“艾尔之盾（Shield of Auir）”号在天空中爆炸着解体的时候，混元体扭曲的利爪也洞穿了泽拉图满身疮伤的身体。

“我…不知道…她…”

强大的泽拉图懊丧地，宛若一只破败的布偶娃娃一样颓然向后倒在了蓝色的鲜血满溢的地面上，异虫狂奔着踩过了他的尸身，杀死了最后的一名奋战力竭圣堂武士…

从大战的开始到一切的落幕，不过只是寥寥数个小时的时间。

一切的希望，都已经随着最后的英雄们寂灭陨落。

然而回忆却并没有在那最后的悲壮中停止——狰狞的混合体们纷纷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强大能量，屠杀了星灵勇士们的异虫纷纷爆体而亡，将血肉的精华不可遏制地传输给了那些令人恐惧的扭曲怪物。

“正如我是你们的启始，”黑暗中的声音满意地低语着，“我也应该是…你们的终结。”

……

“雷诺，我的朋友…现在，你已经亲眼见证了全部的真相。”

随着一切归于黑暗，一双血色的眼睛在身体震颤的两人面前一闪而过。

接下来，他们便随着泽拉图的声音被拉回了他的意识之中。

雷诺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不堪重负的凯尔却依然强打着最后一丝精神聆听着泽拉图失落的最后独白。

知晓一切并不代表者就能接受一切——在沉重的现实面前，哪怕只是一个预言的幻象，一切虚拟的画面都是苍白且幼稚的谎言。

那些恐怖的异形，奋战而死的勇士，成千上万的星灵和数以亿计的邪恶怪物…

“还有凯瑞甘，”泽拉图的声音继续讲述着，“我真的无法相信：那个无耻的刀锋女皇能够阻止毁灭和终焉…”

望着泽拉图的记忆中所展示的，被无数异虫拥戴的强大女王，凯尔的沉重的意识终于开始出神。

“虚空幽能的鹰犬，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是泽拉图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所有的幻象一齐消失，凯尔的眼前，只剩下了小圆桌上漂浮着的，翠绿色的伊涵水晶。

……

“那些预言…”

海伯利昂号的金属走廊中，凯尔在一段漫长的不像话的沉默中突然出声，雷诺仿佛被惊醒的了一般颤抖了一下，而此时两人手中的烟都已经在漫长的自燃中化为了灰色的烟蒂掉落在了走廊的金属甲板上。

先笑出声的是雷诺，他的眼睛盯着凯尔手中的烟，而凯尔则看着雷诺的笑脸，同样开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开始发笑——两个男人就像是孩子，或者说是疯子一样站在走廊中畅快地大笑出声，就好像是只有笑出来，才是唯一能消除恐惧和不安，庆祝当下的他们还能健健康康，安安稳稳地活着的方式。

“看在我所有的理智的面子上…”

半分钟之后，情绪渐渐平复的凯尔丢掉了烟头，用手背擦着眼角的泪水。

“...我只能想象得出两种解释——唯一的两种还算不扯淡的可能。”

“就算是最疯狂的妄想也没关系，我的宫廷法师大人，”雷诺面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来听听吧，现在哪怕是一点大胆的猜测我都想拿来参考。”

“两个想法，”凯尔抱起胳膊，努力地控制着抽筋的面部肌肉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一个，这是一个对于古老循环的刻意解读；第二个，这是某个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引导的思想。”

“分开说说…听上去像是那么回事。”

雷诺从手中攥扁了的烟盒中又掏出了两根香烟，这一次点亮打火机的手并没有失手，凑在一起的两个人成功地给两根烟点燃了。

“就像我说的，”一口烟立竿见影地平复了心情，凯尔从鼻孔中喷出了两股灰雾，“从来没有所谓的预言，至少我是一概不相信。所以自然而然地我就想到了第一种逻辑——萨尔那加的消失与出现就像行星围绕着太阳旋转那样，拥有着自己的规律。”

“泽拉图提到了萨尔那加，”沉默了片刻，雷诺皱着眉小声说道，“他认为这些星灵的神会是开始和结束…想想也是——也只有他们才能制造出那种恐怖的怪物…”

“没错。萨尔那加从最初开始就预言了自己的归来…他们归来时，必会消灭星灵和克普鲁所有的生命…”

‘希望如果我们万一真的翻车了的话，UED的那帮能人们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凯尔夹着烟，借助雷诺思考的功夫想入非非着。

“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雷诺的视线锐利地盯着凯尔身后墙壁上裸露的电线和管道，接着抬起头看向了凯尔，“如果他们真的那么不可一世的强大，又何必制造出并奴役那个该死的主宰呢——他们只需要打个盹之后醒来，亲手弄死那些一直崇拜着他们的星灵就好了。”

“一语中的，”凯尔叼着烟摊了摊右手，“这完全就是一种奇怪的行为——泽拉图的记忆中并没有任何部分提及了星灵的灭亡或者异虫的繁衍是萨尔那加回归的关键——他们甚至都没有亲自现身。”

“那么第二种猜测呢…什么叫做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引导的想法？”

“简单——有人希望泽拉图看到那段终结的未来，也只有它才是真正的幻象，其余的都是泽拉图在探索中真正的亲身经历。”

“等等，你说的是塔萨达？”

雷诺目光闪烁地睁大了双眼。

“既然能够创造出那种怪物，奴役失去了刀锋女王的虫群，”凯尔叹了口气，“那么保存和启示塔萨达的灵魂，引导他相信凯瑞甘的幸存是拯救宇宙的关键也就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了——虽然这只是形而上学的推论，但是仔细想想，这不是没有可能。”

凯尔的话让雷诺恍然地点了点头。

“塔萨达是那种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星灵，”雷诺低声说道，“他一定会按照一个萨尔那加说的那么去想，甚至是去相信…天呐，这些家伙究竟是什么！”

“不管他们究竟是什么，”凯尔想了想，决定把思路引导回正规，试着让雷诺不要怀疑拯救凯瑞甘这件事，“这个引导了塔萨达的萨尔那加和那个毁灭世界的家伙肯定不是一路子萨尔那加——否则他根本不必大费周章…我根本无法想象诱导一个脑子正常的星灵学会亲近主宰这件事。”

“很有道理…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每一步都必须谨慎小心。”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两人达成了共识，在对视中同时发现了对方眼中的疲惫。

“好吧，小子，”雷诺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还是忘掉这些迷信，闷头睡上一觉吧…也许明天醒来更多的麻烦还会回来找我们。”

“完全同意。”

凯尔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却发现胳膊有些不听使唤地抬不起来。

……

<五分钟后，海伯利昂号的单人房间中…>

“我们今天请来了一位非常特别的来宾——王储瓦伦里安！”

不远处桌子上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和印象中的声音让拿着一罐冰凉的原子柠檬汁走向床边的凯尔全身一抖，差点把刚刚掀开拉环的果汁洒在身上。

“好啊，”凯尔酸涩地苦笑着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床沿上，将后背轻靠在了床边的金属墙壁上，“你们倒是落得清闲…”

看着电视中的郎才女貌——语出惊人的王子和被突然袭击之后变得羞涩不已，语无伦次的凯特，凯尔惆怅地瞥了一眼枕边的红色布偶狐狸，忧伤地叹了口气。

‘你倒是成功告白了，尤利...’

惆怅地靠着墙壁，他歪倒在床上疲惫地睡着了。

UNN的采访依然在没有关闭的屏幕中播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