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反思与新的方向

她并不畏惧自己早已经变成了怪物，不再是人类这件事。

凯尔曾经对她说过，只有变成怪物才能保护自己，以及自己所爱的人。

因此，她的心中再也没有了对于自己残破扭曲身体的憎恨和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她寻找到了自己生命中新的意义与方向。

还有为之努力奋斗的道路。

“放开我，该死的人类！”

由陆战队员和掠夺者佣兵所组成的圆形阵列之中，枪弹噪鸣的声音此起彼伏。

菌毯遍布的地面上，由六只派加兽钳制住了身体的虫巢女皇半人马状的身体高高地向后不自然地拱起——她是被四对凯撒镰刀生生钳住，掰成了这个姿势的，为的就是她的骨钉无法发射，不会伤害到派加兽们深爱的小主人。

“哒。”

阿莉格拉按着头上的贝雷帽，轻巧地从她乘坐的派加兽头上跳了下来。

无言地小步走向了虫巢女皇，阿莉格拉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娇俏的脸蛋，与女皇愤怒的金色双目对视着。

“一个被感染者！”

虫巢女皇沙哑的嗓音中满是错愕。

“她的幽能很像女皇…不！放开我，你们这些野生的渣滓！”

双目中暗金色的幽光闪动，虫巢女皇试图夺取派加兽们的控制权，然而她却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无法与这些“野生异虫”建立统治链接。

原因很简单——一个更为强大的心灵链接阻止了她。

异虫并不是单纯的生物兵器，下位者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被上位者夺得心灵和身体的控制权。

在原本掌控着下位异虫的“中枢”——不论是脑虫，王虫，还是虫巢女皇，在它们还活着的时候，即便是强大如刀锋女王，亦无法夺取它们麾下异虫的精神。

因为即便是下位异虫，也会选择自己的主人，直到它们变得“野生（feral）”为止。

“你…你要做什么！”

看到阿莉格拉向着自己走来，背后的四条触手由于本身的强韧弹性肌肉而张开，伸长，虫巢女皇嘶哑的嗓音变得颤抖不安。

“……”

走到了距离虫巢女皇不足两米的距离，阿莉格拉的眼神变得无比坚毅，双目中微弱的青色光芒闪动。

“嗖！”

四根触手齐齐而出，刺入了虫巢女皇的胸前，以及下方的身体两侧的骨板，深深地扎入了柔软的肉体。

“不！！！”

感觉到体内的生命不断地流逝，虫巢女皇绝望地嚎叫着，扭动抽搐的身躯却被派加兽们以更为巨大的力量困住。

渐渐地，她的挣扎越来越微不可查，裙带状肉膜覆盖的侧肢脱力，巨大的身体颓然地坐在了地上，上半身佝偻着，头颅低垂。

“…我不会感到抱歉。”

小姑娘低沉沙哑的嗓音中隐含着一种悲戚，闭上双眼，随即决然地睁开，收回了两根触手后再度插入了虫巢女皇的头部…

……

<与此同时，临近莫比斯研究大楼C区的街道废墟中…>

隐匿身形的凯尔·奥罗夫迈开了健硕的双腿，在一群群悠闲地巡逻着的异虫队伍中宛若微风一般急速奔跑着。

感谢斯台特曼发明的异虫菌毯适性战靴，踩在菌毯上的凯尔在隐匿了身形之后，只会被天空中的王虫们认作是一只普通的异虫单位，其存在甚至微不可查。

“呼…呼…”

大口呼吸着，凯尔不断地向着头脑中感应到的那个幽能信号跑去。

战靴踩在菌毯上吸取着能量供给着战衣，让身上的装备除了风衣之外几乎没有了重量。

幸运的是，刀锋女王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棘手，不再选择追猎凯尔而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沿着城市废墟的街道游走，释放幽能调查着那些研究大楼中残留的数据和信息。

“教授！”

使用幽能心灵感应，凯尔沉默地捕捉到了远方基地中的史蒂夫。

“凯尔！你在脑子里跟我说话？”

“对——长话短说，阿莉格拉是怎么过来泰拉朵这边的？”

纵身一跃跳过了一只懵逼回身的挡路蟑螂，凯尔毫无阻碍地跑上了高地，看到了正在激烈交战异虫，破坏着虫巢的雇佣兵们。

以及阿莉格拉小战车大小的派加兽们和一只虫巢女皇。

“阿莉格拉？那孩子不是说是你允许她参与战斗的吗，还有她的那些小犀牛。”

“.…..”

凯尔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满是菌毯的道路地面上，一个紧急刹车，不可置信地看着远方的研究大楼底部。

虫巢女皇的头部，以及身体上插着阿莉格拉那让凯尔无比熟悉的触手。

暗红色的肉管如同彩虹一样高高拱起，阿莉格拉就站在那个萎靡的虫巢女皇面前。

“哗啦…”

凯尔视线所至的百米之外，虫巢女皇的身体由内而外地爆开，鲜血飞溅在了身边的派加兽们身体上的甲壳上。

…与此同时，几条街道外，释放着暗金色幽能席卷一座研究大楼的刀锋女皇双目微微一怔，向着另一个方向转过了头。

……

<十二分钟后，海克力斯运输船的船舱中…>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亲爱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空荡的运输船舱中，凯尔被一群傻笑着的派加兽包围着，不安地来回踱着步，脱掉了手套的双手捂着脸，一时语塞。

“我…我只是想…”

低垂着小脑袋，阿莉格拉蔫蔫地站在凯尔面前，连背后的触手都有点没精神地耷拉在了金属板铺就的地面上。

“像这样突入虫巢，袭击一个女皇！”

停下了脚步，凯尔抓狂地面对着垂头丧气的少女挥舞着胳膊。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他提高了嗓音，唾沫甚至喷到了少女头上的贝雷帽上，“如果我们撤离的晚了点的话你们就都得…嗷！”

被突如其来的巨力拱了一下右侧的腰腹，凯尔惊叫着向着侧面踉跄了两步。

“谁…见鬼的！”

一只派加兽对着他怒目而视，刚才就是它悄悄前进了一步，低下头用头顶的甲壳顶了凯尔一下。

海克力斯运输船飞向了泰拉朵VIII的天空，突破了大气层，进入了宇宙空间。

舱室的顶部和四周，男女佣兵兴奋激昂的大笑声和呼号声此起彼伏，而房间中的气氛则是变得沉默得有些尴尬。

“不要…”

阿莉格拉皱起眉，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派加兽，那只大个怪物则是蔫蔫地，垂头丧气地向后退了一步。

“...哎。”

凯尔深深地发出了一阵鼻息，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少女和猛兽，干脆丧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盘起了双腿。

“你知道吗…姑娘。”

抬起头，凯尔与走到他面前跪坐在地上，双目含泪的少女对视着。

“最开始，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给多你找一些玩伴和保护者，才带你去了那个帝国实验室。”

伸出右手，凯尔撅起了嘴，无奈地摇了摇头抚摸着阿莉格拉温热的小脸。

“异虫感染…是没有解药的——它更像是一种生物进化，这些异虫组织进化和变异的速度令人惊讶，而它们表面上又都是对…肉体有益的，而且不会产生排异。”

角质化的小手按在凯尔的手背上，阿莉格拉颤抖着点了点头，两行热泪流下。

“我不希望你会感到孤单…和绝望，我希望你能在海文星上好好地生活。有了那只大家伙和这些小的，居民们会很感激你的存在，和它们提供的保护。”

凯尔所说的“大家伙”，指的是那只从阿文努斯追随着阿莉格拉来到了海文星上，被凯尔命名为“威震天（Megatron）”的独眼雷兽。

“我知道…”

阿莉格拉湿润明亮的双眼与凯尔对视着，微弱幽能震荡的沙哑嗓音中夹杂着一种少女的柔和感。

“但是我不想就这样…生活在没有意义的平和中。”

少女闭上眼，任由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凯尔，”这是她第一次叫出了凯尔的名字，“是你一直在保护我…和那么多人一起在战斗…”

“这就是我们努力的意义所在。”

向前探着身，凯尔用左手轻轻抹了抹少女右侧脸颊上的泪水。

“我也想…我也想为了大家做些什么。”

恍惚之间，凯尔似乎看到了面前的少女与伊芙的轮廓重合了。

在一种类似与自己爱人心意合一而构建出的心灵链接中，凯尔感受着少女那炙热的，满是希望的灵魂和神志。

……

“怪物。”

“怪物！”

“怪物…”

……

久远的回忆重新染上了色彩，一个粗犷的，有着俄式口音的男声回荡在了脑海中。

也许，过于狭隘和武断了的，是自己这个一直独力保守秘密的“贤者”的眼界。

而不是这个世界上，这个宇宙中那些已经命中注定了的存在。

“希望…一直都存在，尽管其过程可能格外曲折。”

凯尔喃喃感慨着，头脑中已然闪过了一个清晰的灵光。

“…你说的对，亲爱的，我必须道歉。”

何必循规蹈矩呢——既然现实世界中，已经产生了与模糊虚拟的未来前所未有的变化。

最大的变数就是自己，那么不妨，由自己来决定未来，而不是那些命运已然注定了的人。

然而少女却有些不安地摇着头，贝雷帽下角质化的发束摇晃着，发出了沙沙的轻响。

“全舰组人员注意！”

舱室的广播中传来了史蒂夫的声音。

“三秒钟后即将跃迁，倒计时开始！三，二，一！”

两艘巨大战巡舰和与之相比小了好几圈的海克力斯运输舰瞬间消失在了泰拉朵VIII外侧的宇宙空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