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90后不是垮掉的一代。”屏幕上的女生眉目清秀，清澈的眼睛里藏着一股倔强，她身穿白大褂，手里拿着试管，面对镜头，笑得轻松自然，她说，“这个时代，我们是有使命的，曾被认为垮掉的一代，也终究会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
“十八岁留学英国，二十二岁硕士毕业于剑桥大学，二十四岁博士毕业于牛津大学。读博士期间，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自然》杂志上发表论文，文章引用量极高，而这也引起了众多高校以及公司的关注。博士毕业后毅然回国，二十五岁被T大聘为教授。二十八岁又多了一重身份，T大电子科技与新能源学院副院长。很多人都很好奇，当初你为何会选择回国呢？又为什么会选择新能源呢？”
“当时选择新能源除了是对国情的一个考量外，也确实是自己想在新能源方面做出点成绩，而国内对青年人才的优惠政策非常多，可以保障我们回国以后能迅速开展工作，并且能给我们一些强有力的支撑。现在很多海外学子的首选都是回国，国之所需，吾之所向。对这个国家，我们是有责任的……”
二十四岁博士毕业，二十八岁成了副院长，90后女学者蒋婷依：这个时代，只要努力就有机会成功。
冉素在微博上将这个采访视频来来回回地刷了无数遍，最终还是给她发了一条私信：恭喜，周六有时间吗？
冉素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蒋婷依的私信是晚上十一点多发过来的：周六上午十点，你直接来我实验室吧，我发你地址。
下面附了T大实验室的地址。
其实就算她不说，冉素也知道。
周六，难得清闲，冉素却依旧起了个早。
自从车祸过后，她的身体就留下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隐疾，为了身体健康，这些年她养成了晨跑的习惯。晨跑完后，她又做点精致的早餐，正式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宋菀儿笑她已经活成了佛系女孩，她只是笑笑，也不反对。
人只有在经历了死亡之后，方知生命诚可贵。正所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她现在得趁着年轻好好享受这大好的时光。
冉素驱车到达T大的时候，时间尚早，距她与蒋婷依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之际，百花绽放，芳香四溢。因为昨晚刚下过一场雨，校园里还弥漫着雨后的清新，一张张稚嫩的面孔笑得无拘无束，灿若繁花。这一刻，走在校园里的她竟没由来心情大好，连带嘴角都微微上扬，这种突如其来的小欣喜让她感觉有些诧异。
冉素在校园里逛了一圈，仿若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离开学校太久，她都忘了做学生是什么感觉了，今日算是重新感受了一下。
估摸着时间，冉素朝实验室走去。
一般约会，她都喜欢提前一点点到，这样做既礼貌，也不会给对方太大的压力。
只是她没想到，蒋婷依早已经在实验室了。
白色的大褂穿在她身上，衬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小巧素净；随意绑起的发丝松松垮垮地趴在后背，额间偶尔掉下几根头发，她随意地用手臂往后一拨便继续进行研究。
冉素站在玻璃窗外看着她，并没有出声打扰。
只见她一会儿看试管，一会儿记刻度，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窗外丝丝缕缕的初阳透过窗笼罩在她身上，柔和宁静。
许是冉素看得过于入迷，竟连身边多了个人都没发觉，直到他出声：“你也是来找她的？”他刻意压低了声线，低沉冰冷。
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问法，冉素有些摸不透他问这话的意思。
冉素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只消一眼，她就认出了他——隆欣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的老总，许岩廷。
“嗯。”她收回视线，淡淡地应了他一声。
蒋婷依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朝他们微微一笑，收拾好后便出来了：“阿冉，你来了。”温柔而俏皮。
冉素嘴角微微上扬，朝她微微颔首，没有说其他的话。
蒋婷依继而转向男人：“你怎么来了？”言语里多了那么一丝不耐烦，“我不会去你们公司的，我对商业性质的研究不感兴趣。”
面对蒋婷依的不耐烦，男人的面色始终如一的冷淡。
蒋婷依继续道：“我只对学术研究感兴趣，你别再来找我了，不管你来多少遍，我都是同样的答复。”她顿了一下，似是有所犹豫，最后还是说出了口，“虽然咱们是朋友，但是，你也得尊重我的选择，不是吗？”
直至冉素被蒋婷依拉走，男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他周身的气压莫名的让人感到压抑。
“原来你是走清冷路线的呀！”待走出实验楼后，蒋婷依拉着冉素调侃，仿若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冉素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只因我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呀。”蒋婷依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与屏幕上和实验室里的她截然不同。
冉素嘴角微微上扬，附和着一笑。
其实她跟蒋婷依的认识还要感谢微博。
蒋婷依读博时一直在研究新能源，之后又在《自然》杂志上发表论文，还喜欢在微博上发一些学术和生活之类的动态。
而冉素私下一直在做有关新能源的大数据分析，某次遇到了瓶颈，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发了条私信给蒋婷依，两人就此联系上了。
两人谈论的话题大多是跟新能源有关的，并且默契十足地不谈任何与生活有关的话题。
只是没想到，这一交流，竟然就已四年之久。
而这次，是两人的首次见面。
冉素能认出蒋婷依，很正常，毕竟有关蒋婷依的消息报道不少。只是没想到，蒋婷依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冉素。
不知是惊还是喜。
“对了，恭喜。”冉素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初次见面，希望你能喜欢。”
蒋婷依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条电池板模样的水晶吊坠手链，一看便知是定制的，要不然谁会出这么另类的设计呢？
蒋婷依两眼放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直接将冉素抱抱亲亲举高高。她确实这么做了，可冉素下意识一退，避开了她的动作，两人顿时都有些尴尬。
蒋婷依眼珠一转，委屈巴巴地说：“没想到粉丝过万的我，竟然连个拥抱都送不出去，好可怜。”
冉素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却没做解释，只莞尔一笑，算是回应。
从T大出来后，冉素直接去了杨瑞那里。
自从车祸过后，她发现自己很难调动情绪，仿佛成了个提线木偶。有时看着别人哭哭笑笑，吵吵闹闹，她分外羡慕，怎奈自己始终无法融入。
初始的那一两年，她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完全处于毫无生机的状态，宛如行尸走肉，只是后来她慢慢沉静下来，也学会了接受，性子也随之越发沉默、冷静了。
“今天怎么突然来了？”她推门而入，杨瑞正背对着她整理衣衫，见到是她之后，依旧继续手里的动作。
“我来得不是时候？”冉素好整以暇地靠着门框打趣他，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准备出门。
“怎么？来都来了，还打算回去？”杨瑞笑起来像初阳一样，暖暖的，舒服又沁人心脾。
冉素也没再矫情，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我今天去T大了，然后莫名觉得心情好了那么一瞬。”她清清浅浅地叙述着，平淡无波。
杨瑞在她对面坐下，他一旦投入工作就会变得严肃沉稳，冉素经常笑他是双重人格。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能给我描述一下你当时的感受吗？或者有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她的眼睛很漂亮，圆而大，且眼神清澈，但很多时候都透着冷意。可就是这样的一双眼，很容易让人沉沦其中而不自知。
冉素摇了摇头，情绪不过那一刹，等她想要捕捉的时候却发现已成了过去式：“并没见着什么特别的。”之后杨瑞又问了她一些专业上的问题，她都如实回答。
杨瑞问完后就告诉她，这或许是一个见好的开端。
见好。
她倒是不抱太大的希望。
心理治疗整整持续了四年，她都已经从一个对心理学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变成了心理学的精通者。
这四年来，她的情况一直毫无进展，现在他告诉她情况可能会见好，实在是给不了她多少安慰。
杨瑞自是知道她的想法，转而嬉皮笑脸地问她：“我等会儿有个约会，要不一起？说不定能给你别样的感觉？”
“比如？”问完后，她又自答了一句，“吃醋？”
冉素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剪裁得体的银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与他以往的休闲装扮大相径庭：“不太可能。”
杨瑞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鼻子，这是他心虚时的下意识动作。
“真约会？”冉素补接了一句，眉眼上挑，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假。
冉素与他相识已久，他有几斤几两，她心知肚明。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我这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青年才俊没人约吧？”见她眉眼间骤冷，他立马贱兮兮地补充道，“要不我推了，跟你出去约会吧？”
冉素提包走人，杨瑞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上来，讨好道：“生气了？去哪儿？我送你？”
她要是还知道生气就好了。她回答：“你去吧，我自己开车来的。”
杨瑞知她的脾性，也不再多说，只是语气多了一份认真：“小冉，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找我，你知道的，我的电话对你……”顿了一下，颇有些苦涩，“是二十四小时待机服务。”
冉素朝他点了点头：“嗯，我走了。”
杨瑞站在窗口，看着她的车绝尘而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回到住宅区，冉素一阵翻箱倒柜，最后从柜子底层找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从里面翻出一堆相框。
封存已久的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股脑倾泻而来。
她看着当年的那些照片，上面的他们笑得或甜蜜，或悲伤，画面一帧一帧浮现在脑海，往日的一幕幕清晰如昨，可她却好像成了旁观者。
她发现她已经找不到任何情绪的共鸣。
她想，适当的刺激或许有效，可现在她看着这一堆自己原本舍不得扔的照片，那些她一直想深藏的回忆，内心却已经无法再起漪涟。如今，这些照片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张张纸片，或者说是证明过往的证据罢了。
她颓败地跌回沙发上，或许是时候丢掉了。
而他，也早已另抱佳人，不过是她一直拽着回忆不放手罢了。
一个星期后，蒋婷依竟然主动约冉素吃饭，而且地点是尘阙会所。
尘阙会所在宁城是上流社会的代表，终生会员制，冉素以前只听闻过其奢华，从未有机会一探究竟。
她驱车经过闹市，按照定位在一番弯弯绕绕之后才抵达。如果只观外围，她丝毫感受不到尘阙会所所谓的奢华，看着倒是与一般的民宿区别不大，不过地理位置倒可谓是闹中取静。
她的车刚停下，便有人过来问：“请问是冉素小姐吗？”
冉素降下车窗，朝对方点了点头。
“冉小姐，您下车，我帮您去停车吧，蒋小姐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冉素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并没有看到有所谓停车的标志，便下车将钥匙交予了那人。
下车后，她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目光被门匾上那遒劲有力的“尘阙”两个字吸引了。
她学过一段时间书法，虽然说不上非常好，但也有一定的了解。而门匾上的这两个字，她竟觉得莫名的熟悉。
“看什么呢？我听人说你已经到了，怎么不进来？”蒋婷依的出现打断了她的思考。
冉素朝她微微一笑：“这儿倒是跟外界传得不太一样。”
“外界怎么传的？奢华的殿堂？上流社会的据点？”蒋婷依哈哈大笑，纯真得像个孩子。
不置可否，外界确实是这么传的。
冉素曾想过里面会不会真的是金碧辉煌，金光闪闪，但是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映入她眼帘的却是另外一种场景。
假山、木桥、流水、月季、紫薇、海棠，错落有致。
潺潺的水声，淡淡的花香，岁月静好。
“是不是失望了？其实这儿不过就是个四合院。”蒋婷依打趣道。
“没有，很漂亮。”她觉得很舒心，正所谓宁静致远也不过如此。
蒋婷依带她穿过小院，直达大厅。大厅采用的是中式素雅风，桌与桌之间都用屏风隔开了。最后她们在吧台前停下，蒋婷依和那个正在泡咖啡的男人打招呼：“老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朋友，冉素，高级数据分析师，最近正在做新能源的大数据。”之后又转向她，“阿冉，这位是陈南川。”
冉素看着蒋婷依脸上洋溢起的幸福，毋庸置疑，两人的关系已经一目了然。
冉素朝对方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两人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咖啡。
冉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目光却被坐在自己对角的一个老头吸引过去。
一人独坐一桌，悠闲地品着茶，可总有人往他那桌坐，一般都是坐那么三五分钟就撤了。老头一直保持着笑意满满，可来往的那些人却是表情各异。
“那人叫谢东山，最近常来这边，他好像是个自由投资人，据说是想寻找一个合适的投资项目。”蒋婷依见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以为她好奇，主动介绍着，“不过好像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原来如此，那也就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了。冉素收回视线，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问，而是转移了话题：“今儿个是有什么好事吗？”
蒋婷依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你前几天不是发了一份关于新能源的大数据分析报告吗？我帮你修改了一下现在的具体研究方向以及关于锂电池方面的一些细节问题，有时间我带你去实验室具体了解下，可能对你的报告有好处，但我们的研究仅针对学术，不针对商用。”
冉素接过文件，发现需要修改的地方都用红色笔标记出来了：“怎么不直接发电子档呢？手改多麻烦。”
“我比较喜欢手写的感觉。”蒋婷依笑说，“不过阿冉，你对新能源未来的发展真的分析得很透彻，不愧是优秀的数据分析师。”
“谢谢。”
“依依。”当她们聊得兴起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
冉素微微抬眼，来人一身休闲装扮，身形颀长却很清瘦，头发慵懒地趴着，脸色泛着一股病态的白，眼睛微微内凹，越发衬得他神情冷漠。
“老许，我真的对你们那新能源电池的研究不感兴趣，你还要我拒绝你多少遍？”蒋婷依颇有不耐，她与许岩廷从小相识，对于他的执着，倒也不是这两天才有所见识。
“我可以单独给你提供实验室，软硬件设施绝对没问题，薪资只要你开口。”许岩廷无视她的拒绝，径自说着。
“老许，你这都赶上三顾茅庐了吧？”若不是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她真的会暴走，“老许，虽然我研究的方向也是锂，但是一直都是学术上的，而你们公司需要的是成熟的商业性研究，你完全可以高薪去聘请其他在这方面有深入研究的人才。真的，我志不在此。”
“我看过你的论文，你的研究方向完全符合我们对锂电池的要求。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可以满足。”
自从她的论文在《自然》杂志上发表过后，来找她的公司并不在少数，但是她都拒绝了，只是没有想到，她的这位老友成为了其中最固执的一个。
“都愣在这干吗？有什么事坐下来谈吧。”陈南川端着咖啡过来，自然地坐在了蒋婷依身边。
冉素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挪，尽量让自己往里靠，她不习惯与陌生人靠太近。
许岩廷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头，在冉素旁边坐下，顺手拿起桌上摆着的《关于新能源未来发展前景的分析报告》：“这是？”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冉素伸手，语调清淡平稳，不卑不亢。
许岩廷侧眸打量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女人，眼里并无情绪，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报告，最后还是将文件递给了她。
蒋婷依八卦地盯着对面的两人来回打量，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一个清冷寡淡，似是有意与人隔绝；另一个冷漠孤傲，浑然天成的生人勿近。
这样的两人坐在一起，总觉得有点格格不入，却又似乎透着某种程度上的融洽？
“哦，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数据分析师冉素。”蒋婷依似乎忘了他们前几天还见过面，又介绍道，“阿冉，这是隆欣新能源汽车的老总许岩廷。”
许岩廷，冉素是认识的，在分析新能源数据的这几年里，她对于圈内的知名人士多少有些了解。
“许总，久仰。”伸出的手半天都没得到对方的回应，冉素倒也不尴尬，潇洒收回。
“你好。”数秒的沉默过后他突然开口，冉素一笑而过，之后再度陷入沉默。
蒋婷依最受不了这种气氛，她急切地需要一个突破口：“老许，如果你来这里还是为了找我去你公司的话就免了，不管你找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陈南川也附和：“老许，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她这人比谁都倔，一旦做了决定，谁都改变不了。”
冉素坐在角落，安静地喝着咖啡，仿若自己与这个世界无关。
“现在国家对于新能源的开发很重视，其中新能源汽车便是最大的一个方向。近几年，新能源的普及速度远超我们的预估，但也存在或多或少的缺陷，所以对于‘三电’的研究完善迫在眉睫，你难道就不想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有一天能造福于民吗？”许岩廷完全无视他们的拒绝，继续自说自话。
在听到新能源的时候，冉素缓缓转向他们这边，眉宇间跃起一丝活力，而她自己却未察觉。
“老许，我当初之所以选锂作为研究对象，确实也是看中了它未来的发展，但是我的研究仅限于学术，我也暂时没有想过要做商业研究。当然，说不定几年之后我的想法会有改变，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找你的。”蒋婷依坚定自己的选择，“而且，我并不认为我的研究不能造福于民。”显然，蒋婷依已经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冉素也想不通许岩廷为何会如此执着地想要聘请蒋婷依去为他做研究，毕竟有经验的研发人员不在少数。
“许总，不知现在新能源汽车在电池的选择上是更偏向于何种电池呢？隆欣的一直都是三元锂电池，而华盛汽车使用的却是磷酸铁锂电池，这两者有何区别呢？”冉素之所以会突兀地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问这样一个问题，一来是为了帮蒋婷依转移话题，二来也确实有想要了解了解的私心。
许岩廷没想到冉素会突然发问，沉默片刻后道：“所谓磷酸铁锂电池，就是指用磷酸铁锂作为正极材料的锂离子电池，不含贵重金属元素，在实际使用中，磷酸铁锂电池具有耐高温、安全稳定性强、价格便宜、循环性能更好的优势。而三元锂电池是指使用镍钴锰酸锂作为正极材料，石墨作为负极材料的锂电池。与磷酸铁锂不同，三元锂电池电压平台很高，这也就意味着在相同的体积或是重量下，三元锂电池的比能量、比功率更大。除此之外，在大倍率充电和耐低温性能等方面，三元锂电池也有很大的优势。相较于磷酸铁锂电池，三元锂电池的能量密度大，电压更高，所以同样重量的电池组电池容量更大，车子跑的距离也就更远，速度也就能更快。”
“所以，三元锂电池在某些方面是更具优势的？我最近还听闻钒电池有取代锂电池的趋势？”
许岩廷突然笑了：“取代？不过是资本市场捏造的故事罢了。钒电池储电容量虽然大，但主要应用于再生能源并网发电、城市电网储能、远程供电、UPS系统、海岛应用等领域，并不使用于车。”
冉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问题：“许总，正如您所说，新能源发展受政府扶持，新能源汽车的使用在未来必将普及，因为现代社会的许多作业都离不开石油，而石油是不可再生资源，它是有限的，所以，用其他资源来代替它已经成为当务之急。也因此，有许多外行想借机跨界入行分一杯羹。而隆欣一直在研究新能源汽车，这对汽车行业是否产生了较大的冲击？”
“冲击自然是有的。”他说，“至于跨界入行，这是一个适者生存的时代，而且科瑞的跨界也还算是成功的，只是他们的侧重点在互联网体验，而我们的重点在汽车本身，两者的出发点不同，但是，说不定以后我们可以合作。”
从新能源电池的研发，到新能源汽车的未来前景，从政府的扶持方向，到整个行业的风向，冉素自觉难得有机会能与专业的高层人士进行如此深入相谈，自然要抓住机会。而许岩廷见她不管是提问还是见解，都颇有自己独特的一面，也对她刮目相看。
“你们……怎么了？”许是对面两人投过来的眼神过于探究，冉素狐疑地看回去。
“你们……要不……换个地方继续？”蒋婷依笑得狡黠，两个浅浅的梨窝衬得人明媚生辉，“还有，咖啡真的凉了呀！”
话音未落，冉素与许岩廷竟然不约而同地端起咖啡，一口下肚，一气呵成。
对面的两人直接傻眼，这默契值，满分！
冉素微微转头，却不期然地对上一双冷漠、深沉的眼，一丝暗芒从他的眼底快速滑过，她好像听见了心的叫嚣声，这种感觉，久违了。
暗涌迭起，两人却都倔强地选择了直视，最后还是蒋婷依打破了这份诡异：“你们聊完啦？”
冉素这才收回眼神，缓缓一笑，未达心底。恰巧此时电话响起，冉素接通电话说了句“我就过来”后便与他们一一告别。
冉素走后，蒋婷依跟陈南川瞬间就不淡定了，激动道：“老许，你今天格外与众不同。”
“嗯？”外人眼里的异常他却浑然不觉，依旧淡定如僧。
“我们还以为你要与女人绝缘了呢！”
“嗯。”许岩廷答到。
“就这样？”
“嗯。”要不然还能怎样？他又不是对女人过敏，只是没有多少亲近女人的欲望而已。对于冉素，他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有女生对新能源这么感兴趣，而且还颇有见地，所以便多聊了几句而已。
“看来我以后得多多召幸阿冉了。”蒋婷依若有所思地自说自话。
“你当是三千后宫呢？”陈南川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而后又无比幽怨地说道，“你是不是好久都没召幸我了？”
宁城是个几乎只有冬夏两季的城市，春天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今年倒是有些不一样，这一段时间格外温暖舒适。
可许岩廷此刻的心情却没有那么温暖。
曾有媒体对他做过采访，伺机窥探他对感情的态度，毕竟他身边从未出现过女人，好奇在所难免。当时他不愿多谈，沉默以对，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沉默到最后竟然被解读成各种版本，更有甚者，说他取向有问题。
他虽不亲近女人，但也不排斥女人，不过今日冉素确实是让他生出一丝欣赏。
他自认见过不少美貌且能力出众者，但大多为点头之交，并未过多交涉。至于冉素，他想，或许只是因为她涉猎了自己的专业吧。
陈南川出来的时候竟瞧见许岩廷倚在院门口抽烟，脚边已经落了一地的烟蒂：“不是戒了吗？怎么又抽上了？喝一杯？”
许岩廷、陈南川、蒋婷依三人青梅竹马，陈、蒋两人过早地相互看对眼，并私订终身，之后的这些年，许岩廷算是没少被喂狗粮。
男人之间很多时候无须多言，一杯一杯的酒下肚，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岩廷不好酒，像今日这般豪饮，倒是意料之外。
“是不是公司最近出什么事了？”陈南川何其通透，“电池研究得不顺利？要不我去跟依依谈谈？她那人没什么商业意识，一直以来都是读书、研究。”
许岩廷喝酒的动作一顿，继而一仰脖，一饮而尽，拍了拍陈南川肩膀：“谢谢兄弟了，不用。”说罢便踉跄着离开了。陈南川目送着许岩廷上了出租车才放下心来，不过他还是给陈诺打了个电话，顺便询问了公司的近况。确实如他所想，新电池的研究一直没有找到新的突破，许岩廷作为整个公司的掌舵人，压力自然很大。
冉素从尘阙会所离开后便直接驱车前往杨瑞的心理诊所，不知是不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路况竟出奇地畅通，一路过来仅用了二十分钟不到。
“想我了？”杨瑞见她急匆匆过来的模样，不禁打趣道，他正脱着身上的白大褂，应是前一个咨询者刚走，还未来得及脱。
他与她见面时，一般不会穿白大褂，更多的是像朋友般聊天。
脱了白大褂，他里头竟然是正正经经的白衬衫搭配天蓝色马甲，配上他的金丝边眼睛，活生生整出一股斯文败类的错觉。
冉素白了他一眼，分明是他叫她过来的。不过她也没反驳，只是沉声说了一句：“我今天对一个男人有了心动的感觉。”
即使杨瑞有心理准备，却依旧被她的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惊得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但他很快便收拾好情绪，瞬间进入工作状态：“怎么回事？”
冉素将自己直视许岩廷那一刻所产生的情绪变化细细道来，虽然她叙述的毫无激情，但这于她而言，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
杨瑞的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除此之外，你还有对其他人或事物产生过其他的情绪吗？”
冉素摇头，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刻的心动也已不复当初。
杨瑞又跟她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她与许岩廷谈了些什么话题，做了些什么事。其实这些都不过是些例行询问，她早已习惯。
对于杨瑞来说，冉素是他接触过的咨询者中最为特别的一个。说穿了，心理咨询其实也不过是一门学科，通过对人类行为、情绪的各种总结分析，对咨询者进行了解与探索，从而达到某种效果，而冉素却没有情绪的变化。
杨瑞建议她与许岩廷多接触几次试试，如果他真的是她的敏感源的话，那她的情况或许会有所突破。
冉素本来就没抱多大的希望，她甚至做好了一辈子当个无情无欲之人的准备，不过这样也就少了许多人世间的烦扰。
可最近总是有异样发生，让她沉静了多年的心多了那么一丝躁动，又或是希冀。
冉素走后，杨瑞沉默了许久，心头的情绪杂乱无章，最后，他还是拨通了导师谭燕明的电话，将冉素的情况大致说了。
冉素的情况谭燕明有所了解，毕竟这样的案例少之又少，若是能成功治愈，绝对是心理学上的一大里程碑。
“你是怎么想的？”谭燕明问。
“我觉得有可能是应激性或者偶发性的症状，毕竟她对其他人、事物并没有产生情绪变化。”杨瑞斟酌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谭燕明并不否认他的说法，只是在电话那头清了清嗓子，说道：“阿瑞，其实心理学并不受囿于书本或经验，它更多的是需要大胆地打破，敢想，敢做，敢验证。
“虽然她是你的朋友，但在这个基础上，她还是你的病人。你不能存有其他的心思，如果你把她只当作是你的病人的话，你或许还能有其他定夺。”杨瑞是他的得意门生，专业过硬，又爱钻研，他愿意指点杨瑞。
“老师……”杨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三缄其口。
“阿瑞，你跟冉素……有些事情，明知求不到结果，为何非要执着呢？冉素这个病例确实具有代表性，但是你已经研究四年了，你摸着良心说，她痊愈的可能性有多大？还是说你一直是在自欺欺人？”谭燕明怎会不懂他想要说的，这些年为了她的事，他没少奔波。
“可是，如果有万一呢？”杨瑞似是说给对方听的，可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明知一个如果就已经难求，更何况是万一？
冉素从诊所出来后并未急着走，坐在车上思前想后，最后返回了诊所。她想知道，四年的坚持已经够久了，现在自己还有没有再往下的必要。只要他的一句肯定，她便打定主意，以后就做个绝无二心的木偶。
“如果有万一呢？”带着压抑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是啊，自己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为何一直执着呢？冉素站在门口不自觉地苦笑，而后转身离开了。
最近周波接了一单网络商城上线的数据分析，因着对方要得十万火急，导致他们整个数据小组的人都忙得脚不着地，到处做数据采集、数据研发、数据挖掘、数据建模，之后再针对广告投放进行前后的数据分析整合，忙完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下辈子我打死都不做什么鬼数据了，真不是人做的事，通宵加班不说，脑细胞估计都死得差不多了。我都觉得我要提前谢顶了，我还没找老婆呢。”孙文亮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嚷嚷，这一段时间加班加点，大家的耐性都已经熬到了极限。
其实对于做他们这行的人来说，这种项目并不大，强度还算适中，若是放在平时，算是小案子，但是甲方要得太急，既然拿人钱财，那就得替人做事。
“老大，要不咱们几个去嗨一场吧？”王锐平日里比较沉默，今日难得开口。
“老大，我想去吃烤肉，好久都没好好进荤食了，都瘦了。”
“嗯嗯，我朋友新开了一家泰式烤肉，口味超赞的，我去预约。”张宇拿起手机就开始操作，这执行力很可以了。
“泰式的？会不会不辣？我要吃辣的，我可是无辣不欢的。”
“改良过的，放心吧，味道绝对不差，要不然我也不会推荐给你们去吃的呀。”
冉素看着他们吵吵闹闹，东西已经收拾妥当，拿起车钥匙朝他们挥了挥：“你们去吧，我报销。”
“老大你不去？”他们几个几乎是同时出声。
“嗯。”冉素朝他们莞尔一笑，“你们玩得开心点。”说完便提包离开了。
“亮哥，你说老大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们一起聚餐？”吴琳看着冉素的背影渐渐消失，有些惆怅地问道。
谁知道呢？
“你们说，老大是不是藏了一个神秘的男友？”张宇突然插了一句，“我上次还看到有个帅哥送老大来公司呢。”
“很帅吗？”吴琳立马追问，恨不得分分钟就将对方扒个清楚明白。
“挺帅的，而且那车也不错，卡宴的最新款，一看就是有品位的。”张宇想起那天看到的那张清俊的面孔，不得不感叹，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你们老大呢？”正当他们几个聊得欢快时，周波突然过来，也不知道他们的聊天他听到了多少。
“老大先走了。”
周波也没多问。
而这厢，冉素刚上车，尚未来得及启动车子，便接到了周波的电话，说是跟她一起走，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有话要跟她说。
周波的电话刚挂，宋菀儿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进来，突兀的铃声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尤为响亮。冉素刚接通便听到了宋菀儿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说是这么久都没宠幸她了，是不是将她忘到脑后了，骂完后还不忘让冉素带着烤鸭去她家赎罪。冉素知她秉性，开着免提让她在电话那头骂得畅快淋漓。而周波过来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一段话。
“这就是你那聒噪的闺密？”周波指了指电话。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电话那头的人听见了，于是宋菀儿更加卖力地扯着嗓子喊：“你说谁聒噪呢？”
冉素暗道不妙，立马掐断了电话，转头问周波：“怎么了？”
“我的车早上出了点故障，送修理店了。你若方便的话，送我一程。”在她尚未作答之前，他就已经上了副驾驶座。
冉素看着不请自来的人，本想问句“你助理呢”，可转念一想，只问了句“去哪儿”，得到地址后便启动了车子。
舒缓的音乐在车厢内缓缓流淌着，不急不躁，温润人心。
“听他们说，你交男朋友了？”周波将音乐声稍微调低了点，看着她的侧脸问道。
此时恰好红灯，冉素侧头，便看到了他略带探究的眼神。他特意找她该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事吧？只是此刻她竟鬼使神差地不想否决，亦不想解释，只浅浅淡淡地道了句：“周总好雅兴。”
周波一时半会儿也猜不透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转了个话题：“等这个案子落定了，你带你们小组的人出去玩两天吧，公司报销。”
绿灯亮了，车流涌动，冉素收回视线：“嗯。”
冉素与周波是大学校友，都是统计专业的，他高她两届，两人在一次校园创业活动上认识的。大学毕业后，周波跟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创业，成立了云智数据有限公司，简称云智数据。
再后来，周波找到她，说是希望能和她一起将公司做大，做成国内数一数二的大数据公司。当时正值她毕业，忙着到处找工作，也不怎么顺遂，便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谁知一脚踏入便扎了根。
这些年来，风雨兼程，虽然当初的豪言壮志多少有些打脸，但是云智的知名度多少还是上来了，在数据分析这一块，云智数据多少还是有话语权的。
加之周波对员工的体谅，公司福利也不错，所以员工也都是死心塌地跟着他。孙文亮、王锐、张宇他们几个只比她入公司晚一年，进来后便一直跟着她。久而久之，大家变得默契，竟成了云智的金牌分析团队。
周波一向奖惩有度，这次这个案子虽然不大，但甲方给的利润可观。所以，现在他提出报销，在她意料之中。
待将周波送到目的地后，冉素便顺便在小组群里将这件事说了一下，让他们自行安排。
“学长。”冉素对周波的称呼会随着时间、地点、场合的不同而随之改变。
周波刚下车，还没来得及关车门，没料到冉素会突然叫住他，有些吃惊回应道：“嗯？”
“别喝太多。”冉素看了一眼对面的酒店，说得真诚。
这些年，云智数据从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到如今在最繁华的金融大厦占据一层楼的位置，这期间的付出并非常人可以想象。
周波笑而不答，只道：“路上注意安全。”
冉素想到耽误了点时间，按照宋菀儿那性子定然又会唠叨个不停，于是绕道去给她买了只枣木烤鸭。
果不其然，刚摁响门铃，宋菀儿的唠叨就如雷贯耳，只不过在闻到烤鸭香味后，她立马停止了。
“对了，说我聒噪的那人是谁？”宋菀儿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袋，一边撕咬一边问，口齿不清。
“周波。”冉素也没跟她绕弯子，如实相告。
对于宋菀儿，她是心存感激的，在她出事的那段时间，基本是宋菀儿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当时她的状态很不好，喜欢胡思乱想，也多亏了聒噪的宋菀儿，让她连瞎想的时间都没有。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吵得天翻地覆。现在，基本是宋菀儿一个人嘻嘻哈哈闹个没停，而她，在习惯之下，成了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奇怪的是，她竟对这种状态很是依赖。
“就是你那个学长兼老板？”宋菀儿躺在沙发上，抱着鸭腿啃得津津有味，电视里正放着电视剧。
冉素看得聚精会神，一时没听清她说什么，气得宋菀儿丝毫不顾双手的油腻，拿起遥控器就换了个台。
宁城新闻频道正在播报政府对新能源开发的扶持报告。
“对了，你最近不是正在做新能源的数据分析吗？怎么样了？”
“嗯，还行。”
“2018年3月12日，华盛汽车在宁城拿下了第二个新能源汽车基地，其董事盛世涛宣布在此投资四百个亿，建设一个规划产能达一百万辆新能源汽车的基地，届时将形成一千亿的产值，带动三点五万人就业。这将是宁城首个产值达千亿元的工业产业项目……”
“华盛这波操作够财大气粗的？”宋菀儿道。
“既然是蛋糕，哪有不吃的理？”冉素突然想到了许岩廷，他今天还在跟她说着这个行业的竞争性，华盛一出手就是大手笔，那隆欣又该如何打好这场仗呢？
“一百万辆，这口气有点大吧，现在新能源汽车还远远未能达到这个使用量吧？”
“华盛旗下的车型多，大中轻型汽车、客车、私家车都有，这个数量倒也不算夸大。”冉素看着新闻里的报道若有所思。她疑惑的并非是数量，毕竟2017年新能源车的使用量就已经达到了万辆以上，而且，到2030年，北京就要实现全部都是新能源车的水准，她只是好奇，他们之后是推出纯电动车还是插电混电动车。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不会成为他们的客户。你说买辆车，我还要安装个私人充电桩，那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还要买个车位？那车位得多少钱？够我再付个首付了。这样算下来的话，根本就没买车的必要，都不买的话，那空气环境岂不是更好……”宋菀儿算完一笔账，顿觉豁然开朗。
冉素并不否定她说的，现在的新能源车确实存在诸多缺陷，也急待改进：“但是，你不能否定这将会是一个趋势，有一天，你就算不想用也会用到。”
宋菀儿撇嘴表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开始八卦其他话题。她胡乱说了几句之后，电视屏幕上有关隆欣的报道再次将她的视线拉了回来：“你觉得隆欣未来的发展趋势会怎样？”
这个问题太过广泛了，冉素没有作答，倒是新闻播报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隆欣汽车2017年的新能源汽车业务收入约为人民币385亿元，同比增长约13.06%，预计2018年一季度，新能源乘用车销量同比暴增200%以上，乘用车销量同比增长超20%。隆欣总裁许岩廷表示，尽管2017年受到新能源补贴退坡的政策以及市场竞争渐趋激烈的影响，但作为新能源汽车技术创新和商业推广的引领者，积极把握新能源汽车市场蓬勃发展的机遇，持续投入研发及提升技术，并扩充产能，推进新能源汽车业务持续发展……”
宋菀儿很识趣地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而是拉着冉素问东问西，最多的无非是“病史”和“情感史”。
奈何最近这两项都没啥可供她吐槽的，也就胡乱说了些最近的趣事，两人七七八八地聊了一通。
翌日，冉素是被张文亮的电话吵醒的。她看了一眼时间，竟然才六点，真是扰人清梦。她刚接通便收到了对方的一通轰炸：“老大，你该不会还没起来吧？我们都在机场了！说好今天去厦门的呀，您老人家怎么回事呀？飞机还有半个小时就起飞了。”
厦门？
“去厦门干什么？”昨晚与宋菀儿闹腾到太晚，回来时已经深夜两点多了，洗漱完毕将近三点，睡了不足三个小时就被人吵醒，她的脑袋里一片糨糊。
张文亮嘴巴张得老大：“老大，你该不会自始至终都没看微信吧？”
“嗯。”一来，她对这些聊天软件本就不太热衷；二来，昨天宋菀儿拉着她说个没完，哪有时间看手机。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她还是打开微信查看了信息。
“金牌小组”99+；张文亮12。
冉素将信息大致地看了一下，都是商量着去哪儿玩好。最终大家决定去厦门，那边风景宜人，天气舒适，来回路上也不至于太累。而张文亮的消息无疑是告诉她已经买好票，哪趟行程，几点飞，提醒她带些什么东西之类的。
冉素扶额，她昨日忘了说自己不去了。
本就没做去的打算，这下倒是让人帮着瞎忙活了。
“亮子，要不……你们去玩吧，我就……”话还没说完，张文亮就在电话那头急吼吼地嚷嚷开了：“老大，你又不跟我们一起出去？我们都算好你的份了，要不就一起玩一次吧？”
“不了，亮子，你帮我跟他们几个说一下吧，你们玩得开心点，所有花费回来报销。”冉素对他们虽有歉意，但是她确实是不想出去。对于出去玩这种事，她宁愿在家多睡会儿觉，多看本书。
张文亮知她主意已定，便也没再强求。
冉素收拾了一下准备下楼晨跑，却没想到竟然还能碰到熟人。
“许总。”既然碰到了，就没有不招呼的理，冉素朝他微微颔首。
许岩廷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算是应承。两人就此擦肩而过，然后向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冉素没想到自己不过较平时晚起了那么一点，竟然就遇到了“熟人”。
只是，许岩廷竟然也住在咸嘉花园？她搬过来几年了，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物？还是说她太过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对于这事，冉素也没太放在心上，晨跑完回去休息会儿，然后吃个早餐，接下来的时间她将在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书院度过。
对于冉素来说，周末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待在书院了。当初她之所以会在咸嘉花园买下现在住的小公寓，一来是这里绿化不错，二来地段交通都不错，而让她最中意的就是小区里的二十四小时书院了。
书院里的书单每周五更新一次，冉素有时会把自己的需求写在便签纸上。一般情况下，她下周六过来的时候就能看到自己想要的那几本书。
之前做的有关新能源的那份报告的很多书籍素材，她就是从这里边找到的。
书院面积虽然不大，却提供了专门的阅读区域，而最角落的位置基本已成为冉素的专有位置。
她不喜受人关注，也不喜受人打扰，角落的位置于她刚刚好。
只是没想到，今日那位置已经有人了？她走近了才发现，竟是他？
冉素并没想过要与他有过多的交集。既然他也没瞧见她，那便觉得没有打招呼的必要了吧？她正打算绕过他另寻坐处，却听到他出声喊道：“冉小姐。”
“许总。”
“坐。”他指了指对面空着的位置。冉素迟疑了几秒，虽有不解，却依言坐下：“许总怎么会在这儿？”
“你对新能源很感兴趣？”许岩廷的视线所落之处正是她面前放着的几本有关新能源的书籍。
“毕竟新能源是未来趋势。”言下之意，她这不过是在了解社会发展趋势罢了。
不过许岩廷似乎并不在乎她的言外之意：“上次你的报告分析也是有关新能源的？”
不是都看到了吗？为何还多此一问？冉素虽有腹诽，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嗯，最近正在做有关新能源未来发展的一些调查分析。”
“新能源的范围太广，你可以将范围锁定在某一个区域，比如蜡，比如锂，比如风力、水力。”
许岩廷说得轻巧，但冉素却因他这句话而双眼放光：“我的主要方向锁定在锂电池新能源车未来的发展趋势上，不知我能否问许总几个问题？”她的分析报告里正好还有几个问题尚未得到解决，若是能得到许岩廷指点一二，说不定能成为她的突破口。
而她自己也没发现，此时此刻求知若渴的她格外迷人。
“嗯。”许岩廷轻声应了一声，算是对她的回应。
冉素此时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内心竟是雀跃的，也顾不上观察许岩廷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若是她稍微注意一下，便能发现他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笑意。
此刻，她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将之前那些一直没有得到完美答案的问题尽数抛出，然后期待着从他这里得到突破口。
如她所愿，她抛出的那些困住自己的问题，在许岩廷那里似乎并非难题，他一一为她解答，且耐心地给出了清晰易懂的说法。
“对了，你是做数据分析的？宁城好像有几家还不错的做数据分析的公司，宁翔、尔佳、华雅、科野都算是数一数二的。”
冉素点头表示赞同，她只是没想到他怎么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嗯，尤其是宁翔，在金融数据分析这一块很厉害，他们的领队谭松更是厉害。”
谭松是金融数据分析领域的大神，冉素自认只有顶礼膜拜的份。
“嗯，谭松确实不错，不过比起来，云智的周波倒是更让人佩服。”冉素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周波，毕竟周波自从公司走上正轨后就很少接业务了。不过周波的业务能力确实厉害．当初冉素刚毕业，虽有专业作陪，但实践操作终究是欠缺的，是周波一步一步带她走过来的。所以说，周波的存在于她而言，是亦师亦兄亦友。
“许总认识周总？”
许岩廷笑了笑：“周波在你们圈应该也算个人物吧。”白手起家，短短几年便在宁城站稳了脚跟。
冉素抬眼直视他：“我是云智的。”
他倒也不吃惊：“云智的知名度虽比不上那几家，但关键胜在务实、诚信。”
“许总尚未与我们合作，也知道我们以务实、诚信为信条，想来云智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可打响更高一层的知名度了。”冉素不卑不亢，既顾了许岩廷的面，也不动声色地肯定了自家公司。
许岩廷莞尔轻笑了几声。
冉素从不是主动找话说的人，许岩廷没再开口，她也就选择了沉默。她看了下时间，竟已在不知不觉中就到了饭点：“许总，不知有没有荣幸请你吃个饭？”毕竟他也算帮她解惑了。
许岩廷看了看时间，一脸正色道：“不了，我约了人。”
所以，她这鲜少主动邀约的人的第一次竟然破天荒被拒了？她觉得在正常情况下她应该来点情绪表达下自己的心情，奈何最后只能淡定地微微一笑：“那多谢许总今日的指教。”
如果说一天之内两个人遇见一次是偶然，遇见两次是巧合，那么遇见三次呢？
冉素没想到自己在餐厅上个洗手间，竟然能第三次遇到许岩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所谓的缘分？
她从书院出来后，本是想着随便吃点，结果宋菀儿说发现了一家不错的餐厅，非得去尝尝味道，没想到再次碰到了他。
不过他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对？
他虚弱地倚着墙壁，低着头，背对着这边。冉素站在他后面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悄然入神。夹在指间的烟即将燃到手指处，他却仿若未觉。
烟圈缓缓上升，还没来得及消散，只见他手指咻地动弹了一下。烟蒂与灰白色的烟灰瞬间分离，烟灰向四处飘散，烟蒂落在红色的地毯上，泛着星星点点的红光，寂静无声。
应是烫到了手吧，她想。
她回过神来，嘴角无声上扬，继而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突兀地抓住了手腕。
冉素顿住脚步，静观其变。她想，若是她有情绪的话，此刻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惊诧？不耐？还是其他？
他微微抬首，一双眼盛满迷雾，让人瞧不真实。此时此刻，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而她，再次不期然地坠入了他的眼。
心在敲鼓。
“扑通……”转瞬即逝的情绪尚未来得及细细体味，便只见那人生生拽着她往前扑，而她也连带着往前推了几步。
“许总！”冉素看了一下周围，并未见有人来往，便蹲下来轻柔地唤了一声。
许岩廷微微睁眼：“是你。”
莫不然他还以为是谁？随手抓的？
许岩廷挣扎着靠墙坐好，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白色的衬衫已经浸湿了大半，整个人虚弱不堪。冉素觉得坐在这儿实在有些不妥，观察了周围，看到走廊尽头拐角靠窗处有个休息处：“要不换个地方？”说完便来扶他。
他抬眸盯着她看，久久沉默不语，久到她以为他会拒绝，而她亦执拗地与他对视，却没想到他竟虚弱地朝她咧嘴一笑：“好。”
就着她的搀扶，他将全身的力量都倾斜在她身上，两人踉踉跄跄地走向休息处。他被她安置妥当后，便发现她额头上已沁出点点汗珠。
“需要我帮你找人吗？”虽不知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但他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一个人待在这里。
“没事。”他淡淡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那我……”冉素欲言又止。
“谢谢。”
“哦。”
冉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还是许岩廷开口：“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
“那我过去了，如果你不舒服就给你朋友打个电话吧。”走之前她还不忘交代一句。
许岩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雪纺衫被汗浸透，贴着后背，脊骨突出，清晰可见。想起刚才靠着她的时候，似乎都没肉感，硌得慌。突兀地，他竟想到一个词：骨瘦如柴。不过看着脸蛋上倒是还有点肉。
不自觉的思绪竟已飘远。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好奇。
陈南川曾说，好奇是一段感情的开始，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产生了好奇心，那接下来就会想要窥探，想要了解，想要占有。
他甩了甩头，将思绪拉回。
冉素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一片空荡，看来他是走了。回到包间，宋菀儿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说自己都准备去找人了。
“遇见了个朋友。”冉素无意解释太多。
不过宋菀儿却敏感地察觉出了她的异样：“阿冉，你最近……好像……有了点变化。”宋菀儿盯着她的眼睛，不许她有丝毫的躲避。
“怎么说？”异样吗？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宋菀儿撇了撇嘴：“说不上来，总感觉以前的你缺少了点生气，但是现在嘛，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烟火气。”
烟火气？冉素不知宋菀儿怎么会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她。
“话说，你最近有没有去杨瑞那里？是不是有所好转？”宋菀儿紧接着问了句。
冉素笑着摇了摇头，不过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不过那想法稍纵即逝，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你觉得我这情况还能好转？再说了，你都习惯了这样的我吧，若是哪天我又能对着你又哭又闹的，你肯定会适应不了的。”
宋菀儿一怔，突然正色道：“阿冉，以后我陪着你过日子吧，你这样，有哪个男的受得了？”
“好啊，只要你不怕周姨就行。”周玲是宋菀儿她妈，最怕的就是自家女儿嫁不出去，到处给女儿寻找相亲对象，若是周玲知道自己的女儿要守着她过日子，也不知道脱层皮的会是谁。
“……”
一语中的。一说到周玲，立马能让聒躁不已的人变得沉默。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