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德崇高的酒店老板

破落户的哀歌

“亲爱的,你给我一点凉的小吃。……

嗯,再给我……一点白酒。……”

墓前的碑文

目前我坐在这儿,心境愁闷,思前想后。

当年,在我祖传的庄园上,有很多鸡、鹅、火鸡,那都是愚蠢而不通灵性的飞禽,然而吃起来倒是非常非常鲜美的。我在养马场上,“啊,你们,我的马呀,马”,不断地繁殖和增多……磨坊不会闲下来没活干,矿坑老是生产煤炭,农妇们采集马林果。我的土地上,动物和植物都极其繁盛,想吃就可以吃,要研究动物学也不妨研究。……兴致来了,我还可以坐在剧院第一排看看戏,或者打打小牌,或者夸耀一下我的情妇。……

现在却不同了,大不相同了!

一年以前,在伊里亚节东正教节日,在8月2日。,我坐在家里凉台上,心境愁闷。我面前摆着茶壶,里面放了一卢布一磅的便宜茶叶。……我心里不好受,恨不得哭一场才好。……

我只顾愁闷,却没留意到叶菲木·楚崔科夫走到我跟前来了,他是我旧日的农奴,现在做酒店老板。他走过来,在桌旁恭敬地站住。

“您,老爷,该吩咐人油漆房顶了!”他把一瓶白酒放在桌子上说,“这房顶是铁皮铺的,不上油漆就要生锈。铁锈,谁都知道,是要腐蚀铁皮的。……将来可就要锈成一个个大窟窿了!”

“我哪有钱上漆呢,叶菲木希卡叶菲木的爱称。?”我说,“这你也知道。……”

“您借钱嘛,老爷!要不然就会锈出窟窿来了!……再者,老爷,您还得雇个人来看守您的园子。……人家在偷您的树呢!”

“唉,这又要用钱!”

“我给您钱好了。……反正您会还给我。您也不是初次拿我的钱用。……”

楚崔科夫就大方地给我五百卢布,拿去借据,走了。……他走后,我用拳头支住脑袋,思考人民和人民的秉性。……我甚至想给《罗斯》在莫斯科印行的一种斯拉夫派报纸(1880—1886)。——俄文本编者注写一篇论文。……

“他对我做好事,他慷慨大方……这是因为什么缘故呢?因为以前我……用鞭子抽过他。……他多么不念旧恶!你们学习吧,外国人!”

过一个星期,我院子里一个小板棚起火了。头一个跑来救火的就是楚崔科夫。他亲手拆毁小板棚,把他的防水布抬来,盖住我的正房,以防万一。他浑身发抖,满脸通红,衣服水淋淋的,就像在保护自己的财产。

“现在得盖新板棚了,”他救完火后对我说,“我家里有木料,给您送来就是。……您那个小池塘,老爷,也该叫人收拾一下。……昨天有人去捕鲫鱼,整个渔网都给水草刮破了。……渔网值三百卢布呢。……您拿去吧!您又不是头一次拿我的钱用。……”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池塘收拾好了,整个房顶上了油漆,马棚修缮了,而且所有这些都是楚崔科夫出的钱。

一个星期以前,楚崔科夫到我家里来,在我房门口站住,恭敬地往他的空拳头里咳嗽几声。

“现在您这个庄园叫人认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他说,“这样的庄园配得上伯爵或者公爵住呢。……池塘也收拾好了,冬麦也播下种了,马儿也买来了。……”

“这全亏了你,叶菲木希卡!”我说,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我站起来,用最诚恳的方式拥抱那个乡下人。……

“求上帝保佑,我的景况将来总会好转,那时候我就会把你的钱统统还清,叶菲木希卡。……另外还要加上利息。让我来再一次拥抱你!”

“一切都修缮好,整顿好了。……多亏上帝保佑!现在只剩下一件事要做,就是点上烟子把狐狸从这儿熏走用烟子把狐狸熏出洞来,原是捕捉狐狸的方法,在此则借喻“请你滚出去”。了。……”

“什么狐狸,叶菲木希卡?”

“那还用问。……”

楚崔科夫沉默一会儿,补充说:

“法警一会儿就要来。……您把酒瓶拿开吧。……说不定法警会看见。……他就会以为我在这个庄园上不干别的,专门喝酒了。……您愿意在乡下租个住处呢,还是要搬到城里去?”

目前我坐在这儿,思前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