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志的菜园里菜蔬与杂草混同生长,这就让叶迎冬九分的不悦,但她没有批评责备,她在观后效,看赵守志是不是有主动性。她慢慢地失望了,赵守志对菜园里横生的杂草视若无睹。终于,在周六的早晨,抱着赵云兵的叶迎冬对锁门的赵守志说:
“你瞅瞅你,园子里那草你也不知道薅,都一板抹了。”
赵守志锁完门看叶迎冬,见她的脸上有愠恼之色,便讨好地说道:“嗯哪,是有不老少草,特别是葱地里。下午回来我薅净了,保准一个草刺儿不剩。”
叶迎冬向上掂了一下孩子,抹搭眼皮道:“下午?下午不上你大姑家吗?懒得没边了,你看谁家园子像咱家的。给你,抱着,别像个拨拉锤子似的不扒拉不动弹。”
赵守志接过赵云兵,将自己的脸贴上去,说:“你妈生气了,生气就骂我,长大要给我报仇啊。”
叶迎冬弯腰从黄瓜秧上拽下一个小黄瓜妞递给赵云兵道:“拿着玩,儿子。”
“你个败家娘们,那小黄瓜就给揪了?你给他黄瓜干啥,他再不知深浅吃了咽不下去噎那块。赵梅萍不点时候吃瓜,就有一块瓜皮卡嗓子眼那了,差点没噎死,脸都憋青了。”赵守志瞪着眼睛说。
叶迎冬害了怕,她咔地把大门锁上后,伸手就夺赵云兵手里的小黄瓜。赵云兵不懂得母亲为何抢他的小黄瓜,手紧紧地攥着,嘴里还唔啊唔啊地喊。
“行了,别抢了,等一会该哭了。”赵守志将儿子换到另一个臂弯里后,又说,“我看着呢,噎不着,咱儿子还不会咬呢。哎,儿子,别吃啊,舔舔就行了。”
赵守志抱着赵云兵向叶吉平家走去,叶迎冬跟在后面。
“你不得上班吗,跟着我干啥?”
“你不说怕噎着吗,我也怕。”
“那也行,到你妈家再把小黄瓜哄下来。没事呀,他那小牙就是嗑,就跟小耗子似的。”
“守志,你说那个穆维新还挺傲的,自自豪豪的,就像、就像……咋说呢?”
“举例说。”
“那天,他说刘老师没有地理概念,分不清波什么海和黑海。关键他说话时的表情,看着那么招人隔应。”
“他就那么一个人,岁数小,磨练磨练就好了。”
“不对,你岁数小时看着可稳重了,一点也不针扎火燎。”
……
他们边说边走,不一刻就到了叶吉平家里。将赵云兵安顿好以后,出来,刚走到学校大门口,却见穆维新迎面过来。赵守志心里暗想,真不抗念叨。
他们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各自进自己的办公室。
赵守志在下午两点多请了假后就直奔赵庭禄那。他急急忙忙骑车到父亲家的后门,噌地跳下车,几步跨进屋内。王亚娟见状,夸张地嚷道:
“哎呀妈呀,大哥,你这整得捋脸淌汗,急的是啥?”
赵梅婷突然大笑起来,面色暄红双肩颤抖。王亚娟被笑得发毛,就盯着她问:
“笑啥,喝小老婆尿了?”
赵梅婷强抑止住笑道:“你说大哥驴脸,大哥驴脸。”
王亚娟脸上的颜色变了,说:“我说的是捋脸,没说驴脸,我能说大哥驴脸吗?这死丫崽子。”
“那不还是驴脸吗?”赵梅婷说话时向一边闪去。
笑闹了一会后,赵梅波起身对赵庭禄说:“老叔,守志也来了,看看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这样一句话征询的话马上得到赵庭禄的认同:“也就这些人了,你爸你妈去不了,梅慧不去,守中说明天骑自行车去,还有……我看看多少人,一二三……十三个……”
赵守业不等赵庭禄说完,马上接过道:“能坐下,轻松加愉快。”
他说完,就到外面将车发动。
穿着一新的一干人相继走出去,上车,各自寻找位置,或把着护栏站立或坐在车厢里。赵守志靠着车压包坐着,下面铺垫着干净的尿素袋子,再下面是干爽的玉米秸秆。陈露被他抱在怀里,旁边是赵梅波。
“陈露,今天学啥了?”赵守志捏着她的小手问。
“没学啥。大舅,李晓辉让老师打屁股了。”陈露扬起脸,看着赵守志说。
“守业,开车慢点,别逞疯拉式的,一车人呢。”张淑芬叮嘱着。
“不能啊,这老太太。开车了,别把你刮着,我可包不起。”嘻笑的赵守业慢慢地拨动方向盘,把车子向外开去。
“陈露,李晓辉因为啥被老师打屁股?”赵守志饶有兴致地问。
“他上课玩纸飞机,把飞机飞到老师脖颈子里了。然后,老师就把他打了,给打哭了。”陈露说完,伸手在赵守志的脸上抓了一把。
突突突——嗒嗒嗒——
赵守业平稳地开着车,驶出村子,沿着当年赵守志上学的路向西岭驰去。赵守志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及胸的玉米旋转着向后退去。赵梅波在和赵梅贤大声地说着话,赵守志恍惚听得她们在谈论三生子,也有四生子这三个字跳入耳鼓。
四轮车轻快地行驶到了政兴村东侧的沙石路上了。
沙石路上沙土被经年的雨水冲刷又少有维护,棱角分明的石块便半裸着。四轮车走在上面,叽哩嘎啦地颠簸震动,所以赵梅贤才说,都把屁股撴两半了。之后,她不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
一个村子过去了,又一个村子过去了,前面就是那座小桥。那小桥依旧,只是那校舍已被分隔成住家,偌大的操场又建起许多新房子。从这座小桥过去,穿行过镇子,到西面,在火车站左前方三百米处,就是孟繁君曾经的家。不知道那两间小房子还在不在?也许被拆除了,在原址上重新建起了一座新房。
赵守志胡思乱想着,不觉四轮车已行到了瓦盆窑的东侧。那条排污渠里蒲草正煞有介事茂盛地生长着,黑灰的废水汩汩流淌,汇入拉林河再融入松花江。当年于爱莲就每日里往返在这条路上,上学放学,直至毕业。于爱莲说过,那年以学生的身份从学校出来后,她哭了,哭得像个泪人。
赵守志的思绪止于车停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