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新生活

叶迎冬所期盼的将来的生活,在二零零四年十二月末正式开始。

全新的房子、全新的家具给了叶迎冬新婚的感觉,所以那几天里她每晚上都要缠磨着赵守志。赵守志忍不住逗趣道:“你该看看病了。”

叶迎冬不明白其意,就问道:“我看什么病?”

赵守志笑道:“我怀疑你是不是情欲亢奋。”

叶迎冬咬了一口赵守志道:“不有那么一句话吗,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土。我就是狼,不吃肉不行,啊啊啊……”

嗷嗷的一阵恶狼般的嚎叫后,叶迎冬竖起玉腿道:“纤纤如玉笋般,真是馋死个人!哎,这腿和林琳的比怎么样?”

赵守志心里一惊,马上回答:“怎么这么说?没有可比性,再说她的腿我也没见过,无从比较。”

赵守志说完用他的腿将叶迎冬的腿压下。

“她在前栋的三单元,咱家在后面的三楼,正好可以看得清楚。哎,我有种直觉,林琳对你特有意思,你是不是也……当然我家守志那绝对是坐怀不乱,有柳下惠的定力。”

这种话听来别有一番深意,好像有小心的试探,不敢肯定的怀疑,不能确认的忧虑。赵守志侧脸认真地看她,颇为严肃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所以你要提高警惕,时刻保卫咱们的婚姻。”

因为他不做迂回的答语,叶迎冬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说:

“我说着玩儿呢,别当真。不过要真有那一天,我就拿个剪刀……”

没等她把话说完,赵守志快嘴接过道:“咔嚓吓把我的命根子剪掉?算了,为了能延续双修性命的美好生活,我还是守着如花似玉的媳妇吧。哦,我想让我爸我妈来这些天,你看可以吗?”

他们玩笑似的商讨后,赵守志说元旦放假,正好去乡下接他们。想起母亲,他忽然感叹道:

“李祥君死的那天,我妈哭得跟泪人似的,我看着都心疼得要命。你说,李祥君咋就死了呢?”

赵守志又一次拾起了这个话题。

“命里该着。”叶迎冬用这句话回复着赵守志。

赵守志透过窗子向外望去,仿佛在思考。过了一会,他说:“命吧?你说的也没错。祥君这孩子心思太细腻太敏感,有理想主义的色彩,思静呢,又有那么一点强势,我猜想祥君肯定压抑沉闷。悲剧啊!不该发生的事!他怎么就发生了呢?”

叶迎冬把脸凑到他眼前,仔细地端详着,说:“你不会也要抑郁吧?这几天你就老寻思李祥君,看你都快魔怔了。哎——哎——”

叶迎冬把手伸出,在他眼前晃着。

赵守志长出了一口气,道:“不想他们了,想也没用,不能把李祥君想活了。迎冬,明天你也去呗,顺带看看思静。”

叶迎冬很轻柔地点头,然后下床,叫道:“云兵,把你作业写完,明天好上奶家,你不说想你二叔了吗。”

赵庭禄和张淑芬在九月底前从赵梅芳那里回来后,发誓再也不去那鬼地方。热得要命,连气都喘不上来,哪像在家这样舒服。这是他常说的话。张淑芬不呛白他,她也不依顺他,只说梅芳的小孩需要人看护,舒服不舒服都得去,这是责任义务。

虽然赵庭禄那样认为,却总是忍不住和别人说起两次去赵梅芳那儿的情形,言语中有自豪之感。他将这份自豪巧妙地掩在抱怨中,便引得听者或会心或认同的一笑。

现在,赵庭禄拿着铁锹将墙根儿下的雪撮起,扬向外面。其实他不过是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仅仅是为了做而做。二零零五年元月的第一天里,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和以往的日子一样。

墙外滴滴滴响过后,一辆车停了下来。赵庭禄知道是大儿子回来了,但还是像不识那辆车一样傻站着。

赵守志将车停靠在路边后下来,对站着的父亲道:“爸,我妈呢?”

赵庭禄将锹立到墙上回答说:“在屋里呢。”

赵守志接过话道:“嗯,我接你们来了,上我们家。迎冬和云兵也来了,她们去李、陈思静那儿了。”

赵庭禄立刻显出很兴奋的样子,说:“哎呀哎呀,我二孙子也来了?哟嗬嗬,你那新楼我还没去过呢,你妈也念叨呢,说赶明上你那儿享受享受,省得再掏回扒火的。”

赵庭禄这种兴奋的神情马上感染了赵守志,他几步跑到后门拽了拽,却没有打开。赵庭禄道:“封死了,还开后门?”

赵守志立刻醒悟,自我调侃道:“看我的记性,把这事忘了。”

后门里钉了一个厚厚的棉布帘子,以抵御寒风。

从东房身绕过去,整个庭院便收入眼中。夏天新起的西厢房,虽然规模不大,却与南面的礼堂北侧的正房一起,让这个庭院更显紧凑更完整。那辆老旧的已不能启动的手扶拖拉机,静静地停在东墙下,上面是石棉瓦的蓬盖,为它遮风挡雨。

赵守志稍作迟疑后,推开门进到屋里,却见母亲并未如以前那样坐在炕上或者忙于家务。

“我妈呢?赵守志回头问跟在后面的父亲。

“才还在屋里说佳昕的帽子呢,这么一会儿就没影了。等会儿吧,你妈一会儿就回来。”赵庭禄说。

赵守志如以前一样将自己放倒在炕上,感受着炕面上传导过来的热力。

“守志,那天守业和亚娟吵吵了。”赵庭禄坐在炕沿上偏头说。

赵守志忽地坐起问道:“因为啥呀?是不是守业犯病了?”

赵庭禄将眉毛扬起,看着赵守志说:“不是。我听佳昕说因为钱,好像是亚娟她姨夫要借钱干什么,我也没问,佳昕学得又囫囵半片的。”

赵守志没能从父亲这得到确切的答案,再去问恐怕也得不到结果,就劝道:“他们的事你别掺和了。咦,咋没见佳昕过来呢?”

赵庭禄被提醒,便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可是呢,我好像一头午没看见她了,是不是跟你妈去了?她没准一会儿就过来了。”

这样说着,他站起身来向外张望。

张淑芬回来时,赵守志正将水壶里的水向暖瓶里倒。炉盖圈儿还立在墙旁,炉里的火焰燃得很旺。

“哎哟,儿子,咋不把炉子盖上啊,往出飞小尾巴灰儿。”这虽是责备的话,但张淑芬却笑容满面。

赵守志边向暖水瓶里倒开水边说:“妈,上哪去了的?”

“哪也没去,就在前院老李家坐会。哎哟,我听老李家的你四娘说,东头王志他爸得病住院,住到一半就回来了,没钱治了。这可咋整?”

赵守志在脑海里搜索着王志这个名字,马上将它与瘦弱的又凹脸的这么一个形象联系起来。

“求亲靠友借呗,咋也不能看着老爹病下去。”赵守志的话说得很轻松,所以张淑芬批评他道:

“钱是硬通货,求到了借遍了,还能有啥招?你是没摊上那事儿,真摊上了你也麻爪。”

张淑芬说的在理,赵守志无言以对。

将暖水瓶灌满放在锅台上后,赵守志走进东屋。此时,张淑芬一盘腿坐在炕上。张淑芬还有沉浸在那样一种哀怜的情绪中,她不断地为王志一家人叹气。过了一阵她又道:

“哎呀,你说气人不气人?西头那个老刘家那几个牲口把他老妈像皮球一样传来传去,在这儿呆几个月在那儿呆几个月,多一天都不行。管他们叫牲口真没冤枉。要是咱们儿女也那样,我骂不死他们!”

赵庭禄听过后不满地责备道:“别那样说,你是没摊上,摊上也得受着。多少人年轻时哇呀哇呀的,老了不也败在儿女手上?”

张淑芬一时语塞,稍顷说道:“我也就是说说,咱家孩子个顶个的懂事还孝顺,哪像那一支子牲口玩意。”

“没用的别说,迎冬和云兵都来了,在思静那呢,做饭。”赵庭禄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张淑芬的脸上马上笑开了花,她忙不迭地答道:“哎呀妈呀,我孙子来了,我得做好吃的。”

赵守志问:“妈,我接你们上我家住,等你赶紧收拾东西,等迎冬回来咱们就走。”

张淑芬听儿子这样一说,不禁又喜上眉梢,忙一迭声地答道:“好,好,我这就收拾。庭禄,你赶紧把你那一身皮扒下来,瞅瞅,瞅瞅,油渍麻花的跟打圈子一样。不行,得吃完饭走。”

东西并无多少可收拾的,不过是随身的穿戴。赵佳昕在赵庭禄换上新衬衣时跑了进来:“大爷,我看见你车了。”

赵守志抓过她的小手,故意夸张地说:“哟,这小手像冰一样的凉。你妈呢?”

赵佳昕回答道:“我妈上我姥姥家了,我爸没送货,看卖店呢,我哥出去了。大爷,我爸说他一会儿锁门就过来。”

赵佳昕的小嘴像爆豆一样,把赵守志逗笑了。他将赵佳昕抱起来转了一个圈说:“哎呦,长分量了,大爷都快抱不动了。”

将她放下后,赵守志忽然想起似的从放在炕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匹精巧的玩具马来递给了赵佳昕。赵佳昕很好奇地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了马肚子下的一个按钮,于是一按,那匹马四蹄蹬动。她将玩具马放在炕上,那小东西就扬头向向炕里走去。有了这个新鲜的玩具,赵佳昕就专心致志地将马头不断地调转,而且很快活的驾驾地喊着。

下午两点多赵庭禄和张淑芬收拾利落正欲向外走时,赵佳昕拽着张淑芬的手,眼巴巴的望着赵守志。赵守业看出了女儿的心思,连忙说:“等放假的,你大爷就接你了。”

这安慰的话被走到门外的赵守志听见了,他转回身抚摸着赵佳昕的小脑袋瓜,说:“佳昕,等你放假了,我第一时间就来接你。”

他此时有一点小小的伤感,觉得自己的小侄女受了委屈,所以就扯出一张五十元大钞来塞到她的衣袋里,说:“让你爸上号买好吃的好玩的。”

“哎呀呀,大哥,这不年不节的,给的哪门子钱?”

虽然是这样说,他却没有示意赵佳昕将钱掏出来还给赵守志。

在车上坐稳后,赵庭禄隔着车门大声的对赵守业说:“把锅炉烧着,别冻了。”

赵守志坐上来发动车子,转向,向西开去。

去年夏天赵守志拉着赵庭禄和张淑芬去北八里地五屯的大姨家随礼时,天上正有一团一团的云漂浮着。突然一个大雨点砸落在挡风玻璃上,吓了在副驾驶上坐着的赵庭禄一激灵。但随后他又专注地研究起这颗硕大的雨点来。他奇怪于那一大粒水珠怎么会一点一点的向上爬,而不是滚落下去。于是问赵守志这是怎么回事?赵守志解释道,因为挡风玻璃是斜面,风一吹就向上走了。

现在赵庭禄坐在座位上,看街道两旁的房舍院墙一闪而过,心里面有一点小小的自豪。守志,新房子宽绰吗?是不是还那么热,得穿背心裤衩?……这样的已有答案的问题又被他问起,无非是满足他的一种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