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搞清大狗熊怎么想的,他竟能和刘三宝子来往频密,但大狗熊把英子“拉割”给刘三宝子倒是有说得通的地方。现在,英子得了刘三宝子第二次给的的钱,全不费她一点力气。英子说:
“这老爷们多就是好,那钱呢跟涨水似的‘呼呼’地来。”
等刘三宝子走后,大狗熊望着被子里的英子,问:“割巴割巴有一筐头子了吧?”
英子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瞪着眼睛看着他。大狗熊说:“就那玩意儿,割巴割巴有一筐了。”
英子骂道:“你妈叉!”
英子在大狗熊那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走时告诉他,以后的十来天她来不了这儿了。大狗熊问为什么啊,我哪有不周的地方,说出来。英子说没什么周不周的,她要上姑娘那待两天,和她的‘侧楞’。大狗熊问:
“那我要想你了怎么办?”
英子答道:“要是想我了,你就……算了,过些日子我还来呢。”
大狗熊目送着英子出的院门,消失在拐弯处。他把英子送走后,坐在屋里的一个方凳上点燃了一枝烟。他想一个人在家里真没趣,就跑到后面的水泥路上,向西走来到十字街上。赵守业礼堂里的喇叭在响,十字街上有十几个在闲聊。
今天有点热。
闲聊的人们对大狗熊的到来没有太在意,他们少了对大狗熊和英子的兴趣,对他和刘三宝子的往来也也不再加以渲染加以传说。大狗熊蹲在路边听他们几个说大队要盖房,就在后边的那块空地上。那块空地原来是一个大坑,后来填上了土压实才成了现在这样。盖房子是件大事,修路更是件大事,这两样大事今年都要完成。原来村上的办公室卖了,卖给了谢同起,卖了不到五万,现在还要盖房,那当年卖它干什么?说话的那个人愤愤不平。大狗熊插了几句后不吭气了,因为他的话没有反响,没有得到他们的回应。大狗熊蹲得累了,就站起来,目光向北延伸过去,一直延伸到北面的学校的大门口。大狗熊看见有人推着手推车向学校大门口倒垃圾,就脱口骂道:
“脱了裤子就拉屎,也不找个地方。”
那几个都齐刷刷地望向大狗熊,琢磨着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大狗熊指着学校的门口说:
“瞅瞅,门都要堵上了,还倒呢。”
噢,是这样!那几个中的高老六说话了:“我寻思你说卖馒头的呢,卖馒头的拉屎你看着没?摸没?”
高老六一向如此,说话不含蓄还不雅致,听着让人有想吐的感觉。大狗熊倒也不介意,说拉屎时不摸,在一个裤窝时摸。
大狗熊在十字路口久了,就觉得索然无味,他不想再待下去。他踅转身,到赵守业的小卖店买了一盒烟后回到自己的小趴趴房里,坐在炕沿上。他双手拄着炕沿,脚跟儿交替地磕打着炕墙子,他在想事情。大狗熊想了一阵心事后不想了,因为他看见了在柜子上的一瓶什么膏什么蜜,是英子用的,不知道她怎么没带上。哎哟英子这个人呢,粗粗拉拉的,还擦呀抹的不嫌麻烦。他走过去拿起那个小瓶瓶,旋开盖,闻闻,还挺香。他用食指挖出一点,涂在脸上,又上下左右地乱抹了几圈。大狗熊搽了这个什么蜜以后有了点自信。他原地转了两个圈儿,然后重回到炕上,将身子靠在墙上,哼起了那个二十来岁时就会唱的“樊梨花”来。
大狗熊和他的儿子小狗熊名下的七亩地全卖了,卖给了他的大表弟。他不侍弄的原因一半是身体欠佳,一半是他懒惰。儿子在外面打工,一天下来三百来块的进项,收入不错。但儿子的活不那么轻松,每天在工地抡大铲砌红砖挥汗如雨风吹日晒,弯腰直腰反反复复不容易呀。大狗熊心疼,心疼得要命。听人家说,那活只能干到三十四五岁,再以后就干不动了。
想当年,小狗熊上幼儿班时,大狗熊可是对他寄予了无限的希望。他希望儿子将来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能为他带来无尚的荣光。那年九月份的一天,他闲着没事溜达到学校的大门口,正看见学校的几个男老师围着陈启军在大门垛子上写字。那字写得清雅俊秀,像十七八的少女的脸。大狗熊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子午卯酉来。大狗熊满脸堆笑讨好地和他们搭讪,并且抽出烟来递向大家。那老师里有李祥君。虽然他笑容可掬,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他那儿,似乎他对大狗熊不感兴趣,和大黑瞎子说话也只是敷衍。大狗熊看不出这些,他还努力地找话题,问下一个新一年谁教,说他儿子过年就幼儿班毕业了。说着说着忽然邀请老师们去他家里吃饭,并保证八个菜少不了鸡鱼,啤酒管够。他没忘记请陈启军,因为赵梅波有很大的可能接手新一年。之后有一天,刘玉民在路上碰见了大狗熊,就主动地调侃地问:
“二哥,明天找我吃饭呢?”
大狗熊嘿嘿地一笑道:“找,找,明天我上学校找你去,你们都去。”
刘玉民很高兴,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大狗熊真的在第二天去学校请吃饭了吗?您猜。您猜得对,大黑瞎子的心思好逐磨。
当然,大狗熊的儿子成绩绝对不尽人意,刚念到初一就不念了。大狗熊说:
“妈的叉的,不给他念那鸡巴玩意儿,干啥不是一辈子!”
他的儿子十几岁那年,大狗熊让他学了瓦匠。儿子长得壮,有把子力气,而且脑子也比自己灵活,这一点随他妈。他儿子叫孙志宾,大狗熊管他叫小宾。现在,我们也应把大狗熊的儿子叫小宾,而不应该叫小狗熊,他是个孩子嘛!
小宾走了一个多月了,前天来电话说过些日子回来。他现在干的那份活快完了。大狗熊此刻倚着墙想起了小宾,忽然一抹幸福的笑浮现在嘴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