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什么身份地位,金钱名利,您都不在乎,你只在乎郑不......”思落道。
言媪用嫌弃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思落......不许胡说!”
思落识相地闭上了嘴。
言媪来到恒王府,先去李明达寝殿里探望言昭,言昭最近身体好了很多,每日都能下床走动,李明达甚是欣慰。
子衿阁廊下的木质摇椅上,一位身着粉袍的女子手握一本论语在阅读中,旁边另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位六岁左右的小公子也在背诵论语。
含怡在一旁为她们添茶倒水,郑不疑则呆呆地站在一边时时刻刻关注着粉袍女子!
“五嫂,五嫂!”言媪欢愉地跑入了子衿阁中。
而郑不疑却悄无声息地一跃而起上了屋顶,一闪身便消失在红墙绿瓦中间。
清润把书放下,一个月前她硬生生地熬过来了,连大夫都说她福大命大。言媪欣慰地挽着清润,仔细打量着她:“五嫂清减了不少!”
“是吗?躺了一个月我还以为会长胖呢!”清润笑道,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明儿见过姑姑!”言明走至言媪前施礼道。清润欣慰地按着言明的小肩膀,这个孩子格外懂礼貌。
言媪蹲下捏着言明粉嘟嘟的小脸蛋:“我们明儿越来越懂事了,五嫂,功不可没啊!”她又站起身左顾右盼,仍是见不到那个人,气的直跺脚。
清润让含怡带言明下去,她拉着言媪走入了内殿,一边走一边问:“五妹,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跟郑不疑?”
言媪落了座,坚定地凝视着清润:“五嫂,我爱上了郑不疑。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最难以接受的还是发生了,清润原以为公主只是一时新鲜,却没想到一年多了,她还是对郑不疑念念不忘。
“不,言媪,听嫂嫂一句劝!”清润摇摇头,“赶快断了这个念头,你是大岳高高在上的公主,而郑不疑只是个奴才!”
“原来五嫂也把郑不疑当奴才!”言媪心中莫名其妙升起一股危机感,她原以为最起码还有五嫂支持她,却没想到五嫂也反对。
“我拿他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俩的身份太过于悬殊。”她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公主,想来你比我更了解父皇,你觉得父皇会让一个身份低微的护卫做你的驸马吗?”
“五嫂,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固步自封,墨守成规。”言媪神色极为不满,“这有何难,我可以找一个世家大人认郑不疑为义子。”
“公主,清润已经错过一次,绝不会重蹈覆辙!”清润言辞打断道,“曾几何时我以为抬高含笑身份,她就能和十弟成就美满良缘。可结果......却白白断送了含笑的性命!你看看,只因他们身份不同,连老天爷都要拆散他们!公主,我把你当做亲妹妹,我劝你一句长痛不如短痛,你和郑不疑没有任何可能。”
言媪想起拒人于千里之的外郑不疑,心中甚为委屈,没出息地掉起了眼泪。十哥与含笑最起码是郎有情,妾有意,可她不过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梦。
思落贴心地递给她一条手帕,她抓起手帕却没有擦,仍泪眼婆娑地望着清润:“嫂嫂,可我真的喜欢他。我会尽全力说服父皇和母妃,如果他们还不同意,我就不当这个公主了!”
“哎,你在胡说什么啊!”清润打断道,这个刁蛮公主也太没有分寸了。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道,“早上我见到言玉姐姐,竟不敢认了,她容颜衰败,两鬓斑白,神态憔悴。估计没少在北凉受委屈,她是嫡公主尚且如此,我只是庶女,说不定父皇也让我去别国和亲呢,反正我宁可死也不愿离开母国。”
清润无奈地对思落道:“思落,你家公主今日太累神智已然不清楚,快带她回宫休息吧!”
言玉回到宫里就被安置在先皇后所居住的凤仪宫。自先皇后去后,言松便一直让言玉居住在此处,直至言玉出嫁。一别十五年,凤仪宫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化,正殿中挂在先皇后封后那日的画像。
言玉深情地跪在母亲的画像前,双手合十:“母后,玉儿回来了,十六年,玉儿也为人母,才明白母后不让女儿远嫁的苦心。一朝远去,戚戚别离,母国也护不住你。母后,你知道吗,这些年女儿受尽了煎熬,仲孙元烨几乎年年纳妃,女儿和青儿孤立无援!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想起少年时承欢在母后膝下的日子。想起母后,女儿就涕泪在衣巾。父皇总说我是他的掌上明珠,可他曾几何时将我放在心上,但凡他心里有玉儿,也不会将玉儿送去北凉和亲!”
说着说着言玉扑到地上涕泪横流,侍女福染扶起了她。福染是仲孙元烨派来服侍言玉的,名为服侍,视为监视。太子还把自己的心腹丰华派来保护言玉,丰华此来有三个目的,除掉令狐仲易和郑不疑。他们两个是仲孙元烨的心腹大患!
还有就是监视长公主言玉,防止她把北凉机密告知大岳。
言玉一看见这两个人就讨厌,在这个人世间言她最厌恶两个人,一个就是父皇言松,另一个就是夫君仲孙元烨。
这两个人把她伤的体无完肤。
“陛下驾到!”许玠径直走入凤仪宫,站在门口高喊道“太子殿下驾到,翊亲王驾到,恒郡王驾到,慕郡王驾到,闵郡王驾到。”
言玉没想到一下子就能见到父皇和这么多兄弟,她移步上前,跪在父皇面前:“不孝女言玉拜见父皇!”
“玉儿快请起!”言松见到女儿一下子触动情肠,亲自扶起言玉,“朕的玉儿还是那么漂亮。”
“父皇,女儿都年逾三十多了!”她又转向太子和诸位王爷,笑道,“三哥还是那么俊朗!四弟五弟还是我走那年的样子。八弟十弟都长大了,尤其是十弟,去北凉接我的时候我都不敢认了。”
言律害羞地挠了挠头,言松坐到正殿接过话茬:“是啊!你走的时候,言律才五岁,如今十六年都过去了。当真是岁月无情,朕也老了。”
“不!”言玉跑到言松身边,跪下去扶着他的膝盖,“在玉儿心里,父皇还是那么年轻!”
“玉儿深得朕心。”言松欣慰地将言玉揽在怀中。
“父皇,女儿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玉儿,但说无妨!”
“薛母妃跟母后一同侍奉父皇,母后仙逝已久,三哥也做了那么多年太子,论资历薛母妃应当正位中宫。”
言玉此话一出太子惊愕地哑口无言,几位王爷各怀心事地互相对视着。
太子实在不明白皇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毕竟是先皇后的女儿,怎可直谏他人当皇后。不过太子的心情一下子由惊愕转为欣喜。倘若父皇答应立母妃为后,那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岳嫡长皇子,太子之位再无人可以撼动。
言懿此时想冲上去抽多管闲事的姐姐几巴掌,一回来就去巴结太子。
言爽和言懿的想法一样,可言律满脑子都是想着含笑的仇恨,太子一旦成为嫡子,他就更难把他拉下马了。而言禛却上前想言松和言玉施了个礼便退下了。
待言禛退下后,言松让其他人也退下了,自己真诚地看着女儿:“玉儿,你让父皇立薛氏为后,可是你的真心话。”
“自然真心!”言玉严肃道,“长久不立后也与朝政不相安,况且薛母妃伺候父皇时日长久,对玉儿也视如己出。”
“可是朕不想立后!”言松思虑了片刻摇摇头,“不是你薛母妃不好!”只是一旦立后,言晋地位就彻底无人撼动,届时威胁到言松的皇权,他绝不那么做,“好了,玉儿,你舟车劳顿,此事容后再说。”
言晋立刻把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告诉皇贵妃,皇贵妃一听连连摇头:“公主这是在害咱们母子啊!”
言晋坐在母亲对面,不解道:“言玉在害我们?她不是举荐母妃成为皇后吗?这明明在帮我们啊!”
“你父皇生性多疑,言玉一回来就谏言让本宫为后,那你父皇会不会怀疑是你联合言玉为本宫说话。”皇贵妃陈述道,“言玉不仅是大岳公主,还是北凉太子妃,说不定你父皇还怀疑你里通北凉意图不轨!”
言晋根本没往深层次下,如今听了母妃的话感觉背后阵阵发凉。他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得罪言玉,她竟然会如此害他。
“母妃,那我们该怎么做?”言晋问。
“为今之计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晋儿,做好分内之事,让陛下对你无可挑剔,这样他才不会轻易易储。”皇贵妃道。
“哎,其实皇后之位早该是母亲的囊中之物。”言晋心疼地看着母亲。
皇贵妃拉过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无妨,只要我的晋儿顺利继承大统,母亲依旧是大岳至高无上的皇太后。为了咱们的将来,母亲现在可以将就。”
谁知第二日朝堂上,言懿言爽和数位王公大臣都奏请陛下立皇贵妃为后。陛下当即脸色大变,拂袖而去。
清润带着郑不疑和含怡去给含笑扫墓,却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公子,手捧鲜花站在含笑的墓碑前,深情地凝视着她的墓碑,仿佛她含情脉脉站在他对面。
他一扭头看见清润走了来,便放下手里的鲜花,施礼道:“臣弟见过五嫂!”
“呦呦呦!莽夫王爷来的这么早啊!”含怡挑衅道。
“含怡,不许对殿下无礼!”清润申斥含怡,含怡只得闭嘴,但目光仍是瞥着言律。
“五嫂,没关系,反正这丫头一向对本王很无礼!”言律不知为何,现在一见到含怡就会心跳加速,就和当年见到含笑一样,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他喜欢上了含怡。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言律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她喜欢的是含笑。含笑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而这个含怡粗鄙不堪,还那么嚣张,有时候恨不得冲上天际,他堂堂闵郡王,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女子?
含怡瞥了言律一眼,拉着郑不疑就去给含笑打扫墓地。言律见含怡拉着郑不疑亲密无间的样子,心里竟然酸酸的,情不自禁地加入了打扫的行列。
他一个郡王,自小养尊处优,扫个地弄得尘土飞扬,眯住了含怡的眼睛。含怡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双手乱舞,喊道:“不疑,快来帮我吹吹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郑不疑正要上前,言律扔下扫把,一把将含怡扯过来:“本王亲自给你吹!”
含怡略微睁看眼睛,甩开他的手:“奴婢不敢劳殿下大驾!”
清润在旁看着他们三个打打闹闹的样子,甚为欣慰,她仰视着碧空如洗的蓝天:“含笑,你放心吧,十弟很好,我也很好。”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使这欢愉的氛围戛然而止,丰华带着一队兵马来到此处,说怀敏长公主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要在此处修一个别院,勒令她们把这坟墓迁走。
清润镇定地给丰华施礼:“这位大人,在下恒王侧妃令狐氏,吾妹在这里安睡,还请大人劳烦知会公主,让公主另选宝地。”
丰华鄙夷地打量着清润:“你不过是一个小小郡王侧妃,我们公主相中这块地,就算是当朝太子也得避让三分。”
“大胆!”言律站出来呵斥道,“你这个北凉的奴才,竟敢在我大岳耀武扬威,你去告诉皇姐,这块地是我的,埋着我心爱之人,让她另选地方吧!”
“可是我们公主说,无论如何她都要这块地!”丰华依旧趾高气昂,“除非陛下把这块地赏赐给你们,否则谁说都无济于事!还有恒王侧妃竟然和闵王殿下在一起,这这这......要是传出去!”
言律气愤地抓起丰华的衣领,将他颠了起来:“我不信皇姐会那么咄咄逼人,丰华,你要这块地,先过了本王这一关。”
“末将是北凉使者,殿下可要三思!”丰华的气焰已经很嚣张。
“殿下,教训这种走狗,何须殿下出手!”郑不疑上前挥舞着拳头准备教训丰华。
丰华心中大喜,他此来的目的就是逼郑不疑出手,以看清他的武功路数是否来自北凉。
“都给我住手!”言玉和言禛一道走来。
清润给郑不疑使了一个眼色,让他退下,然后含怡也上前拽着言律,让他松手。
被丢在地上的丰华,委屈地跪到言玉身边:“公主,奴才奉公主之命收购这块地,可却被闵王殿下和恒王侧妃阻拦,还说了许多侮辱公主之言。”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郑不疑气急道,“我家主子和闵王殿下不曾对公主有一字半句的不敬之语。”
言玉本来来这里散心,在半路上遇上了言禛,一路上和言禛闲话家常,不知不觉就走到此处。说实话,言玉非常讨厌丰华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她不经意间瞟见郑不疑那迷人的容颜,言玉几乎看傻了眼,郑不疑皮肤白皙,朗目疏眉,就是她年少时幻想的少年郎的样子。
言禛示意清润给皇姐施礼,清润上前一步,作揖道:“妾身恒王侧妃令狐氏拜见长公主殿下,愿殿下长乐未央,万福金安!”
言玉如梦初醒般将视线移到清润身上:“你就是仲易的妹妹,天啊,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咿呀作语的小姑娘,如今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人了,还成了我的弟妹。”
“公主,您过誉了!”清润汗颜道。
“对了,你哥哥呢?”言玉笑道,“我和你哥哥是幼年的玩伴,想当初我女扮男装经常逼你哥哥带我出去玩,害得他总被你父亲打板子!”
“哥哥在军营训练士兵,他也很想念公主啊!”清润道,“公主,我三妹含笑安睡在这里,还请公主能不能......”
“当然可以!”言玉朝她笑笑,然后转向丰华,脸色一下变得铁青,抽了丰华一个大嘴巴,“你个奴才,竟敢对五弟妹和十弟不敬,快滚,别让本公主见到你!”
丰华灰头土脸地退下了!
“五弟,五弟妹,十弟!”言玉拂手道,“北凉的下人不懂事,请你们多担待!”
“皇姐哪里话!”言禛客气道,“皇姐,就在不远处有一片幽深的桃花林,风景甚美,皇姐定会喜欢的。”
“五弟客气了!”她又将视线转向郑不疑,“你叫什么名字?本公主看你倒是有一股刚毅之气,本公主很欣赏!”
“多谢公主赞赏,奴才是恒王府的护卫!”郑不疑说完便退到了清润身后。
“护卫!”言玉念叨着,“本宫身边也需要这样一个忠心正义的护卫,不知五弟是否能割爱。”
言玉已经沉迷于郑不疑的美色无法自拔,郑不疑的出现一下子撩拨起公主埋藏多年少女的懵懂之心。曾几何时,闺阁之中,言玉也想轰轰烈烈爱一场。可是命运弄人,她在仲孙元烨身上找不到一星半点的爱意,故而把那颗心隐藏起来。
含怡向郑不疑投以赞许的目光,这个兄弟先是迷住言媪公主,现在又迷住了言玉公主,啧啧啧,他可真是老少通吃。
言禛陷入了两难,一方面不想违背皇姐心意,一方面又舍不得郑不疑,郑不疑武功高绝在清润身边他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