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满怀心事地站在一旁,看着明儿乐此不彼地荡秋千。清润想起了少年时代,那般无忧无虑,如果可以她情愿不要长大,永远当父亲和哥哥的小公主。
这个时候言晖盛气凌人地跑过来,拽着秋千的绳子,硬是把言明从秋千上退了下去。
“公子,你没事吧!”含怡慌了神,感觉去查看,掀开了言明的裙摆,他的膝盖已经擦破了皮。她抱着言明,愤愤地看着言晖,“你这孩子怎么如此霸道?”
清润闻讯赶来,关切地问道:“明儿没事吧?”
言明让含怡把他放下来,向清润施礼道:“母亲,明儿没事。”
言晖坐在秋千上,让含怡推他,含怡不从,他便跳下来对含怡又打又踢:“你个贱婢,竟然不听本公子吩咐!”
“二哥,不能对含怡姑姑无礼!”言明上前去与言晖理论。谁知言晖调转矛头,又将言明推倒在地。
郑不疑实在看不下去了,从房顶一跃而下,将言晖举过头顶。吓得言晖的嬷嬷指着清润,大吼道:“令狐侧妃,让你的贱奴把嫡公子放下,若嫡公子又任何损伤,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清润想起来依旧缠绵于病榻上的言昭,于心不忍,示意不疑将大哭不止的言晖稳稳放下。岂料言晖跑到清润面前对她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振振有词地喊:“你个狐狸精,勾引父王的狐狸精,打死你,打死你。”
含怡和郑不疑正要上前,言禛抢先一步,捏住言晖的手腕,给了他一巴掌:“你个逆子,怎对你令狐母妃如此无礼?”
言晖委屈地捂着脸颊,依旧怒视着清润:“父王,都是因为这个女儿,抢走了父王,所以儿子恨她,恨她,儿子巴不得她早死!”
“放肆!”言禛怒不可遏地将言晖打倒在地,“小小年纪就对长辈满口诅咒,长大还了得?你给我在这里跪着,跪三天三夜。”
嬷嬷急了,连连哀求:“王爷,主子年纪小,说话没轻没重,请您饶恕他这一次吧?三天三夜跪着,主子身子受不住啊!”
“本王忙于公务,对他疏于管教,再不管教,他只怕要翻天啊!”言禛严肃道。昭儿病重,他对晖儿给予厚望,岂料李明达疏于管教,指使晖儿行为乖张,从不敬长辈。
“王爷,昭儿身子不好,若晖儿有个什么闪失,您让王妃怎么活啊!”清润拱手道,“再说晖儿年纪尚幼,童言无忌,王爷就绕过他吧!”
“狐狸精,不用在那假惺惺的!”言晖哼了一下,然后找了一个空地方跪好,“跪就跪,有什么了不起!”
清润无奈地摇摇头,言禛挽着她进了寝殿。言禛疲惫地躺在榻上,抱着清润平坦的小腹:“润儿,快为我生个儿子吧,将来大业得逞,我好立咱们的儿子为太子。”
清润心中咯噔一下,低头瞟了一眼胸前的红宝石项链。她伸手紧紧环住言禛,亲昵道:“这是要缘分的,再说妾身有明儿,妾身很知足。”
“明儿乖巧懂事,可到底不是你亲生!心里总归惦记着生母。”他沉声道,“若有朝一日,本王不再了,还是有个亲生儿子可靠些!”
“王爷,你再胡说什么?”她不经意间皱起了柳叶细梅,“王爷,润儿什么都不要,只要王爷伴我一生。只要王爷在一日,还怕护不了我周全吗?”
清润的话犹如强心剂般让言禛重新振奋了精神,哎,夺嫡本来就是险之又险。胜了便罢,倘若败了,成王败寇他自己死得其所,可是府里这些女眷孩子甚是无辜,要跟着他共赴黄泉。
不行,为了润儿,为了孩子们,他必须打胜人生最主要的一场战役。
北凉大王亲自上书言松,他说言玉在北凉的时候就流露出对于和亲的不满。而且言玉指使丰华杀害慕亲王一事,他们毫不知情。求言松网开一面放仲孙长青回北凉,他们愿意用三千匹战马交换。言松垂涎那三千匹北凉优质战马,他心想就算软禁仲孙长青一辈子言爽也回不来了,便下旨放了仲孙长青。
言玉待着儿子上了北凉使者的马车,北凉使者却恶言相向,还给了她一封休书。她不能接受事实,将休书撕了个粉碎,洒向天空,冲使者怒吼道:“放肆,我是大岳嫡公主,仲孙元烨怎敢休我?”
使者朝她啐了一口唾沫,掀起马车精致的帘子:“你在大岳做下如此血案,大岳皇帝都把你遗弃,难道你还痴心妄想回北凉?太子留你一命,皆看在小世子的面子上,识相地就赶紧滚蛋!”
一时间言玉向受了惊的马一样,死命地抱着仲孙长青:“不,无论如何,谁都不能分开我们母子啊!”
使者对言玉拳脚相加,她仍不松手,小长青什么也不懂只躲在母亲怀里痛哭。
使者冷静了下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便对言玉道:“公主,若你真的为世子考虑,你就让他回太子身边吧!”
“不,我不在,仲孙元烨会善待我的孩子吗?”言玉态度已经很强硬。
“你错了,太子殿下若不在乎世子,怎会去求大王解救世子?”使者道,“公主在大岳犹如过街老鼠,已是自顾不暇,怎能护世子周全?世子到底是太子殿下嫡子,无论你怎样,他都对世子给予厚望,你不可因一念之差,耽误了世子的锦绣前程。”
最终,言玉还是放了手,她一边流泪一边追着儿子的马车,一追就是三里地。
她哭倒在燃城城门口,过往的人都对她投以异样的目光。她摸了摸她身上的衣裳,粗制滥造的布料,宫里的宫女都不会穿,她这才意识到她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
今早,她的父皇义正言辞地对她说:“言玉,看在你母后和你那三个早夭的兄弟的面子上,朕留你一命。可爽儿到底是南疆的驸马,朕不得不顾及南疆的感受,从今日后,你便出宫,自生自灭吧......”
自生自灭这四个字彻底割断了言玉对母国仅存的那点血脉之情。言玉强撑着身子,想要掉转头返回燃城,可偌大的燃城她又能去哪儿呢?
言晋外出归来正好碰上言玉,便趁机奚落一番。小时候言玉从来没有把他这个庶出的兄长放在眼里,总是隔三差五地羞辱一番,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言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凌驾于言玉头上。
言玉顺着燃城的主街道走了半柱香时间,言禛偏巧在点心店给清润买些高点。他忽然看见刚才走过去的那名粗衣麻衫的那名妇人像极了皇姐。
他立即和谨慎一同追了出去,他绕到言玉面前:“皇......长姐,果然是你?”
刚被太子羞辱的言玉,以为言禛也是来落井下石的,便不怀好意道:“怎么?刚才太子来奚落我一番,现在又轮到恒王殿下了?好,你想怎么羞辱我,说来听听!”
“长姐,弟弟没有那个意思!”言禛解释道,听到言玉的肚子咕咕作响,想必她一定饿了,便把谨慎手里的那盒精致的糕点打开,递给言玉。
终究饥肠辘辘战胜了一切,言玉一个接一个地吞着糕点,以前这百姓的吃食,她都不屑一顾。
她吃完优雅地用手帕擦去脸颊上的食物残渣,言禛拱手道:“长姐若无去处,就去我府上居住吧!”
言玉注视着言禛真诚的目光,她居然看不透这个弟弟在想些什么?现在的她早就是过街老鼠,别人避之不及,他却要自找麻烦。
“这是殿下的真心话?殿下一点都不嫌弃我!”言玉试探地问,她想恒郡王府确实是个好处,他的侧妃又是令狐仲易的妹妹,也算熟识,而且还有郑不疑,越想她越感觉心里美滋滋的。可又不能表现得太卑微,“如果殿下想对我呼来喝去,那就免了,我就算冻死在街头,也不愿过那种寄人篱下,毫无尊严的日子。”
“长姐,抛开皇族的身份,你我是血浓于水的姐弟啊!”言禛陈情道,“长姐,弟弟的家不就是你的家吗?”
言玉佯装思虑了片刻,然后才答应。
言禛吩咐李明达为言玉打扫出来那件临近子矜阁最好的客房。
李明达和言玉是表姐妹,可言玉从没有将她这个庶出之女当做妹妹。故而李明达对言玉很反感,加之要照顾言昭,她就把接待言玉的事情悉数塞给清润。
清润本就热情,虽然言玉没了公主的身份,但她到底是哥哥的玩伴,更是夫君的长姐,清润便拿她当亲姐姐招待,一切供给都按王妃的规格办。
清润和含怡待着言明去拜见言玉,言玉却没看见郑不疑,便问:“郑不疑呢?怎么没有来拜见本宫?”
本宫?含怡在心中暗笑,这个言玉还没有认清现实,她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了。
“不疑出府办差了,估计深夜才能回来。”清润道。
“他在府中如此辛劳?”言玉流露出心疼的神色,“清润啊,以后就别给他安排活计了,就让他来本宫这里当差,保护本宫的安全可好?”
“这......”清润为难道,她没有想到言玉真的看上了郑不疑,一个言媪已经让她和不疑头大了,今日就是言媪公主约他出去的,再来一个可怎么办?
“回公主!”含怡解围道,“回公主,郑不疑十分固执己见,只愿伺候我们小姐一人,还请公主见谅!”
清润尴尬地点点头,言玉只好作罢。她心想只要她在恒王府住下去就能时时刻刻与郑不疑见面,还怕没有来日吗?
一个多月后,南疆派使者前来,希望言松再给方唯唯安排一桩亲事,来维系两国姻亲之好、言松也正有此意,就想把方唯唯嫁给皇贵妃的侄子,大岳新科状元薛博才。可南疆使者却一口回绝。
朝堂之上,使臣威风凛凛地拱手道:“大岳皇帝陛下,只有你的皇子们才能与我们公主匹配。”
“不可不可!”言晋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他连连拒绝,“方氏乃八弟的未亡人,那样成何体统啊!”
“有何不可?”使臣上前一步,与言晋对峙着,又转向言松,恭敬道:“陛下,兄娶弟媳在大岳南疆比比皆是,不过臣也知道公主是再嫁之身,所以只求侍妾之位,婚礼也可免去,还望陛下成全!”
此言一出,言晋,言懿,言禛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都害怕这块烫手的山芋砸中自己。南疆使臣言之切切,言松也不能驳了南疆国的几分薄面,思来想去言松把方唯唯赐给言禛为侍妾。
此时也在言禛预料中,虽然他是父皇最厌弃的皇子。他只能领旨谢恩,来日接方唯唯入府。
方唯唯得知母国又将她赐给言禛,还贬妻为妾,连个侧妃都不是,她想死的心都有。她苦苦哀求使臣放过她,哪怕让她嫁给一个布衣草草一生,绝不再嫁高门王府。
况且她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想来恒郡王断断容不得这个无辜的孩子。可使臣态度极其强硬,言之凿凿,给方唯唯两个选择,要么回南疆受死,要么嫁给恒郡王为侍妾。
恒王府上下得知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皆震撼不已。清润也委实吓了一跳。
郑不疑气愤地一拳头捶到柱子上:“王爷怎能如此,既然娶了侧妃,还不够吗?他还想娶几个侍妾?”
“不疑,你再乱发什么脾气?”含怡给清润端了一杯菊花茶,插话道,“皇上赐婚,王爷也没办法啊!再说,王爷与侧妃情笃,她一个再嫁之妇无论怎样也无法越过侧妃。”
“这倒未必是件坏事!”她端起菊花茶,又放在案上,深情凝重地看着含怡和郑不疑,“方唯唯虽然是再嫁,但到底是南疆公主,身份贵重,王爷娶了她不就顺理成章得到了南疆的支持。”
“可是侧妃!”郑不疑似乎想到了什么,焦急道,“言玉公主还在府中,她和方唯唯不共戴天,今后势必不能相容啊!”
“是啊是啊!”含怡附和道,“谁也不能容忍和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咱们王府今后怕是没有安宁了!”
“其实不必担心。”清润淡淡道,“方唯唯入恒王府之后,她就是王爷的侍妾,恒郡王的妾与言玉公主有何恩怨呢?”
言禛回府之后就直挺挺冲进书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守在门口的谨慎冷汗直流,他此后王爷十数年从没有见过王爷如此气急败坏。
虽然言禛知道得到方唯唯就无形中得到南疆的支持,可他一想到她是言爽的妻子,他就咽不下这口恶气。他将书桌是的文房四宝砸了个干干净净,自己趴到光洁的书桌上喘着粗气,不行,父皇越是小看他,他就越要向父皇证明,他比言晋,言懿,言律更能担起社稷大任。
不一会儿房门外传来了清润爽朗的声音,他收起了心中的愤怒,调整好情绪,和颜悦色地打开了门。
房外一个身着月色纱衣的仙子,冲他展颜一笑,这一笑成功地压制住他心中的邪火怒气。
“谨慎说王爷心情不好,拦着妾身不让进。”清润打趣道,“可见王爷神采奕奕,哪里心情不好了!”
“当然,本王哪里心情不好?”言禛笑着点了点谨慎,谨慎惭愧地低下了头。
言禛亲切地挽着她一同走进屋内,含怡把花茶搁下便离开。一股股沁人心脾,令人陶醉的花香刺激着言禛的味蕾。
“这是什么?”他饶有兴趣地打开茶壶,茶壶里的花朵个个绽放,像一片小小的浅浅的花海。
“这是我煮的清火茶,里面有金银花,菊花,玫瑰花,不仅能祛火,还能美容养颜!”她给言禛斟了一碗,言禛一饮而尽,她又道,“妾身知道王爷心里苦,妾身感同身受,可王爷,日子再艰难也要过下去,还有妾身与你相伴。”
言禛情难自禁地将清润揽入怀中,宠溺地吻着她细腻光滑的额头,他深情地凝视着她:“润儿,这偌大的王府,真正懂我的只有你了。八弟屡次加害与我,我恨毒了他,让我欢天喜地接受他的妻子,那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王爷,我知道你的所思所想!”清润埋在他的怀中,“我也很欣慰王爷能把你内心的感受分享给我。王爷,方唯唯既然入了王府,就是咱们恒王府的人,她那些往事,譬如昨日死,王爷不必挂怀!”
“是,润儿说的极是!”言禛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父皇把她塞给我,那我养着她不就行了,又没人比我跟她举案齐眉!”
“王爷,那你会不会跟她日久生情?”她随口问道,问完就后悔了,脸红地低下了头。
言禛却紧紧贴近她的耳朵,柔声道:“除了你,本王不会和任何人日久生情的。”
清润也不知是怎么了,侧过身子踮起脚尖,在言禛厚重的唇瓣上落下一吻,她本想立即逃走却不想被言禛的唇齿轻轻咬住,二人缠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