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心下大动,无怪皇帝宠爱皇后,这样痴情的女子世间罕见,若易地而处,她对先帝又能做到何种地步?
太后伤感地扶起清润:“皇后,好好照顾皇帝,你转告皇帝,母后等他平平安安地出来。”
在宫外的言明和言晔奉旨在燃城每家每户调查有没有感染者。索性,宫外没有一例病患。言明感觉是有蹊跷,数年前疫情也爆发过几次,都是从宫外传起来的,几乎没有从宫内爆发的疫病。而这次却只在宫内传播。他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瀑布边离奇的案子。
他沉思着,莫非此次疫情,和那桩悬案有联系?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一切?
洛木在府中也是坐立难安,一来担心言榕的安危,二来也怀疑此次疫情不同寻常。此刻,洛木想起了他的师父,古雨,他是南疆有名的剑术大家,同样也是个隐匿的医药大师。
古雨的祖辈世代是南疆宫廷御前,他的父亲死于内廷争斗,他便辞去了御医一职,自此浪迹天涯。十几年的江湖生涯,使得他练就了一身好剑术,从而名声大噪。
事不宜迟,洛木收拾了几件行装,连夜奔赴师父的住处。
半夜,言禛渐渐转醒,见到守候在身边的清润,她竟然连面纱都没有戴,不禁泪眼婆娑:“润儿,你这又是何苦呢?万一,孩子们怎么办?你快离开,这里有谨慎和艺姑姑伺候就行。”
“言禛,你说什么胡话,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放心吧,这次也一定会好起来的。”她将言禛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对了,永妃也要来侍疾,被我阻止了,言禛,等你好起来,定要好好对待永妃。”
言禛吃力的从枕下取出一封奏折,交与谨慎,谨慎用棉布蘸着白酒擦了擦,再呈给清润。
奉天承运皇帝,诏谕:皇五子言晏,皇后嫡出长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晏儿虽然还年幼,但很有帝王的果断。”言禛道,“润儿,别怕,晏儿转眼成人,他会替朕保护你的!”
“言禛,一封奏折你就想打发了我?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她的眼神充满了委屈,将奏折掷于地上。言禛难过地别过头,捂着嘴巴痛苦呜咽起来,谨慎和艺姑姑也悲怆地跪了下来。清润上前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言禛,我先是你的妻子,再是孩子们的母亲,最后才是大岳的皇后。大岳我不想管,孩子们的事情,我怕是也管不了,但是,你是我的夫君啊,你休想先我而去,你生我生,你死,我也绝不独活。”
这一番动心魂魄的话语,令言禛感动不已。可他不得不为润儿和大岳的将来考虑,他早已下了一道旨意,秘密召言律回来,言晏到底年幼,唯一能和令狐仲易抗衡的唯有言律。
言晗好几日没见父皇和母后,在凤仪宫哭闹不止,凌婷筠怎么哄都无济于事。言榕和言晏闻讯赶来,言榕抱着言晗,言晏拿着拨浪鼓逗着弟弟。言晗听到拨浪鼓的哒哒的响声,很快就破涕为笑,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言榕带着言晏出了言晗的寝殿,言晏拉着言榕的手:“皇姐,晏儿会保护你和晗儿的。”
言榕俯下身子,摸了摸言晏的额头:“你才到姐姐的肩头,长大再保护姐姐吧!晗儿还小,晏儿,咱们俩一定要照顾好他。”
三日后,宫内感染和死亡人数不断攀升,言禛的病情持续恶化,已然昏迷不醒。清润倒是很淡然,若他死了,她必定生死相依。艺姑姑端来一盆热水,让清润烫烫手,她跪在清润面前,忽然道:“娘娘,御医刚刚来过,说陛下再无良方治疗疫病,恐怕熬不过明日了。请皇后娘娘以大局为重,陛下让老奴传旨,待五皇子继位后,封言律为闵亲王,由闵亲王和您一同辅政。”
“不,本宫不要听这些,本宫相信,陛下能度过此劫。”她急道,然后捂着耳朵,“请姑姑不要再说了!”
清润的精神濒临崩溃,原来他早已为她和孩子们找了个好靠山。她跪行至床榻前,抚摸着他那没有一丝生气的脸颊:“你不是一直介意我和言律青梅竹马的情分吗?那你还把我托付给他?你不吃醋了吗?你不爱我了吗?言禛,我告诉你,你答应过我要保护我一辈子,你若食言,我定不会原谅你。”
凤仪宫内,子时已过,言晗醒了过来,一看哥哥姐姐都不在身边,他就自己溜下床,找来拨浪鼓玩。忽然一个宫女掌灯而来,蹲下道:“殿下,您怎么还不睡啊?”
“我想母后!”他眼巴巴望着宫女。
“那奴婢带殿下去找皇后娘娘可好?”宫女道。
“可是凌姑姑不让我们出去玩。”他撅起了小嘴。
“奴婢有办法带殿下离开。”
“真的吗?”他把拨浪鼓丢到一边,期待地朝宫女伸出了手。那宫女抱着言晗,出了寝殿,纵身一跃跳出了凤仪宫的院墙。
夜半时分,天色一日中最是昏暗,言禛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龙延殿内一片死寂,谨慎跪在殿外,悄无声息地抹着眼泪。
忽然宫外传来嘈杂声,艺姑姑来报。永妃娘娘翻阅南疆古医书的时候,有一剂治疗疫病的方子,已经让御医过目。御医肯定了这副药方,并吩咐人煎好端来。
这个消息仿佛是黑夜中摄入一律光明,清润赶紧伺候言禛服下。果不其然,第二日晨起言禛便奇迹般地好了,有了此方子,宫内的疫病尽数可解。第二日午时,言禛便醒了过来,第一眼便瞧见清润憔悴的面庞,她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定是好几日没有休息过。
“润儿,朕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吧!”言禛柔声道。清润满脸欣慰,正准备去休息,就在此时,谨慎慌慌张张床了进来。
“启禀陛下,娘娘,刚才婷筠来报,说六皇子失踪了,她找了一个上午都找不到人。”他急道。
清润听了此事五雷轰顶,顾不得身体的疲惫,立刻赶回凤仪宫。言晏紧紧攥着言晗遗失的拨浪鼓,坐在地上大哭,言榕在一旁安慰着他。凌婷筠一见到清润便跪了下来:“娘娘,对不起,是奴婢没有看好六皇子,求娘娘责罚。”
清润走过去抱着言榕和言晏,轻声安慰道:“孩子们别怕,说不定弟弟是跑出去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母后对不起,是榕儿的错,榕儿没照顾好弟弟。”言榕见母亲来了,便崩溃大哭。
“不,不能都怪皇姐,儿臣也有责任!”言晏的指甲都快把拨浪鼓扎破,他咬牙道,“是儿臣没有看顾好弟弟。”
母子三人抱头痛哭起来。
言禛即刻下旨,全宫上下找寻言晗下落。
三日后,在一个废弃的宫院的杂草堆里。侍卫们发现了言晗的尸身。言晗临死前面容惊恐,是被人割破颈部的血管流血而亡。言禛拖着病体闻讯赶来,见到这惨烈的场景,又差点晕厥。
清润母子三人赶来,还未走近,就看见言禛朝她悲怆的摇摇头。她停下了脚步,一左一右地拉住了言榕和言晏:“孩子们,听母后的,回宫吧!”
言榕摇摇头:“母后,我要见晗儿。”
言晏似乎猜到了,松开了母后,拉住了言榕的手:“皇姐,咱们要听母后的话,回宫去吧!”
言榕涕泪横流地强行被言晏拉走,顺着长廊离开这所宫院。
几日后,言晗的丧仪全部处理完毕,言禛追封他为恭慕悼皇子。数日之内,清润因丧子之痛,不眠不休,无心饮食,一下子精神垮了许多,鬓角的头发爬上了几根显目的银丝。她这几日摆弄着言晗的拨浪鼓不松手,一看就是一日。
言禛雷霆震怒,众目睽睽的宫闱之下,竟然有人胆大妄为竟敢谋害皇子。并且还做的这般隐蔽,艺姑姑都查不出蛛丝马迹。言禛病愈后,每晚都去凤仪宫,但他不去打扰清润,只是在身边陪着她。
疫情被遏制住,宫门也开了,言明第一时间进宫,他想去安慰母后。他今日穿了件灰色的长袍,带着一顶白玉冠。言明刚刚步入凤仪宫,言榕便扑到他怀里痛哭不止。
“哥,晗儿没了!”
言明也不由自主地流泪了,他轻柔地抚摸着妹妹的脑袋:“榕儿,事已至此,你要坚强,母后失子最为伤心,你若过于伤心,母后不就更加伤心吗?你放心,四哥一定要查出是谁害了晗儿,给他报仇。”
言明朝清润的寝殿走去,进门之前拭干了泪水,端了一盏刚刚炖好的极品燕窝。
他进入了寝殿,将燕窝搁置在床榻边的案上。他跪下给清润磕了一个头:“儿臣请母后保重身体,六弟没了,儿臣也很悲痛,可是母后,你要振作,您是皇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和善,后宫争斗无止无休,您是躲避不了的!”
“明儿,你在暗示母后什么?”她忽然起身,走向言明。
“难道母后认为晗儿之死与后宫争斗无关吗?”言明站起身直视着她,“母后啊母后,当年言晋,言懿,言爽是如何加害父皇的,难道母后忘了吗?”
她背过身子,蹙眉道,“可是为什么?本宫一向对她们宽容,忍让,把她们当作姐妹来看待。。。。。。姐妹。。。。。。。”
清润痴痴地笑了起来,不禁想起了曾经的令狐清娴。她和令狐清娴血脉相连,她当年为了一己私欲数次加害于她。还想置她于死地,亲姐妹尚且如此,后宫那些人便。。。。。。
她细思极恐,若真的是后宫的人向她下手,害死了晗儿,下一个难保不是榕儿和晏儿。
她悲怆地仰着头,硬生生让眼眶的泪水倒流了回去。
“明儿,母后知道了。榕儿的婚事你要上点心,快点让榕儿离开后宫,才能让她离开危险。”她抚摸着言明的脸颊,“母后只剩你们三个了,母后哪怕拼了命,也会护你们周全。”
言明再次跪下,真诚道:“母后放心,明儿身为长兄,定会护弟妹们周全。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请母后在后宫中保全自己。”
早朝上,文武大臣进言永妃献方有功,挽救了数百条人命,合该嘉奖。言禛也正有此意,雯菁皇贵妃去后,贵妃之位空悬,遂晋封永妃为永贵妃。
清润正在陪晏儿练字,凌婷筠急匆匆地进来:“娘娘,陛下刚刚下旨,晋封永妃为永贵妃了。”
言晏的手不自主地抖了一下,清润却一脸淡然:“唯唯救了陛下一命,这是应该的。”
“可是陛下总得顾念娘娘您的心情吧!”凌婷筠抱怨道。
“我与陛下,不计较这些。”她吩咐道,“把哥哥送来的那颗硕大的夜明珠,拿去紫宸宫,就说她这几日事务繁忙,就不必来谢恩了。”
凌婷筠不情愿地退了出去,取了礼物便赶往了紫宸宫。紫宸宫一改往日冷落萧条之态,睦妃,肃妃,易嫔都携了礼物亲自登门道贺。
方唯唯还保持着妃子的打扮,穿了一件淡黄色宫装,端坐在正殿的那把闪亮的椅子上。
“嫔妾们请贵妃娘娘安,愿贵妃娘娘长乐未央,万福金安。”睦妃,肃妃,易嫔,三人行礼道。
“各位姐姐,怎的如此见外?快请坐!”方唯唯客气道,她卑微了十几年,这样的切口,使她浑身不自在。
“贵妃娘娘,您献方功在社稷,区区贵妃之位算什么?依嫔妾看,皇贵妃,咱们娘娘也当得。”易嫔道。
方唯唯内心咯噔一下,易嫔素日里最无视她,今日见她飞上枝头,便这般阿谀奉承。这不就是人性的悲凉?她在心里苦笑,她活了三十几岁,世态炎凉早就应该看淡了。
“易嫔,慎言!”睦妃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本朝规定,皇贵妃册立,要么无皇后在位,封皇贵妃摄六宫事,要么贵妃大病难愈,册立皇贵妃以示安慰。易嫔此言是诅咒皇后娘娘还是诅咒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嫔妾绝无此意啊!”易嫔惶恐至极,立刻跪下请罪。
就在这尴尬的档口,一身紫衣的言过进入寝殿后,给各位娘娘请安。吩咐宫人们将自己做的几样精致的糕点端上来,分给大家!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聚在言过身上,言过素日喜欢那些鲜艳俏皮的服饰,而今日这身紫衣配碧玉簪子的装扮,让人心旷神怡。
肃妃拿了一块酥饼,浅浅地咬了一口,赞道:“咱们公主的手艺愈发精进了,回来让晔儿的王妃进宫,可要向公主好好讨教一番。”
“娘娘哪里话!”她抚了抚身子,谦卑道,“三嫂厨艺精湛,过儿雕虫小技,怎可于她媲美。”
睦妃不屑地瞟了言过一眼,言过小时候睦妃就看她似乎很有心机,加之她毕竟是言爽的血脉。自然十分厌弃。
她看见众人只为方唯唯贺喜,却丝毫不顾皇后丧子之痛,不由道:“也不知道是谁这般狠心,竟敢杀害皇后娘娘嫡子。”
“睦妃,你就非要提那些不高兴的事儿吗?”肃妃反驳道,“哎,怪只能怪六皇子福薄。”
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方唯唯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本宫累了。”
她们离去后,言过也要离开,被方唯唯叫住。带回了寝殿。她吩咐人全部退下,一挥手重重地给了言过一记耳光。
言过似乎明白母妃为何打她,便跪了下来。方唯唯见她毫无悔意,心下更是恼火,用尖锐的指甲,掐着言过的肩膀:“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把南疆的疫病带入宫内,是不是你害死言晗。”
“既然母妃都已经猜到了,儿臣就不必隐瞒!”言过依旧理直气壮,“儿臣不是说过要助母妃成为贵妃,若不用一些特殊手段,能这么容易吗?”
“你。。。。。。。”方唯唯被气的脑袋嗡嗡作响,忽然眼前一黑,坐到了地上,她又俯身上去撕扯着言过的衣领,“你可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差点害死大岳皇帝,不仅如此,你害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不止如此你连言晗这个稚子都不放过。你想没想过,他日若东窗事发,不仅你我性命不保,还会引发两国战事。”
“富贵荣华险中求,自古不就是这个道理吗?”她依旧理直气壮,“再说陛下不是没事吗?言晗之事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身上,因为你没有皇子,没有谋害嫡子的动机。”
“皇后一向对咱们母女很好,你怎能恩将仇报?”她眼角不自主流出一滴热泪,“你就不怕我告诉皇后吗?”
言过诡异地笑了笑:“如果你想让你们方家覆灭,你现在就去凤仪宫,我绝不拦你。母妃,我知道你是不会这么做的?如今你我等于是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劝母妃惜命。”
“言过,你怎会这般心狠手辣?”她问道,这个女儿可半点也不像她。
“因为,我是言爽的女儿!”言过站起身,背朝着她,“母妃,你可知道,当年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杀我父亲的,就是令狐仲易,当然,言禛也脱不了干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只是刚刚开始。”
方唯唯被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她挪到言过脚下,抓住她的裙摆,哀求道:“你究竟想干什么呀?平静的生活不好吗?过儿,母妃求求你,收手吧,趁事情还尚有余地,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