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禛抽回手,她越是这样,言禛越是心怀愧疚,不忍心利用她:“令狐小姐,你明白我娶你的目的,所以你要想清楚。我已有正妃,你是令狐家嫡女,你嫁给我总归委屈了你!”
清润眉眼含笑,俯身道:“有王爷这番话,清润不委屈!我回去就跟父亲陈情,父亲一向疼爱我,定会答应的。”
他拍了拍清润瘦弱的肩膀,真诚道:“等姑娘嫁入恒王府,我绝不辜负姑娘。倘若将来我能走的很远,定会与姑娘共享我所得到的。”
景升三十五年,六月初六,令狐清娴嫁进太子宫为侧妃。令狐家的陪嫁马车排满了燃城的主街道,令狐清娴的母亲方姨娘亲自给女儿梳头,整整二十二年,女儿总算出嫁了,也算了却了她多年的心愿。
清娴透过镜子看到母亲在悄悄抹眼泪,便扭过头亲自擦干母亲眼角的泪花:“母亲,您要好好的,看着女儿为您争口气,等太子继位,女儿就是皇妃,等那一日女儿定要父亲将母亲扶正,了却母亲多年心愿。”
方氏年过半百,岁月不曾对她留情,多年为妾让她战战兢兢,面容显得比同龄人更加苍老。在清润生母魏氏去世后,方氏一直想扶正,奈何令狐思危一直不允,她老怀伤心,她本以为她这么多年的付出会有回报,没想到在夫君眼里,多年感情仍换不回区区正室之位。
令狐仲易根本不把她这个庶母放在眼里,每次见面都对她横眉冷对。方氏为了伯易和清娴,多年来都不敢招惹这位独揽兵权的大将军。
方氏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悄悄递给清娴,在她耳畔低语道:“这是母亲的生子秘方,母亲就是服了这方子才怀上你大哥,你嫁给太子一定要早早为他生下儿子,有了子嗣,你才算在皇家站稳了脚跟。还有,太子妃出身高门又是嫡女,你在她面前必须得恭谨小心!”
她匆匆将药方收起来,对母亲道:“母亲放心,女儿明白了!”
那一晚,燃城大街小巷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这场婚礼比太子迎娶正妃还要热闹。
皇宫侧门,有两个身量瘦小的男子悄悄地出了宫,上了一辆等候已久的马车,便驶离了皇宫。
“公主,公主!”其中一个人急道,“咱们这么出来,如果让陛下和金贵妃娘娘知道,奴婢就没命了啊!”
这两个人一个是陛下的小女言媪,深得陛下宠爱,一般公主出嫁才有封号,即便是嫡女言玉也是和亲那年才被册封为怀敏公主。而这位小公主,十岁就被册封为怀柔公主,足见其宠。
言媪公主随了母亲的长相,长得天姿国色,可性格却很不拘小节,受不得皇家约束,总带着侍婢思落偷偷溜出去玩,被父皇发现了她下次依旧如此。
宫外的自由气息时时刻刻诱惑着她,她向往无忧无虑的自由生活。
她今日穿了件灰色长袍,打扮成男子模样,却仍旧隐藏不住那灵动的气质。
“哎呀,你放心吧!今日太子哥哥娶侧妃,父皇和母妃是不会关心我去哪的!”言媪调皮地眨眨眼,掀起马车帘子,流连着燃城繁华盛景。
“可是,若被发现,倒霉的是奴婢啊!”思落为难道,“公主,请您体恤奴婢!”
“好了好了,我就玩半个时辰,父皇不会发现的!”她放下帘子,失落道,“你看看人家清润姐姐,总和十哥哥一起玩耍,人家还在街上开了个艺馆,不能比啊!”
“可您是公主,天家之女,岂是旁人可比?”
“公主有什么好?言玉姐姐是嫡公主,都被送去和亲了!还有母妃,不过世家之女也被送到大岳和亲,我倒是想像清润姐姐那样自由自在。走吧,安全起见,咱们就去令狐姐姐的艺馆听曲子吧!”
“公主,你说怪不怪!闵王殿下与令狐小姐那么要好,他怎么不娶令狐小姐呢?是不是殿下介意令狐小姐曾经许过人?”思落问。
言媪狠狠地点了点思落的额头:“好哇,你这小丫头,竟敢胡乱议论十哥哥的事情。”
“奴婢也只是好奇啊!”思落嘟着嘴。
今夜令狐府一片喜庆,而清润一袭素缟跪在佛堂前为苏影深念经,想起影深哥哥死的那么可怜,连尸身都没有寻回。而那个杀人凶手今夜正在欢天喜地地迎娶侧妃,她恨得头脑发昏。
她与苏影深一生只见过三次,并没有什么情深似海的感情。那日在苏影深的灵堂上,看到悲的半死的苏家爷爷,她暗暗发誓,此仇不报,她令狐清润绝不罢休。
她派含笑和郑不疑去艺馆招呼一下,今夜借着太子几分“荣光”,艺馆的生意格外的好。
言媪和思落一前一后地迈入艺馆,郑不疑满脸冰霜地迎了上去,看都不看她一眼:“客官,里面请!”
言媪出宫就是来找乐子的,看这个小斯这种态度,她极为不满:“你愁眉苦脸的这是做生意还是送葬啊?”
郑不疑抬头蔑视地看了她一眼,便悄无声息地走开了。言媪见状更为不满,还没人敢对她如此无礼,于是她俯身上前一把按住郑不疑的肩膀。
郑不疑正想找人练练手,一转身就把弱不禁风的言媪举了起来。
“大胆!”思落吓破了胆,呼喊道,“竟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小姐?哪家的小姐这般不讲道理!”郑不疑仍不放她,仰头与她对视着。
从她一进门开始,郑不疑就看穿她女扮男装的身份,他最厌烦的就是那种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动不动就打骂下人,在他眼中,除了令狐清润,其他千金小姐都是一丘之貉!
而言媪却看呆了,这个小斯长得极为俊美,世间罕见。
艺馆大堂顿时乱作一团,含笑从里屋走出,看此情形,也惊愕道:“郑不疑!快将她放下来。”
郑不疑只想吓吓她而已,并没想对她怎样,便将她轻柔地放了下来。
含笑和思落一左一右地将言媪拉入了雅间,言媪似乎着了魔怔眼神一直停留在郑不疑身上,郑不疑挑衅地瞪了她一眼,便去门口迎客了。
“公主可有损伤?”含笑紧张地检查公主的周身,公主如果在艺馆里出了事,整个令狐家都要受牵连,她在心里责怪那个郑不疑,此人脾气古怪,不知道小姐用他干什么?
“没事,他无心伤我!”言媪的脸上挂了一丝红晕,“含笑,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会在清润姐姐的艺馆里呢?”
“回公主,他叫郑不疑,原先是我们府里的马奴,前不久我们小姐见他有武艺在身,就提拔他为护卫!”含笑给言媪倒了一盏茶,“他脾气古怪,除了我家小姐,他对谁都是冰块脸,有得罪公主之处,还望公主见谅。”
“没事没事,本公主才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言媪道,她心想有意思,有意思,又叮嘱道,“含笑,不要告诉郑不疑我的真实身份啊!你就说我说清润姐姐的闺中密友!”
“可是公主......”含笑为难道。
“就那么决定了!”言媪兴奋点着曲子。
听了一晚上琵琶曲,言媪满脑子想的都是郑不疑,哎,这些年来父皇和母妃给她物色了多少王公贵族的公子们,她都没有看上眼,怎得对一个马奴来了兴致?
言媪公主擅长丹青,那日回宫之后就给郑不疑绘了一副丹青,画中人穿着一身蓝衣,容貌俊朗,皮肤格外白皙。看着看着,言媪的脸又红了,今时今日她才相信真的有一见钟情这回事。
令狐仲易自那次跟言禛见面后心里便惶恐了起来,他是该打算起来,选择一个主君扶保,言禛当日句句珠玑,他的确选无可选。
正当令狐仲易愁眉不展之际,令狐清润走了进来,示意含笑在门口守着,没她的吩咐,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妹妹,是有什么话同哥哥说吗?”在妹妹面前,他收起了心中的不安,语气变得极为和善,笑着将妹妹拉到跟前。
清润却一脸严肃地俯身跪在哥哥面前:“妹妹有事相求,请哥哥务必答应!”
令狐仲易心下发憷,从小到大妹妹但凡所求,他无不允可。
他爱这个妹妹,远远超越了爱自己的妻儿,自母亲去世后,妹妹就成了他最重要的亲人。他知道妹妹懂事,这些年来也没有什么难事有求于他,如今这般严肃,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润儿,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他扶起妹妹。
“哥......”她轻唤一声,用真挚的眸子注视着仲易,“妹妹想嫁给恒郡王言禛为侧妃。”
“润儿,为何?”他知道妹妹绝不是冲动之人,其中必有原因,“侯门深似海,王府高且寒,更何况母亲临终前再三叮嘱,绝不让你嫁入皇家,所以才会给你订下苏家那么亲事,只是没想到苏影深竟会病死,白白耽误了你三年,可是你怎么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哥哥,润儿的婚事已经成为父亲的心病!”她低声道,“因为苏家哥哥的事情,哪一个世家公子愿意娶我这样一个不祥之人。唯有恒郡王,他亲口跟我说他不在乎我的过往,愿意娶我。”
“恒郡王要娶你?”令狐仲易恍然大悟,不怀好意地说,“哼,这个言禛心机颇深啊,他拉拢我不成,竟然敢算计上我的妹妹了!”
“王爷没有算计我,是润儿心甘情愿的!”她解释道。
“哥哥就不明白了,你不是一向和闵王谈得来吗?为何要嫁给恒王?”令狐仲易被搞得一头雾水,“妹妹,那恒王的身世......”
“我知道他是最不受宠的皇子!”只要让他夺下言晋的太子之位,才算报了仇,她再次跪在哥哥面前,“但妹妹就想嫁给他!”
“可父亲不会答应的!”
“只要哥哥去求陛下赐婚,父亲也没办法阻止!”
“妹妹,让哥哥先去会会言禛,再做打算!”
恒王府里
言禛在府中选了一处上佳的阁楼,收拾了出来,还亲自布置许多陈设,每一件器物都精心挑选。还亲自书写阁楼牌匾,唤作子衿阁,意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言禛由于小时候的悲惨经历,生性冷漠,不苟言笑,对于府中的妻妾他都不冷不热,每个月有二十日都独自住在书房。正妃李明达因为是庶女,嫁过来时急于有孕,便大量服用催孕药物,后来虽得偿所愿生下嫡子言昭,却因药物作用,使得言昭一出生便缠绵于病榻。
由于是父皇亲自指婚,李明达又是琏思皇后的侄女,言禛对她还算敬重。李明达生下嫡次子言晖之后,一心扑在两个儿子身上,与言禛夫妻感情日渐疏离。
府中其余几个侍妾,虽然都出身世家,但因是皇贵妃和母妃塞进王府的,言禛对她们没有任何好感。
不知为什么,言禛想起令狐清润,心里总甜丝丝的,这莫非就是心动的感觉。这种心情很奇妙,每每想起与那姑娘的初遇,那姑娘的坦率深深地抨击着他封闭了二十多年的内心。
亲王和郡王,只能有一位正妃,一位侧妃,侍妾则无定数。只有恒郡王言禛没有纳侧妃,而且府里的女眷也是最少的。言禛一直渴望有一个女人能够真正走进她的内心,他也想向戏中那样邂逅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世事一场大梦艺馆
令狐仲易相邀言禛一聚,还是当日那个地方,只不过今日是言禛等着令狐仲易。郑不疑将令狐仲易请进最隐蔽的雅间里,然后自己则守在门外。
郑不疑透过窗户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搜罗着可疑的人员,果不其然有三四个商人打扮的壮汉在艺馆门口鬼鬼祟祟。是不是还仰视着楼上的雅间,郑不疑立即收回视线,避免被那些人察觉。
言禛恭敬地给令狐仲易倒上茶水,发现令狐仲易一直在打量着他,他只得轻轻地咳了一下。
“五王爷,您究竟给我妹妹下了什么迷魂药,让她对你......”他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其实王爷为什么要娶我妹妹,你我心知肚明,我就这一个亲妹妹,若王爷对舍妹无意,请不要利用她。”
“将军言重了!”言禛淡淡一笑,“本王与令狐小姐志同道合,想结为连理,还请将军成全。”
仲易端起一盏茶,举到半空中,眸子中充满了悲伤:“王爷,我妹妹自幼丧母,未婚夫也病亡,她实在孤苦。润儿决定了的事,谁也无法转换,她既然选择了你,那就请你看顾好她的余生,令狐仲易以茶代酒,在此谢过!”
言禛举起茶盏一饮而尽:“我言禛绝不辜负令狐清润,我在一日,定会护清润周全。待我择日请父皇给我们赐婚,只是我已经有正妃,在位份上只得委屈清润了。不过,我会把她放在心中,我心匪石,绝不会转。”
仲易狡黠一笑:“若你为了娶润儿扁妻为妾的话,那我说什么都不会让润儿嫁给你。你日后待润儿好,我和令狐家必然鼎力相助。可是皇子们甚至太子都对润儿虎视眈眈,王爷有把握皇上会赐婚吗?”
“父皇会赐婚的!”他点点头。
言松老奸巨猾,虽然爱重太子,但太子到底是庶出,他不想太子一手遮天,所以才扶持了言懿,并且还给了言爽言律一些幻想。皇子们互相牵制,他的皇位才坐的安稳。
令狐家权势滔天,与哪位皇子联姻,都让言松惶恐。但言禛是个例外,他最不得宠,又无权无势,早已无缘储位,他与令狐家联姻也挽救不回颓势。
言禛和令狐仲易达成共识,一同走出了艺馆,忽然冲出一群黑衣人,向令狐仲易冲了过去,郑不疑急忙推开令狐仲易,与黑衣人们厮打了起来,黑衣人们不敌,便放了个烟雾弹逃走了。
“王爷,您没事吧?”谨慎刚刚赶到,就发生了触目惊心的事情。
“没事,他们的目标不是本王!”他瞟了一眼令狐仲易。
大将军,驰骋沙场看似风光,可他建立了多少功勋就树下了多少敌人,外敌内奸都想置他于死地。他很愤怒,他身处险境也就罢了,这是妹妹开的艺馆,妹妹也被盯上了。
他心想,让妹妹赶紧嫁出去也好,这样就可以不用和他一起承受这般风险。
他送走了言禛,将郑不疑拉回了艺馆雅间,犀利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会有这般精湛的武艺。”
精明的令狐仲易一眼就看出郑不疑的身法奇特,似乎并不简单。
“回二少爷!”郑不疑抱拳道,“奴才郑不疑,本是府中马奴,蒙二小姐不弃,现在在艺馆里帮忙。是二小姐请人教授奴才武艺。”
“好!”令狐仲易满意地拍着郑不疑的肩膀,“你今日救了本将军,本将军记住你这一份情,好好在二小姐身边保护她,本将军定有重谢。还有,今日之事不要告诉小姐了,以免她担心。”
他连连摇头:“二少爷,这事,奴才不能答应你,奴才说一生一世为小姐牛马,任何事郑不疑都不会欺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