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沙哑的女声传来,紧接着一位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素衣的夫人找了来,明儿一下子就扑到她的怀中,将那块玉佩展示给她看。
“妾身万氏,请侧妃娘娘安!”万氏拜倒在清润面前,她脸色苍白,呼吸声比常人粗糙许多,似乎有疾病。
“万姐姐无须多礼!”清润亲自扶起她,她的手竟然那么凉,“姐姐这是生病了吗?”
“妾身是老毛病了,劳娘娘挂心!”她将言明拉倒跟前,指着清润,“明儿,快给母亲行礼?”
言明很听母亲的话,跪下给清润施了一礼,站起身问母亲道:“这位姐姐也是明儿的母亲吗?”
“是啊!”万氏摸了摸儿子的脸颊,发现言明脖子上那块玉佩,顿时为难道,“娘娘,明儿何德何能能受您这么大的礼?”
“不过是一件玩物罢了!姐姐不要放在心上!”清润道。
万氏脸上扯出一抹微笑,言明见母亲笑了,他兴奋道:“明儿好久没看见母亲笑了!”
万氏以体力不支为由,带着言明离开了子衿阁!
侍妾许氏在暗处目睹这一切,忍不住一边鼓掌一边走向清润:“侧妃娘娘真是好手笔,才过门第一日就到处邀买人心。”
清润打量着这位鼎鼎大名的许氏,坊间传闻,恒王府有一位嚣张泼辣,爱搬弄是非的侍妾。且这位侍妾还是第一个伺候王爷的女人,论资历,王妃也比不过她。所以大家很奇怪,一向桀骜不驯的恒王怎会喜欢一个泼辣的女人?许氏年过三十,容貌衰败,身材过于丰腴,个子倒是比寻常女子高出很多。
“这位便是许姐姐了?”清润走上前去,正好含笑来了,说早膳预备好了,她看着许氏,“赶早不如赶巧,许姐姐与我一同用膳可好?”
“不了!”许氏向清润略施一礼,不怀好意道,“妾身是来提醒娘娘,娘娘要拉拢也要分清是不是值得拉拢的对象?那万氏最不得王爷宠爱,还染了一身重疾,只怕时日无多。还有那孩子,王爷只怕连他的鼻子眼睛都没看清过吧!”
含笑听不下去了,想冲上前去与她理论,被清润一把拦住。清润仍是保持着微笑:“许姐姐多心了,妹妹只是与明儿投缘,赠予他一个玩物,并无拉拢之意。”
“令狐家果然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许氏忽然想到了什么,升高了语调,“与妹妹成婚当日王爷就被皇上训斥了一顿,连夜出发去江南赈灾,娶了妹妹还不知道是王爷的福还是王爷的祸?”说罢许氏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扭着妖娆的步伐离开了。
含笑伺候清润那么多年,第一次看见自家小姐被如此辱没,气的直跺脚:“小姐啊!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嚣张的女子,这样一比,咱们大小姐算温和多了,真不明白王爷为何会喜欢这种女人!”
清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边走回屋内,一边说:“她心里也苦啊!也许她曾经也似我这般是个温和的女人,也许是岁月的蹉跎和王爷的凉薄造就了她如今泼辣的性格。”
早膳过后,王妃遣人传话,王爷不在府中,就免了清润敬茶请安。这样也好,清润正愁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府中侍妾,暂时能避一避锋芒也好。
清润打开王妃赠与她的木匣,里面是一串珍珠项链,中间镶嵌了一颗红宝石,清润拿起项链嗅了嗅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笑道:“哎,原来真跟二哥讲的一样,府里的套路防不胜防,刚进府王妃就这样防着我。”
含笑警觉地拿起了项链,也闻了闻:“小姐,项链里有麝香,看来王妃是不让小姐有孩子了,王妃可真狠!”
清润将项链收回盒中:“她也命苦啊,嫡长子重病,她不得不防着一二,这是王府女眷的生存法则,我不怪她!你去做一个一模一样的项链,里面也加一点麝香,这样既能避子,还不能让王妃发现,又不伤及自身根本。”
“小姐当真要这么做?”含笑为难道。
她点点头:“不错,我不想那么快就跟王爷有孩子。含笑,你去拿些上好的人参药材送给王妃,记得当面让大夫检查无虞后再拿给她,其他侍妾的礼物也一并送去,就说不必来谢恩了。”
临近上午,言媪公主造访,直接进了子衿阁。她到处东张西望仍然没有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便发起了呆。
“殿下?”清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殿下,你在想什么?”
言媪回过神来,尴尬地看了一眼含笑,清润会意让含笑先下去,她迫不及待地问:“清润姐姐,不,现在应该叫五嫂嫂,嫂嫂郑不疑不在府中吗?”
“郑不疑?王爷下江南赈灾我让他保护王爷去了,”清润满脸疑问,“怎么?公主认识他?”
“他下江南了?如今江南水患很危险。”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恒王府。
清润百思不得其解,江南水患,公主要担心也是担心自己五哥,怎的担心一个陌生男子。守在门外的含笑发现王妃的贴身侍女秀怡在子衿阁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才走。
王妃从秀怡口中得知言媪公主驾临恒王府竟没跟她这个正妃打个招呼,而直奔侧妃阁中。本来为儿子重病忧心的李明达忽然怒火中烧,头痛欲裂险些摔在地上,她抱着头痛苦道:“她刚嫁进来就各种邀买人心处处抢我的风头,今后还了得!”
“娘娘勿忧!”秀怡抚着她做回踏上,为她按摩着太阳穴,“您有两个嫡子,还怕什么?咱们不是送给她麝香宝石链了,奴婢下的足量,只要她日日佩戴,就生不出一子半女,只要她生不出儿子,就威胁不到您的位置。”
“这招太险了,万一被她察觉可如何是好?”李明达天生谨慎,喜欢稳扎稳打,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麝香珠的事也是秀怡先斩后奏,“再万一,令狐清润不戴岂不白费心力?”
“宝石链是王妃所赐,令狐侧妃不得不戴上。”秀怡诡异地扯着嘴角。
江南之行异常艰难,半个月后言禛一行才赶到江南府衙。出发次日他就感染了风寒,抵达江南前一日才有所好转,但身体依旧很虚弱。
江南水患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主城区的积水可达膝盖,就连府衙都被浸泡在雨水中。府尹赵大人告诉言禛,此次水患已导致数千人死亡,数万人无家可归,数千座屋舍被大水夷为平地。最糟糕的是雨势仍旧没有一点减弱的迹象,在这么下去,今年江南地区会颗粒无收。
言禛默默了良久,与谨慎一同冒雨走出府衙,看到百姓们痛苦的哀嚎,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江南水患是历史遗留问题,每年无论春夏秋冬,都会下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暴雨。但他这次一定要想个解决方案,能够缓解灾情。
他想既然控制不了老天降雨,只能让百姓们离开这个地方,寻一个好地方劳作耕种。此事一出,百姓们立刻拒绝,他们说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江南,故土难舍死都不愿意搬离这里。
言禛思虑再三,决堤在江南河边修葺坚实的堤坝,然后在每家每户安装他亲自设计的排水系统,一切费用由朝廷承担。百姓们对这个解决方法很满意,渐渐地平息了暴乱。
言禛结束了一日的巡查工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了府衙,忽然看见门口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府兵见他进来,刻意扭过身去避开他的视线。府兵这样诡异的举动,反而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迅速地走到府兵身边,一下子按住他的肩膀,看清了他的容貌,惊呼道:“五妹!怎么是你?”
穿着兵服的言媪身板娇小,似乎一阵穿堂风就能把她吹走,她移开捂着脸颊的玉手,露出灵动的双眸:“嗨,五哥,真的好巧啊!”
言禛一脸阴郁地将她拉入府衙内堂。
“言媪,你跟着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没跟着你,我求了父皇,父皇恩准我外出游历,所以就”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是一不小心就跑的江南的?”他指着言媪,“五妹啊,这是重灾区,到处都是泛滥的洪水,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如何向父皇和金贵妃娘娘交代!走,我立刻派人护送你回帝都!”
言媪觉得自己快要郁闷死了,来到江南数日,仍找不见郑不疑,这要让五哥把自己送回去,那她岂非白折腾了。
谁知就在她万般为难之际,忽然从房梁上跳下来数位黑衣人,都蒙着面纱,手持长剑面目狰狞。言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言禛护在身后。
“五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抓着言禛的手臂,颤抖道。
“对不起五妹,是我连累了你!”言禛一边抓起桌案上的佩剑,一边道,“你放心,五哥就是死,也会护你周全。”
言禛一人与五位黑衣人厮打了起来,结果可想而知,他渐渐地处于下风。言禛本来期望着外面的府兵听到了打斗,会进来救驾,不曾想到外面的人事不关己地各司其职。
言媪见五哥身上被划了好几个口子,心下大惊,随手抓起笔筒砚台向敌人丢去,敌人被砸中,磨刀霍霍地朝她逼近。
言媪大喊道:“郑不疑,救我!”
一阵巨响后,门被人踹开,一个英姿飒爽的大侠打扮的人拎着长剑加入了战圈,与那些敌人过招。一招一式都是那么优美,看着言媪如痴如醉,竟忘了自己还深处险境。言禛忍着剧痛将她拉入了安全地带。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黑衣人们个个负伤,放了一个烟雾弹后落荒而逃。等烟雾消散以后,郑不疑收起武器,跪到言禛面前:“王爷,奴才来迟,让您受惊了!”
“你是谁?怎么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又为何救本王?”
“回王爷,奴才郑不疑,是令狐侧妃的护卫,奉令狐侧妃之命跟随王爷来江南,暗中保护您的安全。”郑不疑恭敬道。
言媪心想,原来你一直在躲我,难怪我来了那么多日依旧找不到你。好啊,郑不疑,你敢这么戏弄本公主,既然你现了身,本公主不会那么轻易再让你消失。
“清润?”言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她有如此细腻入微的心思,今日她救了他一命,救命大恩,他言禛铭记于心,永世难忘。“那么小郑,侧妃还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郑不疑郑重其事地向言禛施了一礼:“回王爷,侧妃说,有道是千金之躯坐不垂堂,王爷只身前往江南本就危险重重,请王爷时刻保持警惕,才能确保无虞。”
言禛点点头:“我明白,小郑从今以后,你就当我的亲兵,你既然是清润的人,我必不会亏待你。”
“谢王爷恩典!”
郑不疑走后,言媪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问:“五哥,是其他哥哥想要你的命吗?”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连连摇头,“不,不可能,大家都是骨肉至亲,怎么能下此狠手?”
言禛和蔼地走到言媪面前,把她额头上乱糟糟的刘海,拨到耳后:“五妹,这些你不必知道,今日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言媪看着言禛身上长长短短的伤痕,眼里已经蓄满泪水:“五哥,很疼吧!”
言禛冲她摇摇头。
入夜,郑不疑在言禛房门前站岗,言媪偷偷地将他拉入四下无人的角落里。
郑不疑甩开她的手,高傲地仰视着繁星闪烁的夜空:“公主,请您自重!”
言媪心想,你让我自重我就偏不自重。她一把拦住郑不疑的腰身,脸颊贴到他的胸膛里。要是换做旁人,早就被郑不疑一掌震开,可含笑曾经说过,这个小丫头是大岳怀柔长公主,万一伤了她会给清润惹来麻烦的。清润对他恩深似海,万不能给她给令狐家惹来大祸。
“公主,您到底想怎样?”郑不疑像一根木头那样任言媪摆弄,“郑不疑只是一个贱奴而已,不值得公主一顾。”
“可本公主偏就喜欢你!”言媪抬起头注视着他,趾高气昂道,“郑不疑,你知道吗?那日艺馆初遇,我就喜欢上你了,自此对你魂牵梦萦。为了找你,我不惜欺骗父皇和母妃,与思落奔赴江南,还险些丢掉性命。”
“公主错爱,奴才实不敢受!”郑不疑后退两步给言媪行了一礼。
“你......竟然这般无视本公主的感情!”
郑不疑不再理她,一走了之。
大岳帝都翊亲王府
“什么?行动失败,不仅没有除掉言禛,还险些伤了五妹!”言懿怒火中烧,拍案而起,“五妹不是去游历了吗?怎么会和言禛在一起?还有,我让你们暗中制造意外,谁让你们冲入府衙杀他?你当府兵是吃素的吗?”
属下吓得瑟瑟发抖,一直俯首于地,不敢抬头:“回......回殿下,属下也很纳闷,当日兵器碰撞声那么明显,而府兵们却置若罔闻,他们不可能听不见啊!至于五公主,那个侠客打扮的人救了她,估计没有损伤。”
言懿心想,莫非太子也出手了,收买了府兵,伺机对言禛下手。
他随即诡异一笑,那太好了,那就让太子冲在最前面,他日若东窗事发,他的手依旧干干净净。
“殿下,我们下一步怎么做?”属下见他的情绪稍有缓和,便问。
“不必了,先让他们撤回来,记住,千万不可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恒王府
清润接到郑不疑的飞鸽传书,得知言禛被刺杀她捏了一把汗。郑不疑在信上说,他们行动前一日,他听到了黑衣人的对话,说是奉了翊亲王的密旨。
清润把信烧掉后,不自觉地来到佛堂跪了下来,为言禛祈祷,祈祷王爷能够平安归来。
含笑拿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她放下点心,重新换上佛堂香炉里的熏香:“小姐又在为苏公子念经呢?哎,苏公子得小姐日日思念,也能安息了!”
清润一边注视着佛像,一边轻声道:“太子宫可有异动?”
“暂无异动!”含笑的语气越来越低沉,“只是,大小姐滑胎了!”
清润一脸惊愕地站起身:“怎会?大姐一向身强体健。”
“具体,奴婢也不知道!”说着,含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帖子,递给清润,“小姐,这是太子妃给您的请帖,说是三日后请所有命妇去赏梅花!”
“江南水患尚未平息,百姓们民不聊生!太子妃居然还有雅兴赏梅。”清润看完请帖就把它仍在一边,“还有,姐姐刚刚滑胎她就请我去,这不是明摆着挑拨我们姐妹关系吗?可我若不去,就背负了蔑视太子妃之名。”
“这太子妃果真心思歹毒,名不虚传啊!那,我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清润灵光一现对含笑道:“当然要去,咱们先回家接上方姨,然后一同去太子宫,先去探望姐姐,再去拜见太子妃!”
“小姐果然聪慧!”含笑佩服道。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王妃来传话,闵王造访,让他来招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