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两相欢

美好似乎那么短暂,眼前又变成了小姐离开时握着她的手的模样,那时的小姐已经没有无双的姿华了,形容枯槁的落着眼泪,嘱咐着她要照顾好小小姐,说不是个好母亲,对不起小小姐,就这样在她眼下去了…

没来的及和她道别,叫她最后一声“紫墨”。

就那样的去了…,她当时是多么的绝望痛苦啊,胸中蕴藏着一团烈火,愤恨怨怼这些情绪像幽灵一样缠绵着她的心,她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小姐,最后去了——没有给她道别,没有一声对不起,也没有来世再见的约定。

只有嘴里断断续续的规定着她余生的任务,要她守护她的亲女长大成人。

她的小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履行了为人母最伟大的职责,却忘了她这个半生生死相依的丫鬟,非要看见她的点头,终于心满意足的露出一个笑来,眼中盛开了簇簇花朵,轻轻的撒手,与她天人两隔。

她的伤心像海潮一样层层迫来,与之而来的是绵延不断的恨意,随着小姐的离开转移到了小小姐身上。

是的,她是恨的!她怎么不会恨,她爱了那么多年的小姐临终前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只顾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的嫉妒不满早已深深藏在了心底最幽深的地方,像只暗夜里的饥饿野兽想要择人而噬,只不过,依着小姐最后的交代埋藏着,忍住了那本不该存在的莫名之恨。

她还是要完成小姐最后的遗愿的,给她这么多年追逐的岁月画上一个完美的落笔。

这也是她活着的最后一个夙愿了,如今…,没了。

她也算是夙愿得偿了吧。

浓厚的叹息在心底深深响起。

心中蓦然一松,好像某样东西从心底逃逸走了,抓不住,也猜不透。

紫墨把钗子紧紧握在掌心,不管已经麻木如针刺的双腿,爬到了床榻上半躺着。

目光向上直直的望着床幔的顶部,呆滞的眼珠似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好半响,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带了点宛如见着心上人的羞涩甜蜜,起身梳洗掉脸上脖颈的泪渍汗渍,又照了照妆镜检查了一番,看着干净清爽的脸蛋满意的点了点头,躺上了床榻,和衣沉沉的睡了过去。

紫墨走后小半个时辰,杨嬷嬷蓦的想到了什么,有些后怕,忙叫李东澜来,“你这几天就跟着紫墨姑姑,她近日又犯病了,看着她别让她做傻事。”

“为什么——”李东澜疑惑极了,怎么会发病,紫墨姑姑…

没等她说完,杨嬷嬷便眼一横,语气颇重带着威胁:“其他的就不要管了,该告诉你的自然会说,不该问的也别问——”

说着又继续加重了语气,冷哼道:“也不要到处乱说!”

李东澜咽了口唾沫,也不顾擦额角的冷汗,忙道了一声:“是!”

听了吩咐后,李东澜便到了紫墨的门口,敲门没人应。

想到了杨嬷嬷说的,便用力推门,结果也没推开,心里有些着急的喊了几句:“紫墨姑姑,开开门!紫墨姑姑!”,一边翻窗进了去。

紫墨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嘴角挂着浅笑,唇色有些惨白。

李东澜心里一惊,冷意爬上了背后,不会真的做傻事了吧!

本想喊人,喉咙却像卡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她还没见过死人,陡然一见,心里的恐惧甚过其他。

站住了一会,心里鼓了鼓气,还是得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脚步颤颤巍巍的移向床边,偏过头去不敢看,伸去一根颤抖的手去触紫墨的鼻息。

“还好,有气!”只是虚惊一场,李东澜深吐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回到了身体里。

紫墨只是睡着了,那是种什么病?紫墨看起来也很正常,不久前和她一路回来时还和平日里没有不同。

李东澜拍了怕脑袋,想这些做什么,杨嬷嬷不是才警告过她不要太好奇。说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杨嬷嬷的威严真是不一般,她当时真的是冷汗直冒。

又看了一眼床榻上安稳睡着的紫墨,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寸步不离的守了起来。

*

厢房内的李玉情歇了个午觉就神清气爽的起了身,完全没意识到不远处的倒座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红玫,去打些水来我净个脸。”

“碧荷,粉樱把中午送来的冰块摆几盆到书房去。”

“绿桔去外院把李三天叫来,在书房门口侯着。”

吩咐了几个丫头各自事宜后,去浴室出了恭,洗漱干净后,等着李三天来,要他说下铺子的宣传策略。

过了半盏茶时间,绿桔回了来,额角带着点微汗,声音有点喘:“小姐,李三天过来了。”

绿桔一路跑来的吧,视线扫了眼她的腿,想到李三天的身高,心里暗骂,怪不会怜香惜玉的。

脸上就有些心疼:“辛苦你了,快喝杯酸梅汤,歇歇凉快凉快。”

“不辛苦小姐!”绿桔声音清脆的回答道,唇角抿起一抹笑来。

李玉情出门走了几步,站在了李三天跟前,斜斜的睨着他。

李三天眼角略微动了动,这是对他不满吗,躬身行了一礼,动作很规矩,低沉道:“小姐。”

李玉情这才满意了些,扶了扶鬓角的头发,漫不经心的说:“昨日让你回去好好想的铺子宣传,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敛着目回了简洁的三个字,停住了,似是想要面前的主子接着问。

李玉情心中嗤笑了声,是属算珠盘子吗——还要拨一下动一下,看来还是没有学乖啊。

李玉情朝着他扬起了一个大大的明媚笑容,李三天顿时心里发毛,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李玉情转过脸去,招呼了身边的那几个丫鬟,进了书房去。

这几日红玫粉樱心里接受了李玉情这个主子,平日里相处的也极好,已经有了些许默契。看见李玉情的眼神示意便知她要做什么了。

几个丫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带着兴灾乐祸的笑忙活了一阵,搬了把椅子在书房门口,让李玉情坐着,左右两边放着冰盆。

又移了张桌子来放了壶酸梅汤,和几样点心。最后退到李玉情身后,拿了几把扇子给她轻柔的扇风。

事情虽多,不过在霎时间就完成了,李玉情坐在椅子上轻啜着杯中的酸梅汤,享受几人的服侍,愉悦的看向了站在廊前,一半身子在太阳底下晒着的某人。

李三天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和上次一样的套路,没什么稀奇的!

但可恨的是自己一样也没什么办法!没有办法!

贴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嘴里的牙齿已经咬的“咯吱”“咯吱”直响,忽的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是女的,我让她又何妨!

心里做好了建设,面上也没那么淡定了,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主动走到李玉情面前,吐露道:

“关于如何宣传我们的铺子,我有了几点想法,小姐请听一听。”

李玉情笑着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李三天眼皮直跳,生生忍住了将眼前之人爆揍的行为。深吸了一口气,略低了头,遮住了眼睛里面的怒气,声音平静的说:

“第一点,可以雇些短工来,在街头巷尾敲锣打鼓宣告这件事。”

“第二点,去负责印刷书本的地方,定做一批册子,里面写着铺子要卖的货物,铺子的地点,何时开业。”

“第三点,便是在铺子门口放个牌子,上面雕刻宣传的内容,铺子所在的街道人流不小,想必很多人会看到。”

这想法比起她这个现代人也不差什么了,只不过她所弄的内容会更有吸引力些罢了。

脸上满意的笑了笑,这的确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说的方式都很不错。”

目光又一凝:“宣传的内容呢?可有想到?”

李三天身子一僵,这个他没有想,以为这些就能将眼前的少女给糊弄住了,虽然她的气势很不凡,但也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又能懂多少?

终归是有些丢脸的,声音更加冰冷了:“没有想到,我明日再跟小姐说。”

说了这句话后,红晕已经从脖子上往上升,利落的行了个退礼,大步的落荒而逃。

留下李玉情和一众丫鬟大笑。

*

紫墨醒了后,就看见李东澜在自己的床榻前守着,她也不吃惊,这在她的意料之中,想来是杨春霞怕她寻短见派人看着她。

李东澜看着紫墨醒来也不问,视而不见的样子,原本张口打算询问的嘴也闭上了。

果然是病了,正常人醒了见着旁边有人盯着肯定会问一下的,她这表现是不太正常,还是别说话了,免得刺激到她。

紫墨就这样过了几天,正正常常的吃喝,心情还很不错的样子。

偶尔还会跟李东澜聊天,紫墨见识不凡,书读的也多,要逗一个人开心有的是法子,没多久李东澜就跟紫墨一见如故,相交甚欢。

李东澜觉得紫墨这病是好了,每天跟杨嬷嬷汇报时就说没有异常了。

杨嬷嬷每天也找紫墨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是觉得紫墨蕴在心中的一团憋闷之气散开了来,整个人更加开朗有活力了,笑容是真实的甜美。

杨嬷嬷松了口气:“想开了就好,日子还是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