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江南

傍晚小童子调查回来,果不其然,那位婆婆是董鄂妃贴身侍女春雨,今年八十岁高龄了。董鄂妃去世时,春雨才十八岁,她不愿意离开承乾宫,世祖爷就让她一直住在承乾宫偏殿,如活人一般伺候董鄂妃。先帝登基后,念着她对董鄂妃那无比赤诚之心,就让她一直住在承乾宫,六十年,一个甲子,春雨每日勤勤勉勉把承乾宫打扫的一尘不染,就如同主子还在一般。毕竟六十多年过去了,上个月春雨突然糊涂了,神志不清,总以为现在还是六十多年前,执政的是世祖爷,她的主子还活着。太医说,春雨只有一个星期的寿命了。

“董鄂妃当年的吉服还在吗?”绾意问道。

“回娘娘,在是在,但是六十年过去了,衣服有些陈旧。”小童子想了想回道。

“旧了些,倒也不打紧,小童子,想办法去给本宫找来。”

“嗻。”小童子领了命就去办了。

依影知道绾意想要成全春雨婆婆思主之情,于是她走到绾意后面一边给主子按摩肩膀一边担心地问:“小姐,你真的要这样做?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大好啊!”

这是春雨婆婆最后的心愿,必要成全她!

三日后,绾意穿上了董鄂妃当年封皇贵妃穿的那件金黄色绣着凤凰的吉服,梳着和画像上一般的头型,坐上轿子,去往承乾宫。齐妃和懋嫔看见了“董鄂妃”还以为见鬼了,但是熹妃却心知肚明,于是撺掇齐妃去告诉皇上承乾宫闹鬼了。胤禛觉得齐妃在胡说八道,但是懋嫔熹妃也这么说,三人成虎,胤禛不得不去“看戏”。

绾意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春雨的房间,春雨本是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等待死神的召唤,脸色和唇上毫无一点血色,看见“董鄂妃”来了后。她缓缓的起身。扶着床帮颤颤巍巍跪在地下,行礼道:“奴婢参见皇贵妃,皇贵妃吉祥!”

“春雨,你生着病,不必多礼。”绾意搀扶着春雨坐到床上,她也坐在了春雨左边,春雨一直捂着她那双冰肌玉骨的手,说道:“娘娘,你这些年去哪了?你不要春雨了吗?就算是娘娘舍得下奴婢,怎么舍得下皇上?娘娘,你知道您走了后,皇上多伤心吗?”

据说当年董鄂妃去世,世祖爷悲痛异常,差点自裁跟随他心爱的女人共赴天国,还破例追封她为皇后,合葬清孝陵。谥号为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不附帝谥,是中国最后一位独立谥号的皇后)。

绾意听了婆婆诉的这番衷肠,泪如雨下,仿佛忘了她自己在假扮董鄂妃,忘情的对婆婆说:“对不起,是本宫不好,本宫不该丢下你们。”说完心疼的把春雨搂在自己怀中,春雨在“董鄂妃”怀里很享受地说:“娘娘,您的怀里好温暖,娘娘您才是应该母仪天下的,娘娘,春雨要走了,谢谢您来见春雨最后一面。”

春雨说完从绾意怀里起来,跪在她面前,一改刚才的语气,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奴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婆婆,你醒了?”绾意惊讶的问,然后她重新扶着春雨躺在床上,这时候春雨已经是濒死的状态,她紧紧握着绾意的手,说道:“贵妃娘娘,老奴这几日病糊涂了,总是以为这是六十年前,我家主子和四阿哥还活着。贵妃娘娘您和我家主子一样善良,但是你比我家主子幸运,老奴真心祝福你身体康泰,一生平安。”说完春雨婆婆闭目而逝。

“婆婆,婆婆......!”

齐妃和懋嫔看见这一幕在胤禛面前惭愧的低下了头,胤禛训斥道:“这就是你们让朕看的好戏?你们真的是闲得发慌啊!”懋嫔不服气被训斥就告诉胤禛,绾意只是贵妃,怎能穿皇贵妃的服饰?要求胤禛惩处绾意,胤禛恶狠狠瞪了一眼懋嫔后就进去看绾意了。齐妃她们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春雨婆婆的忠心,朕也实在感动。”胤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绾意回过头看着胤禛。

“臣妾参见皇上,臣妾穿成这样,其实是.......”

“你这样穿真美啊!”还没等绾意解释,胤禛赞美道。“来龙去脉朕都明白,绾意你做得对,你成全了春雨的忠心,其实朕也感动于董鄂氏和祖父的爱情。”

“皇上可真是性情中人。”

“祖父寻得了毕生最爱,朕也寻得了。但是朕比祖父要幸运,董鄂妃才陪了祖父几年,绾意要陪朕一辈子。”

“胤禛,我答应你,陪你一辈子。”绾意靠在了胤禛的怀里,温柔地说。

胤禛下旨按照贵人的仪制来给春雨治丧,也算是成全了绾意的心意。

年希尧写了一封家书送入了翊坤宫,绾意踌躇良久迟迟没有打开,易容拿了一盆花房刚刚培育好的雏菊,放到了案上。

“娘娘,您看,这花开的多好啊!”

绾意没听见易容的话,蹙着眉头,像似在琢磨着什么!

“娘娘,您怎么了?”易容雏菊旁边看见年希尧的书信,“原来是年大人来信了,娘娘怎么不看呢?”

不是绾意不想看兄长的书信,只是她那两位兄长实在不一般,一个是内务府总管,另一个是大将军,这样随便看书信,传出去会不会有里通外合的嫌疑呢?

“易容,吩咐小厨房给皇上顿一碗乌鸡汤,下午本宫给皇上送去。”绾意把家书塞进怀里,吩咐道。

乌鸡汤最讲火候了,两个时辰后,胤禛才喝到嘴里。

“这汤真不错,还是你们江南人会煲汤啊。”胤禛端着碗一饮而尽。

“胤禛,这是我家兄长年希尧早上派人送的信,请先御览!”绾意掏出那封藏在怀里的信,双手托着呈给胤禛。

“既然是你哥哥写给你的,你为何让我先看?”胤禛没有接信,反问道。

“胤禛看完,我再看!”绾意坚定地回答。

胤禛也明白绾意的顾虑,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不过是年希尧问安寻常家书而已,并没有什么忌讳的“秘密”!

“如此,我与胤禛都能安心了。”看完信里的内容,绾意这才松了口气。绾意走后,一旁给胤禛奉茶的薛姑姑说:“贵妃娘娘可真是深明大义啊!这么做全是为了皇上啊!”

“姑姑,自从朕当了皇帝,每每看见绾意在朕和皇后面前恭谨小心,心里有多难受,虽然她还叫朕胤禛,但是朕觉得,她待朕不如在王府那般亲近了。”

“皇上,贵妃娘娘待您之心,从没变过,只是你们的身份变了。”薛姑姑是过来人,在宫里服侍了几十年,看得很透彻。从前在王府,胤禛和绾意只是寻常夫妻,但是入主紫禁城,他们不仅仅是夫妻,还是君臣,恭谨小心总是无错的!

胤禛点点头。

在京城陆家,成亲一年后陆文轩终于接纳妻子何英,何英的肚子很争气,已经有一个月身孕了。陆康得知儿媳怀孕喜不自胜,叮嘱儿子不许惹何英生气,陆文轩答应了。

陆文轩陪着何英下江南,到杭州府邸住一段时间,何英和陆文轩在西湖上泛舟,互相依偎着,看似好恩爱。何英轻轻牵过陆文轩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夫君,你喜欢儿子还是小棉袄?”

“男女都好!”陆文轩抽过手,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可我想要个儿子,夫君都而立之年了,至今膝下无子,我若是一举得男,父亲也可安心些。”何英自言自语的说。

陆文轩望着波光粼粼的湖边,又回想起小时候和绾意在一起嬉笑怒骂的点点滴滴。二十四年前,陆文轩十岁,绾意八岁,那年绾意要随家人进京住,陆文轩和绾意最后一次同游西湖。

“文轩哥哥,这西湖真美啊!可惜我要随父亲兄长上京了,恐怕也看不见西湖的美景了。”坐在舟上的小绾意即将要离开养大她的故土,有些失落。

“没事,绾意妹妹,等将来我娶了你,我们就在西湖边盖一所房子,那样我们天天就能看见西湖了。”陆文轩的“豪言壮语”惹的身边丫鬟仆人们哈哈大笑。

“陆公子,若是将来遇见比我家小姐更美的女子,可不要忘了你今日说的话啊!”小依影调侃道。

“不会的,我不会忘记绾意妹妹的。”

自此一别,绾意和陆文轩十几年都没见面,再次见面时绾意已经是雍亲王的侧福晋。如今二十四年过去了,绾意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一朝贵妃,陆文轩已经娶妻生子,俩人此生应该没有交集了。

“夫君,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何英轻唤,陆文轩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咱们回去吧。”

回到家,管家已经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年糕。西湖醋鱼,东坡肉,桂花鲜栗羹等等,陆文轩亲自给何英盛了一碗桂花鲜栗羹,说道:“英儿,这是杭州最有特色的一道菜,快尝尝!”

何英对栗子过敏,但是她第一次见陆文轩对自己如此体贴,就豁出去了,准备拿勺子喝。丫鬟见状拦下了,焦急的说道:“小姐,您从小对栗子过敏,可吃不得啊!”

“过敏怎么还吃呢?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于是陆文轩让管家把桂花栗子羹撤下了桌,又给何英夹了一块年糕,“快尝尝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何英明白陆文轩又把她当成了绾意,嫁给了陆文轩一年了,她渐渐理解了陆文轩对绾意的感情,也知道一年半载陆文轩是忘不了绾意的。

“恩,真好吃,还是当年的味道。”何英吃了一口,说道。陆文轩笑了,笑的灿烂,她很有自信,将来陆文轩能为自己而笑。

翊坤宫的夜,寂静而又温暖,伺候完胤禛绾意就寝,依影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抬头望着圆满的月亮,依影思念起了远在遵化朝思暮想的人儿,自言自语道:“允禵,此时此刻,你有没有想起我啊!”

同一时间在遵化,允禵在睡梦中思念依影,虽然在他的旁边躺着的是嫡福晋完颜氏,但是说梦话叫着的是依影的名字。完颜氏靠在床头,抚摸着夫君的脸颊伤心地说:“王爷,难道你的心里真的容不下我?先是年绾意,如今又是依影,难道我就这么差劲吗?”

春暖花开的季节,胤禛想去杭州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也想看看绾意从小长大的地方。

“皇上想要去杭州?”皇后惊讶道。

胤禛此行本来只打算带绾意一个人去,可是皇后想让品贵人跟着伺候,胤禛也不好驳了皇后的颜面!出门在外,为了安全起见,只能隐姓埋名。皇上的身份是罗老爷,从京城到杭州做字画生意的,绾意是夫人,品贵人是小妾,依影是丫鬟,苏培盛是管家,几十个大内高手是随从。临走的时候,绾意依依不舍抱着儿子,千叮咛万嘱咐要汪姑姑好好照顾惠儿。

“娘娘放心,老奴一定照顾好八阿哥!”汪姑姑接过惠儿说道。

“品贵人,此行你可要好好照顾皇上和贵妃。”皇后给品贵人使了个眼色,品贵人知道皇后是让自己看着年绾意的。

行进在途中,车窗外到处是郁郁葱葱,绾意掀起马车帘子,欣赏窗外秀色可餐的美景。胤禛担心绾意的身体,问道:“你的身子吃得消吗?要不我们停下休息一会儿?”

“老爷,我不要紧,一想到马上要到故乡了,我真的好激动。”

品贵人看他们在秀恩爱,手中转动着手帕,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乐心,你以前涉足过江南吗?”绾意放下车帘问品贵人。

“回夫人,妾身是满人,自小在京城长大,没有去过江南,如今跟随老爷下江南,妾身高兴了好几日呢!”

“江南的风景甚美,乐心可要好好看看。”没等绾意说完,胤禛忽然把她搂在怀里,调侃道:“我也要看看,是怎样的土地,能养出我夫人这样的佳人。”

绾意逃出胤禛的怀抱,害羞的说:“老爷胡说什么呢?也不怕妹妹笑话。”品贵人尴尬的笑了笑,心想,眼前这个极尽温柔的男人还是外界所传冷酷的雍正皇帝吗?可笑!恐怕今生只能在贵妃娘娘面前,看到有血有肉的皇上啊!

经过了十几天的路程,一行人到了HZ市。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杭州的景色果然是名不虚传,品贵人只觉得心旷神怡,到达的第一日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游西湖。

在船上,绾意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想起了小时候,是最爱游湖了,几乎每个月都缠着父亲哥哥去游湖,想来二十几年了。品贵人头一次坐船很不适应,头晕呕吐,胤禛就让人带她去客栈休息。

“老爷,乐心妹妹不舒服,咱们还是回去看看吧。”绾意担心的问道。

“不用,她就是晕船,她走了倒好,舍得在这里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游到湖边,胤禛发现湖边居然有一座豪华的房子,问船家道:“船家,怎么会有人把房子盖到湖边?”船家告诉他们,这是杭州富商陆公子盖得,传说为了遵守对一个姑娘的承诺?。”

“承诺?”绾意回想起来陆文轩曾经答应她,要给她在西湖边盖一座房子,将来两人结为连理,住在这里一推开窗子就可以揽尽西湖美景。

“那这位陆公子现在在哪?”胤禛起了疑心,问道。

“陆公子多年前就去京城住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又回来了,现在居住在以前的旧宅,没有在这里住。”船家说。

八九不离十,胤禛和绾意,甚至是依影都猜到船家口中的陆公子就是陆文轩,绾意原本大好的心情被就此打破,只剩下了担忧和恐惧。怕什么,来什么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便遇见了陆文轩,陆文轩仿佛已经彻底释怀了,不仅答应对皇上身份保密,还热情的宽带他们。他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把何英怀孕的消息跟绾意分享,绾意高兴的说:“真的啊!恭喜嫂子,陆伯伯终于可以安心了。”

“原来夫人与陆公子是旧相识啊!”乐心猜测陆文轩对绾意有私情,想故意挑拨离间。

“你闭嘴,不该问的别问。”胤禛发怒道,乐心看见胤禛真的生气了,嘴角微微上扬,低下了头。陆文轩笑着对乐心说:“贵人说笑了,我和夫人也算不上旧相识,只是小时候都住在杭州而已。”

何英抚摸着肚子,看着胤禛和绾意说道:“孩子再有七个多月就要出生了,这是文轩第一个孩子,我想让老爷夫人给取个名字,那样是这孩子天大的福气啊!”

胤禛握住绾意的手,温柔的说:“夫人,你和陆公子是旧识,孩子的名字就由你来取吧。”

“这是你们第一个孩子,那便叫陆琪吧!取义珍宝,无论男女都合适。”绾意思索片刻,说道。

“我夫人果真学识渊博,名字取得极好。”胤禛赞叹道。

陆文轩跪下说道:“草民代琪儿感谢老爷,夫人赐名。草民一定将琪儿培养成栋梁,长大后为朝廷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