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番外四 雍正十三年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一日,年逾花甲的雍正皇帝胤禛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在圆明园的九州清晏,刚刚给皇上诊过脉的刘太医,跪在皇上面前朝满头银发的苏培盛摇了摇头,就退出了殿外。

此时后宫嫔妃悉数跪在殿外,有的闭上眼睛默默祈祷,有的双手合十在胸口,有的满脸愁容地望着大殿门,都盼望着皇上能好起来。跪在第一排的熹贵妃看见太医走出来,焦急地起身迎上前去,问道:“刘太医,皇上的情况怎么样?”

“启禀熹贵妃,皇上......皇上......”刘太医跪在她面前,满脸汗珠,惶恐地说,“皇上他,就在这几日了。”

“什么,你说什么?”钮祜禄琴儿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怎么能死呢?后宫嫔妃听到这一噩耗,一下子都掩面哭泣。她们不仅仅在哭胤禛,更是在哭她们自己,胤禛一走,她们成为太妃太嫔日后就要常伴青灯古佛,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中孤独终老结局何其悲凉。

皇后乌拉那拉禄银,雍正九年戊戌九月二十九日崩逝于景仁宫。

齐妃李令月因儿子弘时被削宗籍,深受打击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长期幽闭于长春宫养病。

懋嫔宋欣于雍正八年九月逝世。

雍正八年,为了给弘历铺路,胤禛把钮祜禄琴儿由熹妃擢升为熹贵妃,皇后去世后,她如愿以偿成为了后宫最最最尊贵的女人。虽然身处贵妃之位,但胤禛依旧是对她不理不睬,即便是路过储秀宫也不愿停留片刻。胤禛病危,她三番几次请求要去伺候皇上,但是没有胤禛的旨意,苏培盛不敢擅自做主。

躺在床上的胤禛,身形消瘦,面如白纸,双眼塌陷,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仿佛自己已经到阴间游历了一番。苏培盛见皇上醒了,欣慰地说:“皇上您终于醒了,急死老奴了。”

“苏培盛,朕昏睡了多久?”胤禛艰难地说。

“回皇上,您昏睡了一天一夜。”苏培盛回道,“熹贵妃娘娘几次请求要亲自侍候您左右,娘娘还在殿外候着,不知皇上......”

“让熹贵妃回去吧,明天叫弘历来,朕要见他。”胤禛望着天花板说,皇后一去,后宫再无他牵挂之人,在最后的日子里,那些人不见也罢。苏培盛向熹贵妃传达了旨意,她没想到皇上对自己如此无情,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见。罢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生气的必要,叹了一口气便回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太阳的第一缕光辉照到圆明园里,宝亲王弘历便进入了九州清晏。“皇上,皇上,宝亲王来了。”苏培盛轻声地在胤禛耳畔呼唤着,胤禛扭过头来,注视着正在给他请安的弘历,此时弘历已经二十四了,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身着橘色长衫,带着一顶黄色毡帽。

“弘历来了,来,到皇阿玛身边,”他把弘历唤到身边,执过他的手,叮嘱了他几件事。第一,他去后,定要将绾意陪葬在他身边,不然他定会魂魄不宁。第二,政治上要继续实行实行改土归流和耗羡归公,还有建立养廉银制度。第三,重视军机处。

弘历把胤禛叮嘱的每一句话都铭记于心,他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胤禛严肃地对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不要如此悲伤。”

“不,皇阿玛是万岁爷,能活一万年,”弘历哭着说,胤禛勉强的笑了笑对弘历说:“傻孩子,是万岁爷,就真的能活一万年吗?皇阿玛活够了,现在只想快点和你年娘娘团聚,朕让她等的够久了。还有你皇额娘也在那边等着朕,所以朕在那边并不孤单。”

“皇阿玛,皇阿玛......”弘历动情地呼唤着胤禛,胤禛接着说:“弘历,你打小就聪明又勤奋好学,这两年帮朕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把大清交到你手里,朕很放心,朕也相信你,定能将大清发扬光大。”

“皇阿玛,儿臣一定不负皇阿玛所托,将大清国发扬光大。”弘历说,“皇阿玛,额娘跟儿臣说她很想见您一面不知您意下如何。”

“不必了。”胤禛平静地说,他想弘历即位后,钮祜禄琴儿就是万人之上的圣母皇太后,她的好日子还在后面,这一面不见也罢!最后他还告诉弘历,他已经吩咐庄亲王将来把弘曕过继给某个王爷,好让弘历五后顾之忧。然后他就让弘历下去了。熹贵妃见弘历从九州清晏出来,急忙来询问,得到的答案却是晴天霹雳,难道自己竟连丈夫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吗?弘历扶着额娘离开的时候,和文贵人打了个照面,随后她们看着文贵人进了九州清晏,她苦笑道:“儿啊!你看在你皇阿玛心里,你额娘还不如个小小贵人。”

弘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惭愧的低下了头!胤禛召文贵人前来只是吩咐她今后多去照顾照顾齐妃,与熹贵妃不同,齐妃毕竟是他宠爱过的女子。雍正五年,弘时因行为不谨慎被胤禛削宗籍,同年八月郁郁而终,他是齐妃唯一在世的儿子,胤禛觉得愧对与她,此刻胤禛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在人世间最放不下的就是已经疯疯癫癫的齐妃了。放眼后宫,唯一可以托付的就是文贵人了。

“请皇上放心,只要臣妾在一日,就一定尽心尽力照顾齐妃娘娘。”文贵人双眸闪动着泪花,抚摸着胤禛冰冷的手坚定地说。

八月的傍晚狂风大作,九州清晏的寝殿里只剩下了胤禛与苏培盛二人,这一日,胤禛该召见的人全部都召见了,该交代的事也尽数交代完毕。最后的时刻,胤禛想和苏培盛单独说点往事。苏培盛将胤禛扶起来,靠在软垫上,胤禛虚弱地说:“苏培盛,朕去以后,你就出宫颐养天年吧!”

“不,万岁爷不会有事的,奴才要伺候万岁爷一辈子!”苏培盛跪在地上哭诉道,胤禛招呼他坐到床边,对他说:“朕想绾意了,朕已经让她等了朕十年,三千六百个日日夜夜,她该多么寂寞。朕每次去她的梓宫看望她,都很难过,想着什么时候才能与她团聚。”

“十天前,朕最后一次去看她,趴在她的金棺上,仿佛听见她对朕说,她和惠儿想朕了,让朕快点跟她团聚,朕答应了。果不其然,朕就突然病倒了,夫妻连心真是不错,是绾意来迎接朕。”

“她去世后,朕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思念她,以前还有惠儿,那是她生命的延续。惠儿也走了后,朕的心仿佛被人掏空了。再往后,连朕的皇后也离朕而去,朕生无可恋。”胤禛向苏培盛动情地倾诉着,仿佛要把这辈子的话在这一夜之间一泄而尽。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子时,雍正皇帝爱新觉罗胤禛驾崩于圆明园,在位十三年,享年五十八岁。庙号世宗,谥号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第二日,根据他的秘密立储方法,由皇四子宝亲王弘历继位,改年号为乾隆。

乾隆登基当日封生母熹贵妃为崇庆皇太后,福晋富察氏为皇后,皇考齐妃为齐太妃,皇考裕妃为裕太妃......不久后,关于敦肃皇贵妃该不该附葬泰陵一事,皇上与太后杠上了。皇上下旨明年让敦肃皇贵妃的金棺随着胤禛和孝敬宪皇后的灵柩一起葬入泰陵地宫,皇太后以没有皇贵妃附葬的先例为由不同意皇上将敦肃皇贵妃陪葬在先帝身边。

弘历说这是先帝的旨意,就是朝政之事后宫不得干政。乾隆二年,雍正皇帝胤禛,孝敬宪皇后乌拉那拉禄银,敦肃皇贵妃年绾意一同葬入泰陵地宫。自此,胤禛开创了大清朝皇帝地宫附葬皇贵妃的先例!

在此之前,乾隆即位之初,就追封他的大哥弘晖为端亲王,追封八弟福惠为怀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