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昙只一直看着前方,虽没有关注身边的人,但也知道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可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他心里之前那点烦闷便也消散了许多。
云雾尽处出现了一片绚烂的红,优昙伸手拉过身旁的小铃铛,在一阵电闪雷鸣中穿过一道无形的结界来到一处高台之上。
“看到那张轮回盘没有,它转动一圈便是一个轮回,世间万物化分阴阳,自有其明暗两面。三界生灵除开已跳脱五形之外者不入轮回,或神,或仙,妖魔,鬼,人皆可通过这轮转台去到下一个来世。”
“如果你想要找到那人是你的心愿,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只要跳下这轮转台,你便可在来世与他重聚。”
优昙看着那如深渊般望不到底的白芒涌动的漩涡,悠悠看了眼小铃铛道。
小玲铛站在轮转台上往下望去,只觉全身犹如失去了力气一般软绵绵的。她分不清是因为脚下所站的位置有什么力量,还是另外的原因,才压制了她全身的灵力,让她生出一种失重的感觉,轻飘飘的无处着力。尽管心里那抹凭空冒出的惧意令她有些在意,但一想到能在未知的尽头见到孙斜,她心里就充满了期待。
“你会不会来呢?我实在很好奇。”优昙看着一脸坚定的小玲铛,只觉她眼里那道亮光特别碍眼。
“有些事我想有必要让你知道,我虽尽全力助力,但如果你要找的那个人并不愿与你再有牵扯,你从这轮转台跳下去也有可能魂飞魄散,不仅无法达成所愿,极有可能赔上自己的一切。”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从这里跳下去之后,再就不可能会有反悔的余地了。”
优昙知道小铃铛的执着,至情至性且爱那个人至深,可一向行事果决的他这一刻还是难得有了一丝踌躇之意,再一次确认着她心里的决定。
“只要我从这里跳下去就有可能见到那个人对吗?”小铃铛转头来问他,眼神灼灼。
优昙知道她心意已决,眼神一冷,明白了自己不管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既如此他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嗯,只要那个人心里有你,那个人舍不得你。”
“这轮转台又名相思境,此地为上古封印禁地,此处之所以成为遗落之境,原是万年前天珺上神与芷晏仙子之间情怨纠葛,他们原是一对师徒,据传天珺无心无情,芷晏仙子却对其一心痴恋,爱而不得之下便与天珺定下一个赌约,她向天珺求了一个来生,下凡历劫,在忘记前尘之下重新来过,芷晏赌自己会让天珺爱上她。若赌约输了,芷晏便再不会出现在天珺面前,且再不会痴恋于他。天珺也同意了,虽当时天帝大怒,神界众人也不赞同,都大斥芷晏逆伦犯上,不顾廉耻,利用师徒之义挟迫神界最有前途,更有可能成为下届天帝的天珺,与她入轮回,蛊惑于他,坏他修为。”
“谁也不知道天珺当初的想法,只不过他依约前来,与芷晏双双跳下了这相思境。”
优昙说到此处,狭长的丹凤眼中划过一道幽蓝的暗光。
小铃铛瞥见他嘴角的那丝轻蔑,忍不住问道:“后来呢,后来他们如何了。”
“你很好奇。”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也是一个值得流传千古的故事。”
优昙笑了笑,看得出是发自于内心的。
小铃铛脱口而出道:“天珺一定也是爱着芷晏的。我相信他们是相爱的。”
“你猜的不错,凡间一趟,他们转世为凡人,芷晏的确让天珺爱上她了,而且不可自拔,近乎痴狂,他二人爱得轰轰烈烈,荡气回肠。只不过等回到神界,天珺又成了那无心无情高高在上的神祗,将凡间种种忘得一干二净,甚至不顾芷晏的哀求于痛苦,在天帝的相助之下斩断了自己的情骨,抽离了一身情思,彻底舍身于无情道,与芷晏从此陌路。闭关于舍情殿中再不愿现身了。”
小铃铛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她不懂天珺既然不是对芷晏全然无情为何又如此决绝。
“难道是他后悔了。”小铃铛有些不确定道。
“没有人知道天珺的想法。”
“只不过天珺选择断情绝爱后,天帝便饶过了芷晏,免去了剔她仙骨,将其贬下幽冥鬼道做一忽颜鬼的责罚。”
“天珺依旧是那个天珺,只芷晏心若死灰之下叛离了神界,从此没了踪迹。”
“而这原本被称为有情人皆可得其所愿的相思境,就从此换了名字,变成轮转台,百年之后此地不知被何人以结界所封,三界众生不再踏足之地,万年下来此地也就渐渐被遗落了。”
优昙似在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往事,只小铃铛还是看出了他神情间隐隐约约的恨意和缅怀。
她从未见过对方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一瞬间她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待理顺了其中的情由,想到对方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一副随性不羁的模样,她以为他就是神秘且强大的,不会受伤,也没有脆弱的时候。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很想宽慰一下对方。
“我想,天珺之所以选择剔除情骨,闭关于舍情殿,定有他这么做的理由。也许是知道自己忘不了对方,才会用这样决然的方式。或许他是想保护芷晏仙子也不一定。”
小铃铛斟酌了一番将自己心里的怀疑可能说了出来。
“你说的一点不错,那个人的确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他低估了感情,他太自以为是,太懦弱,所以到最后只能和自己爱的人形同陌路。芷晏真的不再爱他了。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芷晏在他面前化为灰烬,彻底消失于世间再没有回转的可能。”
“神界再没有天珺与芷晏,他们的结局便是相携而去,双双不入轮回,灰飞烟灭了。”
“你心里的怀疑没有错,芷晏是我娘,她是长在瑶池仙境一朵婆罗优昙,被路过的天珺带回养于玉琼池内五百年,后化为人形得天珺点化为仙,拜他为师,与他朝夕相对两千八百年。神界冷清,他们日日作伴,怎会不生情呢。只不过总要自欺欺人,到头来才错过许多,化为一场空。”
小铃铛见他又恢复到之前那副散漫随性的样子,心里闷闷地,其实再强大的人也有柔软脆弱的一面。
“怎么会是一场空。他们有你啊,你的存在就说明他们是爱着彼此的。芷晏爱天珺,天珺也深爱芷晏,不然他又怎会随她而去,他只是不想自己爱的人太孤单。他们也爱你的,不然芷晏也不会生下你,我想天珺他一直关注着你,不然又怎会在与你见面时好不惊讶。”
“你没发现吗?第一次见你时就见有一道莲花法器护在你身后,当时我还疑惑,现在看来那莲花法器应是天珺加持在你身后的。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我曾看国的一本古书上有记载,天珺上神的原身就是一朵佛荼利华九瓣莲吧。你身后的法器莲花便是一朵九瓣莲。”
优昙想到天珺离去之时看向他的那一眼,那是不舍与抱歉,他不愿想起的,一瞬全都清晰起来。突地呼吸一窒,眼里的沉静也有了皲裂。
“是嘛。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倒是你,入了这轮转台可就没有转寰之地了。”
“若是下定决心,你便做你想做的吧。”“但愿你能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