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父“逼婚”,被锁深闺

苏婧婷换了中式女儿装,嬉皮笑脸走进厅堂,讨好似地在父亲面前撒起娇来。

“爹爹,按您的吩咐,我换回您前日给女儿做的衣服了。爹爹,您看——”苏婧婷知道织造起家的父亲始终看重中国的布匹衣服,也知道为自己早早准备传统服的用意。虽然穿洋装不代表丢掉祖训,虽然穿洋装让她不自觉感受着留学时代碰到那些热血青年的活力与神气,可她是不愿违背苏家的规矩,来伤父亲的心。

“来,婷婷,让爹仔细瞧瞧——转个身,哎,你也长得太快了,个儿都这么高了,给你做的裙子都短了。”苏老爷说着不禁感伤得抹抹眼睛。

“爹,没有,您看,不是很合身吗?”苏婧婷也红了眼圈,忙安慰父亲。

“嗯,到底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苏宅都关不住你了,成天外面乱跑。”

“爹——”苏婧婷没想到父亲转脸又谈到自己溜出家门的事儿,赶紧使出撒娇的本事。

“罢了,罢了,你以后出门,都跟我说一声,也好让司机开车载你,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吗?”

“好,好,爹,我这不是很久不在家,想看看上海都有哪些变化啊,再说今天芸约我,留洋前我还答应给她带礼物来着。”

“幸好,你还没忘了让你的好姐妹给爹通报一声,还算没白养你。”苏老爷气鼓鼓的脸马上松弛了下来,露出了一脸没柰何的笑。

“好了,爹,今天那位姜先生真的救过你吗?”苏婧婷瞅着爹爹笑了,赶紧转移话题。

“是啊,你看人家年轻有为,现在还是洋行经理!”苏老爷边摇头边吹吹茶杯里的茶叶,喝了口茶,“怎么同样花钱,你怎么就没让我省省心呢?”

“我这不是赶紧毕业就回来了吗,明天就去找工作,保证不沾亲带故靠你的面子挣钱。”

“哼,说得好听,一点儿女儿家的模样都没有。”

“好了,爹——那位姜先生刚到上海,就来拜访您,不会就是光拜访完事儿了吧?”

苏老爷只管喝茶,并不接话。

“爹,又在这装糊涂。”苏婧婷心里明白为什么家里客人在母亲去世后,就越来越少,而且父亲也总不愿多见客,这一次还是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见父亲留外客这么久。

“婷婷,你也大了,爹之前嘱咐你只管好好读书,现在回来了,也该替你操心你的大事了。”

“爹,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大事?”苏婧婷听了,心下一沉,一脸紧张。

“你觉得今天那个姜凌峰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看着不过是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

“哼,他傻,就当不了洋行经理了。等下次他有空,我请他来家里多坐坐,你多了解了解他。”

“爹,女儿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还想多伺候您呢!回国没多久,我还得找工作锻炼自己,您怎么就把我往家外赶,刚刚您还说外面乱呢!”苏婧婷急了,说了一大堆理由,试图打断父亲这般急切嫁女的想法。

“就是因为乱才想让你找个好人家,爹又不能永远陪着你。”苏老爷说着又慢慢起身,转身看了看那副松鹤图,恍惚间又听见亡妻在病榻上嘱咐他的话:

“老爷,希望您常常看看那副松鹤图,您一定要健健康康,活得长长久久,替妾身好好照顾我们唯一的女儿啊!”

“爹,爹——”

“婷婷,听话,爹都跟你打算好了,过几天——”

“不,不要,我就不嫁,你看看那些留法的中国学生,个个都有理想,青春是要奋斗的,梦想才会实现——”

“理想,奋斗,你都在法国学的是这个吗?”苏老爷听着这些词,不觉毛骨悚然,“从明天开始你哪儿也不许去,直到你出嫁那天!”

“爹,你太不讲理了,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腐朽没落的清王朝都被推翻了,青年人也有更多选择的自由。”

“自由,听听,你这话往外面说,是要被判成乱党的!”苏老爷急了,忙唤管家,“来福,把小姐带回房,明天起,一日三餐送进房间,不许她出房门半步!”

“爹,爹,我就是不嫁,你关我多久都不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从也得从!”苏老爷厉声说道,见苏婧婷被管家拉走,再仰头看那副画时,不禁有点头晕目眩,赶紧扶着桌子坐下,喝口茶,定了定神,不住得叹气和摇头,嘴里叨叨着:“婉儿,婉儿,我们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

管家来福送苏小姐进房,好心劝说她:“小姐,你这是不懂老爷的苦心啊!”

“爹也不懂我,这哪儿是为我着想,留洋回来就是为了嫁人吗?太不可理喻了!”

“小姐,外面世道太乱,老爷年纪大了,想找一个人能长久保护你,不是很好嘛?”

“来福,我知道你一向对我们家忠心耿耿,你也看着我长大的,难道你就不能劝劝爹收回成命嘛?”苏婧婷倒是想顺嘴和管家建立联盟。没想到管家却说:

“小姐,来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过觉着今天上门拜访的姜少爷倒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值得托付!”

“来福,你看上啦?”

“不是,小姐,这跟来福看不看上没什么关系?”

“那个姓姜的给你打了多少赏钱?”

“小姐,天地良心,来福自小就老实,老爷小姐待小的恩重如山,小的——小的只是觉得那姜少爷”

“行,行,行,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不许跟我提那个姓姜的,关门,我要睡了,晚饭不吃了。”苏婧婷还一肚子委屈呢,倒床就蒙上被子。

“好吧,好吧,小姐你好好休息。”来福小心翼翼锁了房门,走了。苏婧婷听着动静,又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牢骚:“什么姜少爷,爹爹和来福怎么都向着这个傻帽,希望他马上瘸了、病了、走不得路,下不了床,再不上我们家了!”

夏夜,一抹上弦月的倩影映在苏宅的荷塘里,微风拂过,荷叶和荷花都无精打采得动了动,几丝微风拂过,可也解不了盛夏的暑气,蛙鸣蝉噪是今晚苏宅唯一的声响。苏老爷在苏婧婷卧房外站了站,又回到他的书房,灯亮到后半夜才熄;苏婧婷那晚翻来覆去: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都始料未及,正为做了件好事而沾沾自喜之时,没想到却被父亲逼婚推到心情谷底,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那个姓姜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