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几台仪器后面的角落里，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李粒子吓了一跳，一时间李粒子的脑子陷入卡机状态。
“你是谁？”那声音顿时又拔高了几个分贝。
李粒子的大脑还没有完成重启。她张了张嘴，心里却在哀嚎：不是吧！这是要把我当小偷的架势？
“你到底是谁？”见久久没有回应，角落里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逃跑吗？李粒子问自己。
不行！那不就坐实了“小偷”这个身份了吗？
那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纠结中，她不经意瞧见“大蠢猪”几个大字，就像有一道电火花击中了她，也如同大脑终于重启完毕。她轻轻一颤。
“啊，我是李光年的女儿李粒子，本来有点私事来找他，可他却不在……”
李粒子编故事向来在行。
“原来如此。”角落里的人说，“他们开会去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见忽悠过去，李粒子这才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被逮住第一天上班就擅自离职。
她决定先溜之大吉。
她无声而轻快的走向大门。
“对了，李粒子是吧？我是刘程。你急着走吗？不急的话就陪我聊聊天吧。”声音再度从仪器后面传来。
李粒子一个踉跄，她干笑一声，“呃……哈哈哈，我急着走啊，很急的！我走了再见。”
李粒子飞快逃离了4号实验室。
.
几台高大仪器遮掩着的角落里，到处铺陈着绑扎整齐的光纤，一捆捆光纤束的尽头是一台巨大的超级计算机。人的声音从计算机里传出来，“唉！等等！你别走啊，喂？”
.
会议室里，4号实验室的成员们环绕着会议桌坐着，主座上是一个老头，老头剪着精神的平头，头发已近全白，却根根竖立。他的目光敏锐而灵活，时常微抿的双唇使他显出一种坚忍的毅力。
他名牌上的名字是“赵国强”。这是上世纪80年代曾一度流行的名字。
赵国强翻开一个实体文件夹——难以想象，在便携智能如此普及的今天，还会有这种老古董在使用。
“最后一个案议：是否让超人工智能进入虚拟社区。下面开始讨论。”赵国强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同意，只有让它处在社会环境中才能体现其人类逻辑的模仿程度。”一个站起来发言，“光研究对话和电脑里的数据是没有意义的。”
“不同意。”另一个人反对说，“进入虚拟社区以后，ASI的可控性将大大降低，我们还没有全面解析ASI的逻辑模式。”
“没有的事！”又一个人拍案而起，“你也是参加了ASI的研发的，你还不清楚那是什么吗？可控性也不成问题，我同意。”
“反对。”李光年也站了起来，“我担心ASI将得到全面接触网络的机会，这会使它指数级进化。它会完全失控的。”
“少来！我同意。”又有一个人发表意见，“我们有足够手段让它隔绝虚拟社区以外的网络，也有能力在它完全失控前摧毁它。”
“……”一时间，会议室里一片沸腾。
”好了！”赵国强双手虚按，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下面开始投票。”
漆黑光滑的会议桌面被点亮，所有人开始在上面操作起来，很快，投票结果出来了。
“11比9，仿人类逻辑超人工智能-刘程将进入虚拟社区研究阶段。”赵国强宣布。“现在开始任务分配。”
“虚拟社区接入与形体建模由二组负责，可控性问题由一组负责，操作过程详细由三组负责，引导及接触由……”赵国强宣布到这里，忽然皱起眉头。
“与仿人类逻辑超人工智能接触，需要真正的把它当做‘人’对待，任何心理预设都会给它带来负面暗示，我们得到的数据也会受影响……在座的各位有什么好的人选？”
突然，会议桌上亮起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赵国强眉头紧皱，伸手将红色感叹号点开。
一个全息投影从会议桌面上投射出来。
投影里，一个女孩探头探脑的溜进了4号实验室，在一个工作桌的电脑上写下”大蠢猪”几个字。
李光年偏开了头，不忍直视。
直到那女孩离开实验室，画面才消失。
赵国强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李光年，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你女儿吧！她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你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李光年有些窘迫的回答。
“很好！”赵国强继续宣布，“接触由李光年负责资料采集和分析，由四组负责，现在各小组开始讨论具体规划。”
.
下班以后，李光年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吃晚餐。
李粒子的母亲夹了块豆蛋白放进女儿碗里，关切问道：”怎么样，这一天工作得还好吧？”
“好无聊！”李粒子忍不住大吐苦水，一面把碗里的豆蛋白塞进嘴巴，“简直无聊死了！”
是挺“无聊”的。李光年闻言白她一眼，心里发了个牢骚。他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坐直了，咳了一声，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架势。
“粒子啊，最近你或许会被调到4号实验室。”
“啊？为什么！”李粒子一脸诧异，“我才工作了一天！再说了，我去你们那能做什么。”
“这是上级命令。”李光年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道，但下一秒他就没绷住，“怎么，不想跟你爸我一起工作？”
“不想。”李粒子叹了口气，又扒了口饭，“怪别扭的。”
.
李粒子最终还是被调去了4号实验室。当天上午，李光年带着她认识4号实验室里的所有成员。
“这是赵研长，叫赵爷爷。”
“赵爷爷好。”
“这是周阿姨。”
“周阿姨好。”
“这是钱叔叔。”
“钱叔叔好。”
“这是……”
“……”
这一圈下来，李粒子早就叫苦不跌了，可偏偏她脸上还不得不保持着热情灿烂的笑容。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还有一位——刘程，跟你同属于后勤组，不过他不在这儿，他最近被调去了分部工作，不过你们以后有见面的机会。”李光年说道。
“啥？刘……刘程？”李粒子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了。
“怎么啦？你们认识？”李光年闻言顿时“不怀好意”的一笑，故意问。
李粒子赶紧打了个哈哈：“不认识，不认识。”
李光年也不点破，转而细细嘱咐：“后勤组只有你和刘程两个人，你要和组员搞好关系。”
“一般来说，你们后勤组只要负责采购支出和社会调查等后勤任务，很简单的。再加上你们小组最近的调查任务只能在虚拟社区进行，所以这几天你们可能都比较闲……”李光年看了眼身侧的女儿，忽然压低了声音，“还有，后勤组是可以自由登录虚拟社区的，只要你们是社会调查——”
李粒子虎的抬起头，眼睛一亮。
“但是社会调查一定要小组统一行动哦！名牌也不能取下，否则会被视为擅自离职。”李光年眨了眨眼，“当然，你到底在虚拟社区做什么名牌是管不了的，所以你一定要自觉——”
“知道了！”李粒子赶紧回答，心里已经开始不知道盘算起什么小九九来了。
“知道就好。”李光年溺宠的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快去收拾收拾吧。”
李粒子扒拉着一头被揉乱的头发，嘟囔着走开了。
望着女儿的背影，李光年有些出神。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之后，李光年才回过神来。
李光年给赵国强比了个大拇指。
.
就像李光年所预料的，李粒子果然第二天就打上社会调查的旗号钻进了VR舱，作为规定，刘程必然会跟李粒子在虚拟社区中会合——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至于李粒子会不会发现刘程的“真面目”，李光年他们并不担心。仿人类逻辑的超人工智能。就算是清楚它“底细”的研究者们也差点被骗了。
只要它的人类逻辑更完美——这正是需要测试的——那就不会露馅。
.
虚拟社区，游戏城。
头一个星期，李粒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了社会调查的，然而今天，她却轻车熟路的登录了这里。
这里是虚拟社区里一个专门娱乐的地方，没有白天黑夜的限制，24小时里，这儿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
游戏城里随处可见来往谈笑的行人，而且大部分是情侣！这些情侣沉浸在甜蜜的二人世界里，完全不在意李粒子这种人的目光。
李粒子往游戏城里走去。刘程照例紧跟着她，一路上不住东张西望。
转过几个路口，李粒子来到一座装横炫酷的建筑前。可是刘程却不肯跟着她进去。
“你干嘛呀！”李粒子有一些气急，他们不能相隔太远。
刘程看了眼建筑上突出的“GAME BOX”闪亮字样，疑惑的望着李粒子，“我们不是出来做社会调查的吗？”
这个木头脑袋！李粒子一跺脚，“我们就是来这里调查的。”
刘程望着李粒子，一脸不相信。
“喂！两张优惠卷都用过了，你不会让我白用吧……”李粒子无奈，改用哀求战术。
忽然，她眼珠一转，“再说了，与其调查别人，亲身体验得到的信息不是更可靠吗？”
“不是吗？”她向刘程眨了眨眼。
刘程好像陷入了思索，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我跟你一起去体验！”
李粒子偷偷一笑——这个木头脑袋还真好忽悠。
建筑里光线有些偏暗，但四处闪射着五颜六色的镭射灯。空间被分割成一个个整齐的小块。有男孩女孩在里边跳舞。
“走！”李粒子走进一个空间。
刚一进去，刘程就发现眼前的场景变了样。不知不觉间，他站在了一个擂台上，擂台下是一排排热情高昂的观众，一阵阵欢呼声排山倒海般涌来。
“怎么回事？”他问身旁的李粒子。
“VR炫舞啊。”李粒子白了他一眼。“你不会没玩过吧？”
这时，一男一女两个穿着时髦的动漫人物，伴随着光芒出现在擂台上。其中一个还向刘程比了个挑衅的手势。
“待会儿他们会做一些舞蹈动作，你得跟他们做同样的动作，做得越好，得分越高。”李粒子解释说。
音乐响起，擂台下的欢呼声又掀起一阵高潮，一个磁性男声响彻全场，“准备！one ——two—— three ——go！”
伴随着音乐，动漫女开始舞动起来，她洽合节奏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赏心悦目。轮到李粒子了，李粒子的动作同样流畅，看上去这只是小菜一碟。
“看到我身边这些球了吗？”李粒子甚至分出神对刘程说，“尽量击中它们，会有更多的得分哦。”
不出所料，这局李粒子满分。
接下来是刘程。出乎意料，貌似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的刘程也同样是满分。
这下更有意思了！李粒子这样想着，第二回合开始了。
.
随着回合数的增多，音乐节奏变得越来越快，单人舞也变成了双人舞。到最后，节奏感极强的音乐中，动漫男女的动作简直叫人眼花缭乱。
李粒子的舞步开始频频出错，而反观刘程，竟仍然拿着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分！
游戏结束了，全场爆发出直上云霄的欢呼！烟花四射间，三个燃烧着的大字浮现在半空中——“新纪录”！
动漫男女也站在擂台边为两个玩家欢呼鼓掌。跳得气喘吁吁的李粒子一拍刘程肩膀，“你行啊，这么厉害！跳那么难的动作，还不带喘气的！”
“你也很厉害啊。”刘程笑了笑，“我们马上把体验结果写一写吧。”
李粒子嘴角一抽。
登出游戏间，所有声音和画面立即消失了，李粒子这才发现大厅居然围满了人，她不由得一怔。
刘程紧跟着出来了，人群中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李粒子马上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当即挺身往前走出了一小步，分明是想彰显出一种”所属权”——刘程可是她的小弟，她心里哼了哼。
李粒子的眼光瞟过人群，忽然，一个熟悉却令人尴尬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浑身一僵。
张铀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边缘，在他身旁一副小鸟依人模样的，正是那个叫做电离的女孩。
女孩环抱着张铀的胳膊。得意对上了李粒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