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航不久,未休息好的宋惟诺眼皮开始打架,宽敞的头等舱没有太多旅客很安静,她倚在座椅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迷蒙之中,身上落下一件男士外套,她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叫了一声“宁珂”。
名字脱口的同时,她立刻醒了过来。在飞机上,这样高大的男人只能是裴氏的律总,那个传闻中杀伐果决的男人。
看男人转身打量着自己,宋惟诺有些紧张,全仰赖工作中培养出的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看起来波澜不惊。
“抱歉,律总。”
听到她的道歉,宋律生折身走回来,倚着她前排无人的座椅上,对她笑了笑,但眼里却是寒凉如冰:“宋惟诺。”
他一字一字地说出她的名字,似是品味其中的深意,也似勘破了文字的玄机。
“同姓宋,想来我们也是有缘人。”
客套话,她抿唇微笑,客气疏离,未语。
宋律生俯身,仔细端详她的面孔,是让人觉得舒服的长相,倒不至于惊艳,他不懂宁珂为什么独独挑了她:“阿诺老师和宁医生是怎么认识的?”
“在医院认识的。”
她鼻子灵,闻到宋律生身上的味道,不觉皱了皱眉。
暗香藏在浓浓的烟草味中,让本来呛鼻的味道只剩下了涩苦。
看到她的反应,宋律生直起身与她保持合适的距离:“出于好心,我提醒一句。他那个人,深不见底,给他暖床可以,可要管好自己的心。我认识他差不多五年了,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女人,而他也不适合有女人。”
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骇人的话,到头来竟是背地里说坏话,宋惟诺笑了,忍不住反问道:“是吗?”
“善意的提醒。”
“律少更像是在挑拨关系,”她直言,“评说一个人总要有点根据。”
宋律生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不需要根据,男人的直觉,男人对男人的了解。”
宋惟诺把身上搭的衣服拎起来递给他:“衣服您收好。”
“他托我路上照顾你,我有求于他,自然要好好履诺。拿去穿,他肯定提醒过你伦敦冷。”
这个男人还真是自以为是,都有宁珂的提醒了,她当然带的有厚外套啊。
*
回到宋惟诺的家,宁珂简单收拾了屋子,稍作休息,便起身离开。
她不在,室内空落,这个房子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停留的意义。
丢垃圾时,宁珂沉思了一会,还是把那件扯破的丝质吊带裙拿了出来,单独收好。
*
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
灯火通明下,是匆忙往来的人,空气带着岛国冬季的湿润与凛冽。
从机场出来,他们立刻赶往下榻的酒店,很快就见到了Zcar英国总部的一位高级管事Moses。
正式会议要到第二天上午进行,对方提前私下约见,意图明显,不仅仅为了表达对裴氏医药这位新东家的看重,更多地是想考察宋律生这位当家人。
看似普通的一场私人谈话,实际暗流涌动,做着无声的较量。
宋律生是一位天赋异禀的商人,拿捏人心,掌控价格,斤斤计较,还有一股狠厉,必要时无所不用其极。
Moses与他谈了许久,未果,便把话题往宋惟诺身上带。
刚开始还聊些乡土风情,后来话题越来越偏,很是大胆露骨。
Moses是典型的欧洲人,白肤金发碧眼,连睫毛都是金色的,着西装撑黑伞,谈吐言行自有绅士做派。
但对宋惟诺来说,Moses给她的印象,停留在他身上浓浓的香水味,浓郁到有些呛鼻。
男人说荤话,不过是为了逗小姑娘脸红。时不时听宁珂在耳边吹气撩拨,宋惟诺的脸皮厚了不少。她扬了扬好看的眉,一点忸怩都没有,言辞得体,对答如流。
“对于东方,西方人永远是探寻的姿态,因为神秘,因为未知。如若没有这些东西,东方对于西方而言,一文不值。即便是东方美人,聘婷挪步于男人眼前,也不过新鲜玩物而已。”
话已至此,对方言语里的自大,以及无意中表露出来的优越感和歧视,令宋惟诺很是反感。
“相比于西方净土,东方人更热爱自己的故土。你之蜜糖,我之毒药,不过是判断不同,没有孰优孰略。辽朝以前,东亚铁骑横扫欧亚大陆,对于欧洲权贵而言,那是王朝腐败的惩罚,上帝派遣的制裁者。”
“论起雄心和野心,哪里都不缺谋略者和纵横家。不争不抢,不代表没有能力,或许只是不想不喜,又或者只是暂时的蛰伏而已。中国有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卧薪尝胆,Moses先生有兴趣可以私下查一查什么意思。
“对了,还有一个成语,叫‘巾帼不让须眉’。”
看到身旁的男人碧蓝的眼睛里闪过慌乱,她满意地笑了。
Moses显然没有料到以保守著称的东方女子,竟然会面带微笑说出如此骇人的话,内心忐忑自是坐立不安,寻了借口很快就离开了。
看着对方落荒而逃,一直坐在沙发里看戏的宋律生笑了起来,笑得狂放不羁。
宋惟诺把腿上的口译本合上,圆珠笔别在上方的线圈里,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你这个女人,真有意思。”
宋律生摸着下巴,还在回味刚才那一幕。
“还有脸笑,Moses嘲笑的,也包括律总你在内。”
“不是还有你为我们正名?”宋律生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宋惟诺扶着后颈,活动僵硬的肩颈。
“是。”她拖长声音,语有不满。
男人真是敏感又自大,这种关键时候还嘴硬地要女人来为他们撑颜面,活该被误解、被歧视。
Moses的离开,意味着临时加进来的工作提前结束了,宋惟诺不愿多留,动手整理自己的东西起身离开。
“给你说件与宁珂有关的事,你应该会很感兴趣的。”听到宁珂的名字,宋惟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望着坐在单人沙发里的男人,复古水晶灯的璀璨落在她的眼睛里,像星子。
“为什么这些年,宁珂身边一直没有女人。”
潜意识告诉宋惟诺,这个问题应该由她亲自问宁珂比较好,可她管不住自己的腿,走回来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看着女人的反应,宋律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