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丘处机西游劝止杀 铁木真东归顺亡夏(下)

说话的!你道这丘处机究是何人,被元太祖此一世雄主屈尊纡贵,一口一个“神仙”呼之?列位看官若是看过金庸大侠所著《射雕英雄传》时,便不会再发此问也,真个是妇孺皆知,天下闻名。但小说家言,毕竟与正史不同,甚或出入过大,且容说话人详述一回,便知其端地。史说丘处机字通密,道号长春子,登州栖霞人,乃是道家全真道掌教、真人、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养生学家、医药学家。实是头衔一堆,无所不能。西元一一四八年,乃大金国皇统八年,正月十九日,丘处机生于山东登州栖霞。自幼失去双亲,尝遍人间辛苦。从童年时便向往修炼成仙,少年时栖身村北公山,顶戴松花吃松子,松溪和月饮松风。传说其为磨炼意志,曾屡次将铜钱从石崖上扔进灌木丛,直到找到为止。年十九时,出家宁海昆嵛山,开始学道。次年拜全真道祖师王重阳为师,王重阳赐以姓字,道号长春子。

相传大定九年,王重阳携弟子四人西游,途中得道,飞升于汴梁城,乃嘱咐徒弟道:“处机所学,一任丹阳。”自此丘处机便在师兄马丹阳教诲下,道业精进。重阳仙师座下七位首徒,人皆号为全真七子,则是:丹阳子马钰、长真子谭处端、长生子刘处玄、长春子丘处机、玉阳子王处一、广宁子郝大通、清静散人孙不二。丘处机在王重阳仙化后入磻溪穴居,历时六年,行携蓑笠,人称“蓑笠先生”。王重阳在河南汴梁升天后,丘处机跟随同门马钰、谭处端、刘处玄到陕西终南山,拜会王重阳生前故友,及后将王重阳灵骨迁葬终南山。其后丘处机便拜别诸位师兄弟,赴饶州龙门山隐居潜修七年。隐居潜修期间,烟火俱无,箪瓢不置,破衲重披,寒空独坐,生活极为清苦。但静思忘念,密考丹经,潜心于养生及道学研究,并广交当地文人学士。大定二十八年三月,丘处机应金世宗之召,赴燕京塑王重阳、马丹阳像于宫观,并职高功,主持万春节醮事。复对皇帝作出“持盈守成”告诫,乃名声大振。明昌二年秋,丘处机东归故里,修建道观,金章宗赐匾额“太虚观”,即后来之太虚宫也。因地处滨都里村,栖霞人俗称之谓“滨都宫”。丘处机多次到访崂山,于此开创全真道教龙门派。泰和八年又来崂山修道,今白龙洞有其石刻二十首。因认为“牢山”之名不好,命名为鳌山,因而明代在山畔建卫城时名曰鳌山卫,其海畔叫鳌山湾,皆出自真人命名也。

泰和三年,师兄刘处玄去世,丘处机任全真道第五任掌教。丘处机掌教长达二十四年,使全真道乃至整个道教都进入兴盛时期。此后十六年间,丘处机在山东蓬莱、芝阳、掖县、北海、胶西等地传教;贞祐二年山东发生杨安儿起义,金朝驸马都尉仆散朝恩请丘处机协助招抚乱民,凭借丘处机声望,登、莱二州很快恢复平静。贞祐四年,金宣宗下诏派东平军王庭玉召丘处机赴汴梁,但丘处机谓金朝皇帝有“不仁之恶”,辞而不往。宋嘉定十二年,宋宁宗派遣将领李全、彭义斌持诏书敦请丘处机赴临安,丘处机谓南宋皇帝有“失政之罪”,也推辞不就。元太祖十四年,金兴定三年五月,成吉思汗派使者刘仲禄等人携带诏书前往山东邀请丘处机,前往蒙古帝国相见。刘仲禄十二月到达莱州昊天观,丘处机拜领诏旨道:“贫道循天理而行,天使行处无敢违也。”遂欣然同意前往。因去止杀,故而欣然。

太祖十五年正月,丘处机挑选门人弟子赵道坚、宋道安、尹志平、李志常等十八名弟子,离开山东昊天观启程西去,是年仙师已年届七十三岁。数月后到达蒙古国燕京,丘处机一行人入驻玉虚观,得到蒙古国燕京留守众官热情接待。丘处机闻说成吉思汗已于去岁六月统兵西征花剌子模,而自己年事已高倦冒风沙,欲约成吉思汗来燕京会见,于是写陈情表。刘仲禄乃令曷剌急驰报告太祖。成吉思汗忙于西征战事,不能东到燕京,便写回复诏书,派遣曷剌带转交刘仲禄,请仙师丘处机无论如何西行一会。丘处机无奈,便于太祖十六年春继续西行。当时刘仲禄欲为成吉思汗挑选处女带往奉献,丘处机当即劝阻道:“春秋时齐景公为削弱鲁国,派人挑选美女八十人送给鲁定公。定公与国相季氏朝欢暮乐,朝政日衰,孔子为此指责定公:‘君相沉溺于声色,国家何以图强?’太祖是为雄主,勿以女色惑之也。”

于是当年四月西出居庸关,途经漠南及中亚地区,在漠北草原拜会铁木哥斡赤斤,然后一路西行。途经镇海城时接纳田镇海建议,留宋道安、李志常等九名弟子在此修建栖霞观,然后再经回纥城、昌八刺城、阿里马城、赛蓝城,于同年冬抵达撒马尔罕。次年四月,丘处机途经铁门关,抵达大雪山八鲁湾行宫,觐见成吉思汗,正是耶律楚材所算定第六日,竟是一天不差。此次相见,因成吉思汗属马,丘处机属龙,道家史上称为“龙马相会”。成吉思汗大为敬仰,称为神仙而不名。同年秋冬,成吉思汗三次召见丘处机,询问治国及养生之道,并求长生不老之方。丘处机皆不提道家方术,只以敬天爱民、减少屠杀、清心寡欲等儒道学说以为回应。成吉思汗下诏耶律楚材,将此数次对话编集成《玄风庆会录》,常置枕侧。

元太祖十八年春,丘处机向太祖辞行,成吉思汗下诏豁免全真道赋役,并沿途派兵护送,一行人于冬天抵达宣德府。丘处机一行十八名弟子之一李志常,根据一路上西行见闻,后来写成《长春真人西游记》一书,具有重要史料价值,意义非凡。正大元年,丘处机应燕京留守官员邀请主持天长观;四年,成吉思汗下诏将天长观改名长春宫,便是当今北京白云观,并赠金虎牌,谓道家事一切皆仰神仙处置,诏请丘处机掌管天下道教。是年七月初九日,丘处机在长春宫宝玄堂逝世,享龄八十岁。所说丘处机升天之日,瑞香氤氲整个燕京城三日,世人称奇。逝世一周年际,弟子将其安葬在长春宫内处顺堂。元世祖时,追尊其为“长春演道主教真人”。燕京百姓为纪念邱神仙劝成吉思汗止杀无量功德,遂定其生辰正月十九为燕九节,岁岁庆祝至今,已成为京津地区著名风俗之一,近千年而不堕焉。

按下神仙,复说帝王。元太祖十八年春,成吉思汗引大军东归,先到白沙瓦,取原路返回。巴剌率蒙古军继续追击札兰丁余部,一路未见其踪迹,因难以适应北印度气候,于是撤回,在巴鲁安与成吉思汗会师。成吉思汗渡阿姆河,在撒马尔罕城东下营,十月下诏班师。太祖十九年,成吉思汗到也儿的石河驻夏,翌年二月回到土拉河行宫。占领花剌子模国后,命长子术赤镇守,并在各城设置达鲁花赤。乌尔根奇城牙老瓦赤、马里忽惕父子二人向成吉思汗提出管理城邑,得到允准,遂派马思忽惕同达鲁花赤共同管理布哈拉、撒马尔罕、乌尔根奇等中亚城市,派牙老瓦赤管理中都。由此太祖西征结束,中亚皆服大蒙古国。

此次成吉思汗西征,号称为蒙古第一次西征。涉及范围之广、影响之大,在世界历史上都实属罕见,在人类历史上亦是意义非凡。蒙古第一次西征,将中亚一切具有使用价值人口作为“马背稍将来的人口”掳到中国。这些人口到中国后,经过蒙古帝国及其后元朝一百多年统治,其中散居于中国各地之中亚民族,逐渐同化于中国各民族当中;聚居在中国西北中亚民族,则渐渐形成回族主体。此次西征极大充实了蒙古国家财富,军事技术、生产技术、社会管理技能大大提高,为平灭夏、金及南宋打下雄厚基础,但给中亚各国留下巨创。

成吉思汗西征回师之时,乃是西元一二二三年,夏乾定元年。夏神宗闻而大惧,便让位给太子李德旺,史称夏献宗。献宗决定联金抗蒙,趁成吉思汗西征时派使联合漠北诸部抗蒙,以便巩固北疆。蒙将孛鲁乃是木华黎之子,察觉西夏意图,于乾定二年率军从东面攻入西夏,攻陷银州,夏将塔海被俘。成吉思汗得胜返国,同时率军攻打沙洲。最后夏献宗同意蒙军条件投降,蒙古撤军。保义元年,成吉思汗以夏献宗没有履约随征为由,分兵东西两路向西夏夹攻,此即蒙古灭西夏之战。成吉思汗率主力部队至兀剌孩城,西进攻陷黑水城,又迂回进军贺兰山,击溃夏将阿沙敢不,最后屯军浑垂山。西路军由阿答赤率领,与忽都铁穆儿、西夏降将昔里铃部、察罕等人借道西州回鹘,陆续攻陷沙州、肃州与甘州。但在围攻甘州时遭到守将和典也怯律顽强抵抗,最后成吉思汗亲自攻陷,并降服凉州守将斡扎篑。至此河西走廊全数沦陷,夏献宗忧患而死,由其侄南平王李睍继位,即夏末帝。同年八月,成吉思汗率军穿越沙陀,进军黄河九渡,攻占应理。而后分兵攻陷夏州,主力包围灵州。夏末帝派嵬名令公率军救援,双方于黄河决战。嵬名令公与守将李德任会合,最后城陷被杀。蒙军包围中兴府,分兵南下攻陷积石州、西宁,并驻六盘山。保义二年亦即西元一二二七年,夏末帝在中兴府被围半年后投降蒙古,西夏亡。自李元昊建国,共历十帝,国祚一百九十年。

西夏国投降亡国之际,正是成吉思汗归天之时。一代雄主此时已病死六盘山,但命大军密不发丧,以免西夏反悔,又遗嘱幼子拖雷诛杀夏末帝李睍。蒙军攻陷中兴府后展开屠杀,宫室、陵园付之一炬,后经察罕劝谏而止,但城中人口所剩已经不多。蒙古兵还在西夏王陵附近挖地三尺,尽皆破坏,再无孑遗。以至于从明朝开始,历朝各有发掘,盗墓贼亦常光顾,但均未在西夏王陵附近获得过有价值文物,此皆拜蒙古人所赐也。蒙古铁骑进侵西夏,大肆蹂躏,西夏居民向境外逃走,经过数千里跋涉,在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木雅地方,即今康定县拆多山以西,雅砻江以东,乾宁县以南,九龙县以北定居下来,建立政权。至今在当地藏族居民中留下传说,称其首领为西吴王,实际便是“西夏王”称号,直到清朝康熙年间才被彻底消灭。至元二十五年,元朝改西夏故都中兴府为宁夏路,一直沿用至今。

按下西夏,复说金国。话说金宣宗完颜珣初名吾睹补,又名从嘉。乃是金世宗完颜雍庶长孙,显宗完颜允恭庶长子,金章宗完颜璟异母兄,母为昭华刘氏。完颜珣生于世宗大定三年,初封温国公,授特进之职,后赐名珣,大定二十九年晋爵丰王,随后历任开府仪同三司等要职。又改封为翼王、邢王、丰王,至宁元年权臣胡沙虎毒杀卫绍王完颜永济,后拥立完颜珣为帝,改元贞佑。胡沙虎被左副元帅术虎高琪杀死,宣宗下诏将术虎高琪赦免,封为左副元帅。是年秋蒙古军分三路攻金,几乎攻破所有河北郡县,金朝只有中都、真定、大名等十一城未曾失守。贞佑二年三月,金宣宗遣使向蒙古军求和,成吉思汗得到金朝优厚奉献,退驻鱼儿泊。金朝元帅左都监完颜弼﹑参知政事耿瑞义等建策迁都南京开封。左丞相徒单镒及宗室霍王完颜从彝等反对,太学生赵昉等四百人上书极论迁都利害﹐金宣宗拒不采纳。五月十一日,金宣宗下诏南迁,留尚书左丞相兼都元帅完颜福兴、尚书左丞抹捻尽忠辅太子完颜守忠守中都。五月十七日发车驼载珠宝﹑文书先行,翌日金宣宗离中都南逃。此举极大动摇人心,朝中将领及契丹、汉军吏等纷纷叛金降蒙。成吉思汗得知宣宗南逃,知金朝腐败无能,遂于贞佑三年初再次兵临中都城下,五月攻陷中都,河北一带陷入连年战争境地。正是:伐宋之际猛如虎,抗蒙之时软如羊!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