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哥们儿，你这个……有点别致啊！”在吴惑蹲在地上打开书包往蛇皮袋上摆他要卖的东西时，他耳边传来了一声招呼。
闻声，吴惑抬起头，只见一皮肤黝黑约摸三十来岁，寸头圆脸的汉子对着他笑。
见吴惑看向他，挤眉弄眼的还对着吴惑的蛇皮袋子努力怒嘴：“还是黄颜色的，哥们儿你以前家里养过猪？嘿嘿……”
吴惑听着对方调侃的语气，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反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是呀，这不，以前家里养过猪，可惜……都死了，就剩这饲料袋子了，我舍不得扔，就洗了拿来用了！”
吴惑满嘴胡话，脸色认真，态度诚恳，让人不怀疑他在说假话。
事实上，这根黄颜色蛇皮袋子，是他家买邻居家大米的时候，邻居送的，而邻居家里喂了一头大母猪。
至于养猪，则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零六年那年是他家最后一次养猪。
舍不得扔倒是真的，蛇皮袋虽然不好看，但结实耐用，农人收粮食外出打工或者装东西都用它，家家户户都有。
而蛇皮袋的类别有很多，比如碳铵、尿素等肥料袋子，还有就是这饲料袋了。
最受吴惑喜欢的还是尿素牌的蛇皮袋，当年读高中、大专，都是用它装棉絮和书，一袋子就装完了。
后来出去打工，还用了一段时间。
不过，现在年轻人都用行李箱了，蛇皮袋就只有上了岁数的人还在用。
吴惑真话套着假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倒是把圆脸汉子整得一愣一愣的。
“呃……”听了吴惑的回答，圆脸汉子想起春节到现在的猪肉价，没了笑意。
正是因为“猪瘟”，这些养户人家的猪都死了，猪肉价才一直居高不下，甚至最高一度到了五十块钱一斤。
现在市场上的猪肉也比去年这个时候，贵了一倍，吃不起喔！
唉！看着满三轮车的绿色的大瓜，圆脸汉子内心颇有感慨：我要卖多少斤瓜才能买一斤猪肉回去给我家囡囡吃喔？
想起女儿那小小的脸，圆脸汉子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要不，我把我的瓜也涨点价？多个一两毛钱一斤，也不是问题吧？
毕竟，城里人不像我们村里人那么斤斤计较！
而且，我想吃猪肉，我家囡囡也需要营养。
圆脸汉子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还有夜市上穿得花枝招展的城里人，打定了主意，马上低着头，拿出笔改着纸板上的价格。
吴惑见状，不禁摇摇头，仿佛是知道对方举动后面的目的一样，只是笑而不语。
都有难处，希望他的瓜能卖出去吧。
城里人有时候，没有村里人大方呢，特别是在吃食上。
等书包里的东西全部摆置脱当，吴惑在电瓶车的座位下拿出一张折叠小马扎，悠哉悠哉的放在地上打开，稳稳的坐了下来。
闭着眼，抱着手，脑袋靠在电瓶车上，开始了他的摆摊大业。
不像其他人一样用个电喇叭招揽客人，也没有打着标语横幅，甚至连个标价的纸牌子都没有。
在这喧哗的夜市上，在同行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寒酸，却又别具一格。
闭着眼睛的吴惑，心里格外的安宁，让他主动招揽客人，他现在还做不到，至少今天晚上他是做不到的。
县城里有很多他的高中、初中同学，万一要是遇见了他们，吴惑还真不知道到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
现在不是享受生活了，是生存。
他会放下所谓的“面子”的。
————
“凉粉、凉皮、凉面、天蚕土豆……”
“大垮价、大垮价，纯棉的体恤裙子只要39一件了，快来挑，快来选……”
“打火机，王牌打火机，走过路过机会不要错过，王牌打火机，一块钱三个！”
“面筋……烤面筋嘞……”
“菠菜，新鲜的菠菜，有不有人买？”
“佶橙、棚ger、水蜜桃……”
……
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叫卖的呼喊，还有讨价还价的声音。
不用睁开眼睛去看，吴惑光凭听觉就知道这个夜市非常热闹。
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使气味充满鼻腔。
吴惑轻松的就分辨出了这空气里包含的各种气味：鸡翅包裹着孜然、碳火的烟气、各种水果的芬芳、还有洗发水与汗水的味道。
这些气味深深地捂着吴惑的感官，让他肚子有些饿了。
就是这种熟悉的味道，这是久违的烟火气。
那些白天藏在高楼大厦里西装革履的都市丽人、白领们拖家带口的在晚饭过后，换上了宽大的却舒适的衣服，穿着拖鞋穿行在拥挤的夜市上。
没了往常的严肃，脸上笑着跟摊贩们讨价还价。
为了省几毛钱，发挥他们的学识和口才，在摊贩无奈的点头下，他们乐呵呵的付了钱，提上东西心满意足的又逛了起来。
而他们身后的小贩看着手机提示到款的短信，也露出了满意的笑。
这才是生活，人与人之间没了隔阂。
是久违的满足。
————
“喂！”
吴惑感觉好像有人在喊他，睁开了双眼，一瞧还是旁边卖瓜的那个圆脸汉子。
“有事儿？”
圆脸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以像开玩笑的口吻问着：“哥们儿，要不要买个我的瓜回去吃？”
见吴惑没反应，他继续推销着：“我这瓜又大又圆，而且还甜，水也多！”
“你买回去吃，绝对不亏！”
吴惑坐直了身体，偏着头问道：“哥们儿，你这瓜是从那里进的？”
“就回龙的石滚坝村！”圆脸汉子脱口而出。
一听这地，吴惑心中好笑，无他，石滚坝村就挨着陈家坝村，在陈家坝村的上游。
“怎么样？要不要买一个回去？”
圆脸汉子歪着头问，看架势他今晚是一定要在吴惑身上开一个张了。
“哈……”吴惑仰头一笑，马上底下头，斜匕圆脸汉子一眼，冷冷的问道：“你这瓜，保熟吗？”
“嘶……”吴惑这副模样，可把圆脸汉子吓得不轻，看着满三轮的大习西瓜，他想起了那个久远的画面，不忍倒吸一口凉气。
吴惑本身就带着痞气，而长相凶恶，又理了个圆头，很容易就联想到，这是个混社会的。
“哥们儿，你那里人？”圆脸汉子强装镇定，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喔，回龙陈家坝的！”
“嘶……”圆脸汉子彻底不淡定了，赶紧和吴惑保持了三米远的距离，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他心里就一个念头：接下来，他不会拿刀捅我吧？
我的瓜，真的不知道熟不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