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习铭昊问道,“咱们献花环缅怀先烈,这我知道,可为什么要把花环都摆在大树旁边呢?”
“同学们谁知道?”丁文静问道。
“我知道!”学生们争相举手。
“好,你来回答。”丁文静指着一个男生说。
“解放战争时期,抱犊寨上盘踞着很多土匪和反动派敌特组织,他们在我军后方大肆破坏,我军在攻打抱犊寨时,由于没有重武器而伤亡惨重,久攻不克。”这个男生口齿伶俐。
“后来,一些战士就趁夜色爬上这几棵大树顶部,端着机枪把自己绑在树上,等天亮发起总攻的时候,他们在树顶居高临下射击,能够击中躲在抱犊寨上掩体后面的敌人,从而把敌人的火力都吸引到他们身上,以掩护攻寨部队成功攻破山门,登上寨顶。”
这个男生说到这里,眼中含泪,神情激动:“抱犊寨解放了,可是爬上大树的战士们全部壮烈牺牲,无一幸免!”
“我明白了,谢谢你!”习铭昊听罢,也为之动容,他走都大树底下,把自己脖子上的花环取下来,一个个恭恭敬敬地摆在树干旁边。
这一排参天大树,其中两棵是榆树,一棵青冈树,一棵黑松,还有一棵连习铭昊也不知道是什么树。
这几棵最为高大、不知生长了几百年的树,习铭昊以前并未在意,没想到它们还有如此经历!
如今,先烈的遗体已化为尘土,而这几棵树却依然枝繁叶茂、苍劲茁壮。
思虑未已,丁文静便叫他随学生们一块儿往引水管道那里去了,他们站在引水管路和那几根未完工的大石柱旁边。
“丁老师,这里就没有立块儿碑,建个烈士陵园?”习铭昊问。
“烈士们的遗骸都迁到县城里的烈士陵园,重新安葬了。”丁文静说,“那里有纪念碑,有纪念馆。”
习铭昊感觉心里宽慰了一些,可还是觉得遗憾,当年惨烈的战斗发生在这里,这里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学校离县城太远,所以就来这里纪念先烈了。”丁文静说,“我觉得,纪念活动在这里举行更有意义!”
“同学们请看,这边是两度施工未果的引水工程遗迹,这边是习老师设计修建已经投入使用的引水工程。”丁文静说,“谁来回答,这两个方案设计上有什么不同?哪种方案更好?”
学生们回答问题的积极性很高,丁文静认真听罢学生们的回答,满意地点头说道:“回答的很好,这就用到了物理知识,我给大家出一道题,看看谁能最先列出算式,假如,这边进水管子的垂直高度为十五米,那边出水管子的垂直高度为十米,问管子最低处水的压强是多少?如果最低处的这段管子长一米,内径十厘米的话,在引水渠工作期间,它的内壁承受多大的压力?”
学生们激烈争论了起来,丁文静说:“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在设计工程的时候,这些数据必然会精确计算的,因为他要使用的材料必须能够承受这么大的压强和这么大的压力,才能正常运作。这个工程是习老师设计的,就让他给你们讲讲吧!”
“我没有考虑得这么复杂!”习铭昊心想,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努力回想自己学过的物理知识,认真地给学生们讲解了一番。
“听明白了吗?你们有何感想?”丁文静问。
“物理确实用处很大,我以后一定要认真学!”一个男生说道。
习铭昊看了丁文静一眼,心想:她说自己是教语文的,原来是教物理的!
“这水管将来还要接到家家户户,如果铁水管用久了,水中会有红色粉末,谁能告诉我是什么?”丁文静问,“怎样去除这些红色粉末?谁能列出化学式?”
“已知这个弯头内径是十厘米,弧度是一百三十五度,外弧长度是二百厘米,谁会算它的内弧长度和容量?”
这些问题,在学生们讨论之后,丁文静都让习铭昊说出正确答案,并详细讲解。
“大家看看这几棵植物,然后根据它们的茎、叶、花和果实特征分类,说出它的门、纲、目、科、属。”
习铭昊没想到,这样的问题也让他讲解,理由是,大学生村官都是熟悉村里种植的农作物的。
跨学科的问题相互穿插,看到学生们的兴致越来越高,一个个盯着他求知若渴,习铭昊提心吊胆,他真怕丁文静问出他不能回答的问题。
“丁老师,时间不早了,同学们都饿了吧?”习铭昊说。
“好吧,今天的活动就到此为止了。”丁文静说,“大家回去之后写一篇作文,内容必须与今天的活动有关,题材不限,题目自拟。写得最好的三篇作文,我会寄给习老师。”
学生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写。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习铭昊对丁文静说道,他见识了她的教学方法,由衷地佩服,有师如此,何愁学生不能成才!
“如果你当老师,肯定比我强得多!”丁文静笑道。
等丁文静和她的学生们离开之后,习铭昊站在那几棵古树下陷入沉思。
“革命先烈埋骨大岭村,这是大岭村的光荣!抱犊寨发生过可歌可涕的英雄故事,这是抱犊寨最宝贵的财富!”习铭昊想,“可是这里连一块儿碑都没有,我如果不能把这最宝贵的财富发掘出来,传承下去,这村官就白当了!”
“发什么呆呢?”贾丽霞走过来说道,“人家都走远了,还在想呢?”
“不是。”习铭昊懒得解释。
“什么不是?你意犹未尽的样子,谁看不出来?”贾丽霞说。
“阿霞,那个女老师你认识吗?”王平老婆走过来问道,“那女娃长得又好看,又有学识,你别说,和习铭昊还真般配呢!你说是吧?”
“是很般配,那个长头发的,和你也很般配呢,你看上哪个了?”贾丽霞问习铭昊。
“初次见面,哪能说这样的话?”习铭昊说,“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可不能乱说!”
“小姑娘怎么了?你不喜欢小姑娘?”贾丽霞笑道,“莫非你喜欢老姑娘?”
习铭昊知道自己斗嘴是斗不过贾丽霞的,索性不理她了,直接背上烧水的大锅往回走。
贾丽霞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有淡淡的哀怨。
几天之后,大岭村来了三个低调的不速之客,一个长着稀疏白发的老人和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
村民们并未在意,以为是谁家的亲戚来了,可他们经过村委会的时候,却引起了习铭昊的注意。
这个老人看上去得有九十多岁了,他虽然精神状态还不错,但是身体十分瘦弱,拄着拐杖,走路非常吃力。
让习铭昊感觉奇怪的是两个年轻人的表现,一个人抱着一个凳子跟在老人身后,等到老人走不动的时候,他才把凳子放下了,扶着老人休息。
另一个人跟在老人身边寸步不离,把手伸到老人胳膊底下,却始终没有碰到老人分毫,只有在老人坐下休息的时候,他才搀扶一下老人。
“老人家,您这是要去哪里?”习铭昊走到老人身边问道。
“抱犊寨。”老人说。
“抱犊寨?”习铭昊感觉更奇怪了,因为大岭村上了五里坡就没有人家了,这三人去那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