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有一条德国式的特殊道路吗？

前面我给大家粗略描绘的，是过去的也适合现在的欧洲模式。尽管存在巨大的国家和地区差异，但是上面所勾勒的基本线索适用于整个欧洲。虽然只有德语概念在语义上清楚地反映了近代早期的城市市民、19世纪的现代资产阶级和公民社会的紧密的内在联系；但是法国、英国、意大利、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中东欧的基本发展模式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不同，尽管这些语言所使用的概念不一样。跟东欧、南欧及欧洲边缘地区的差异要大一些，因为这些地方缺少城市，所以市民阶级的发展也缺少一个重要的基础。

历史上当然出现了许多极富德国特色的东西，譬如非常强调通识教育与堪称典范的德国大学模式的结合；民族国家的形成晚于西欧；国家机构和公务员扮演重要的角色；议会制来得较晚；非自由主义的传统很强大。

德国资产阶级相对软弱并缺乏资产阶级精神，这曾经是我们史学界长期谈论的话题。这么说并不全错，我们拿德国和西欧进行比较的时候更是没错。但若与东欧相比，德国的资产阶级就显得比较有分量，德国的状况也显得比较有资产阶级特色。过去二十年的研究使我们不可能再笼统地谈论德国资产阶级的软弱性。

或者我们还是可以继续这么说？纳粹专制政权的极端性属于20世纪后果最严重的德国历史特征。在大多数欧洲其他国家，民主也落败于专制。但几乎没有哪个地方的情况像德国这么极端，这么残暴，这么具有毁灭性。为什么在德国出现这么一条特别深广的文明断裂带？难道是德国资产阶级的性格所致？难道是他们太软弱、太缺乏自由主义精神、太迷信权威，所以不仅没有抵御这场灾难，反倒成为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之一？

无可争议的是，在20世纪的第二个四分之一世纪里，德国与资产阶级主宰的西欧有着深刻的不同。纳粹专制政权骨子里是反资产阶级的。它伤害资产阶级，批判体现资产阶级精神的价值和原则。寻找德国式特殊发展道路的人，最有可能在这里、也就是在20世纪的专制政权历史中找到他们寻找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