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抓了子丹？”
曹操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动作，仿佛从来都没有动过一样，但是曹晖却从床榻上，看到了睡过的痕迹。
“是。”
他点头，咬着牙道：“每天晚上来临，我都会想起杨凤因此而死，我受尽了折磨，他必须死！”
“刘晔让你杀一个曹氏子，你就真的杀？”曹操问都没问，那折磨有多么骇人，而是双目冰冷地落在了外面。
“不关他的事，我一直都想杀他，甚至还跟兄长说过了，现在我再跟叔父说一遍，我要他死，否则我寝食难安！”
曹晖倔强地抬起头。
“呵，呵呵，哈哈哈哈！”
曹操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忽然拍了桌子。
砰的一声，桌子上的竹简都被震了起来。
“好好好，很好，非常好！”曹操笑完了以后，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但之后，他却开口道：“把人放了，这件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叔父！”
曹晖惊叫了起来，“这不可能，他要是不死，侄儿真的……”
“我再说一次，放人！”曹操轻轻地将竹简拿了起来，继续读着书，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着他坚定的表情，以及眸子里面不断闪过的森寒，曹晖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叔父，我这就去放人。”
曹操抬起手，淡淡地道：“回来。”
“是。”
曹晖满脸生无可恋，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转过了身。
可是接下来，曹操所说过的话，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也让他的内心，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放人吗？”曹操淡淡开口之后，看着曹晖缓缓摇头，轻蔑一笑：“如果你是为了取信董承，要杀他曹子丹，我绝不阻拦。
但你为了一个女人。
而且你还怕了他，那我绝不能让他死在你的手里。”
“不，我没有……”曹晖下意识地就想要辩驳。
“闭嘴！”可是，曹操却抬起手，果断地将他的话打断：“你要是没有，就绝对不是这个表情。
从你的表情里，我看出了惶恐，看出了惊悚，也同样看出了害怕。
这些东西，应该在你身上出现吗？
是，你还小，我也还能过个几年，子修更是还年轻，未来的路，怎么走是要看你自己的。
但是，你听说过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我不怕你杀人，更不怕你杀错了人，只要你能杀，那你就随便去杀，因为你所能杀掉的，都是丝毫不必在乎的。”
“你自己想想，我现在就算是让你去杀阿纯，让你去杀元让，让你去杀子孝，甚至让你去杀子廉，你能杀掉吗？！能吗？！”
“不，不能。”
曹晖心里稍微思索了片刻，便回答了出来。
他很清楚，抓曹真很简单，可要是抓这些人，立刻就会出现城中大乱，刘晔之前所说的人，其实也就是一个不算核心的人。
只要这个人姓曹，就行。
“呵呵，知道就好！”曹操哂笑一声，继续淡淡地道：“杀错人这种事，叔父曾经做过，做的比你多得多的多，便是现在，整个府中的下人，难道都是鬼吗？！
但我不在乎，我想杀就杀，除了我信任之人，我想杀多少，就杀多少。你，便是我的信任之人，现在其他人想杀你，可以做到吗？你以为，虎豹骑平白无故地就会跟着你？
你以为，叫阿纯一声叔父，他就会把虎豹骑调给你几百了？
做梦去吧！
若不是我在，子修在，城中一兵一卒你都调动不了！”
“是。”
曹晖默默点头，同时又尝试着开口：“但曹真……”
“闭嘴！”听到曹晖又一次提及曹真，曹操大怒道：“你杀人我从来都不怕，我怕的是，你心中的恐惧，永远都挥之不去。”
“你是一个有才华，有能力，有见识的人，需要一段时间的历练，必然能够为咱们曹家建功立业，跟元让等人一般，而且，我们这些人走了之后，子修还需要你！”
曹操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喘了几口气，才继续道：“可是，在恐惧之下，你还能发挥自己才华的多少呢？”
“所以，曹真不能死，我要让他活着，而且是一直活着，甚至我还会给他兵马保护自身。
你想报仇？
好啊，有本事你现在变得比叔父我还强，那我就让你报了这个仇，但之后，我一定会杀了你！因为你的能力，将会无用。”
“你如果想要报仇，就展现出比他曹真更大的作用出来，至于现在……你小子还差的远！”
“去吧！”
曹操说完之后，有些疲惫，揉了揉太阳穴之后，对着曹晖轻轻地挥了挥手，“滚蛋吧，最近别让我看到你了。
还有，我要活曹真，不要死子丹，如果做不到，你就给他陪葬去吧！”
……
对于曹真的恐惧，来源于什么时候呢？
这个问题，自从出了司空府，拉着几百个虎豹骑的曹晖，就已经开始思索了。
经过刚刚曹操的话以后，他彻底看清楚了。
自己就是一个懦夫，垃圾，废物。
对于恐惧的曹真，他从来都没有敢去正面面对过，只是想着，借助一些小手段，将对方杀掉。
可能，曹操不是那么在乎这个人。
但他在乎曹晖。
“在叔父看来，如果我杀了曹真，估计也就废了？这算什么道理，他又在想什么？”曹晖站在牢门口，脸色极是难看。
他当然看得出曹操对他的看重，可是他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让曹真活下来？
死了，恐惧不就没了吗？
因此，他觉得无比怪诞。
当然了，这种怪诞，其实压根就不应该存在。
他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应该明白，曹操想不通的是，他曹晖心中的恐惧，是否会伴随着曹真死去，而烟消云散？
如果没有，那这个人就废了。
当然了，还有一点，曹晖其实也没有想到。
曹操主要是还想在他身上加几个扣子，让他自己缓缓地去挣脱，或者借助于曹昂的力量……如果可以借来曹昂的力量，那他是根本不在乎曹真的死活。
现在留着他，不过是因为曹晖有能力，却没有多少感激之情，甚至于他曹操都要感激这个侄儿。
他心中，过不去这个坎。
当然了。
要是一开始曹晖不说自己寝食难安，那曹操根本就不会去管这件事，曹真死了，也就死了。
本来就是养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