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乙降到崖底,找了一个偏僻处休息了一会儿,依旧点够了四十个人在他前面,才走出来跟大部队汇合。
有个人对他有印象,凑过来问:“刚才你不是先下来了吗?怎么又落到后面来?”
唐小乙笑着说:“刚才那地方路不太好走,把脚给崴了。”
张伟就在不远处,听见唐小乙崴了脚,心说:唐小乙的右臂被张凯一掌废了,这回又崴了脚,战力大减。一会儿的实战考核,他岂不是第一轮就要被淘汰。
张伟决定找机会跟张凯说说这事——要是还想弄死唐小乙,最好第一轮就跟唐小乙碰上。
唐小乙去山顶取了旗子,一路小心。
可是,直到回主峰校场复命,他都没等来张凯的第二次刺杀。
他知道张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也只能以静制动。还剩下最后一项考核。张凯肯定会在考核中作梗。
第四项实战考核的积分规则有些特殊——只有前十六强才会分出名次,余下的选手按通过轮次并列计分。
唐小乙计算了一下自己的分数,他需要赢两轮,分数是六十五,才能确保总分进前四十二。
那他的目标就确定了——赢两轮。
实战考核分场地进行,叫到名字的先赛,没叫到名字的在旁边围坐观摩。
第一拨比赛没有唐小乙。
在他面前,是两个胖小子先开的场。这两个家伙,一看就没怎么练过,两个人扭在一起,你捅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完全看不出什么章法。其实这才是武林的常态——大多数混武林的,都是这样的菜鸡,庸庸碌碌混一辈子。
这样菜鸡互啄的比赛,都要把唐小乙看瞌睡了。
终于,其中一个被勒住了脖子,躺在地上直蹬腿。眼看要出人命,考官连忙上去分开两人,宣布结果。
随后,考官拿起点名册念道:“下一场,张伟,对阵,唐小乙。”
唐小乙站起来。
他的斜前方也站起来一个人,皮肤略黑,看起来十分精壮。唐小乙记得这个叫张伟的。他的力量考核是二十九斤,排名第一;敏捷考核稍差,身上十三个白点,但也在前十名;耐力考核成绩还要好一些,是第八名。目前总分是第三。从一举一动来看,也有一些武功底子。
这一轮唐小乙得赢,那就只能委屈张伟了。
唐小乙也替张伟可惜。如果不是碰着了唐小乙,他肯定能够取得一个内门弟子名额。
张伟上前两步抢先说:“我从小练刀,用拳脚应敌实在是无从发挥,想问一下,这场考核可不可以使用兵器。”
考官答:“既然不善拳脚,这次考核又没有特别说明,那使用兵器也非常合理。不过还得问问你的对手。”
唐小乙心想:你都这么说了,还问我干什么。于是也点头表示同意。
得到允许,张伟立刻去旁边兵器架子上挑了一柄直刀。
唐小乙也走到兵器架前,拿了一杆齐眉棍。
张伟压低了声音说:“张凯是我叔叔,你想怎么死?”
唐小乙“啊”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我说怎么会第一轮就遇上这么强的敌人,看来这位便是张凯的杀招了。
随即感到无语——这叔侄俩怎么都这么二,杀人之前还要通报一声,好让人有所警觉?
其实他错怪了这两个人。
实在是因为唐小乙的表现太低调了。两个人因此对唐小乙的实力产生了误判,以为能像碾死蚂蚁一样,轻松搞定唐小乙,所以就肆无忌惮起来。
张伟没听见回答,还以为唐小乙怕了,继续说,给唐小乙压力:“一会儿,我对着你的肚子捅一刀,再一划拉,你的肠子就断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得半天才能死透,你怕不怕。”
怕你个头啊!
唐小乙心里骂着娘,拎着棍子回到场上。
两人相对而立。
唐小乙左手握棍,斜着向前一推,摆了个防守的姿势。
张伟脚一蹬地,向前滑行两步,刀一转,贴着棍子削向唐小乙的手指。
他这一招,是以刀敌棍的常见手法。从他转刀的那个动作,唐小乙看出,张伟的刀法应该是源自“十五庄”中的苗寨刀法,只不过是中间倒了几手,变得有形而无神。(注:十五庄指的是靠宗族传承而聚集起来的武林势力,大多数以“庄”为名,例如飞马庄、药王庄、齐云庄;但也有例外,如万柳塘、苗寨。)
唐小乙后退一步,回腕将棍子绕了一圈。不但压下张伟的刀,棍尖一跳,还袭向张伟咽喉。
张伟连忙横刀一封,后退两步。
这一攻一防之间,两个人打了个平手。
张伟毕竟起了杀心,刀一挺,再次抢攻。两个人就这样斗在一起。
苗寨本是江湖三大练刀圣地之一,其刀法以狠辣诡异著称,在岭南武林广为流传。张伟所使的,虽说是山寨版苗寨刀法,但毕竟练的有些年头,一旦挥舞起来,刀刀直奔唐小乙的要害,逼得唐小乙手忙脚乱。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唐小乙都练过。但他现在的身份是个猎户孩子,纵是有千般本事,也不好拿出来给张凯点颜色看看。所以只能凭本能挥棍,见招拆招,搞得他十分别扭。
他的肩膀挨了张凯一掌,右臂使不上什么力气;而且,刚才还说自己脚扭了,已经装了半天瘸,总不能这会儿忽然好了。
这样一来二去,唐小乙渐渐仿佛落在了下风。
唐小乙边打边退,一退再退。
渐渐就退到了场地的边上,那里放着一个石墩子。
张伟眼见胜利在望,竟有些发了狂,红着眼睛一顿猛攻,只想着把唐小乙一刀两段。
他们两个的战斗,可谓是整个校场上最凶险的一场比赛。随时可能见血出人命。渐渐地,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参加开山大比的孩子们都同情弱者,大多数都替唐小乙悬着心,“小心”、“啊呀”的声音此起彼伏。
只有一个人,张凯,却是在为张伟着急。他暗暗咬着牙,心里念叨:“笨蛋,这一刀应该这样。”恨不得亲自上阵,一刀把唐小乙砍死。
转折便在这个时候到来。
唐小乙脚跟触到了石墩,已是退无可退。他将棍子往身后使劲一扎,左手离开棍子,向前一步,迎向张伟的刀光。
张伟以为唐小乙要做困兽之斗,心中大喜,向前猛扑,双手握刀,从头顶劈砍而下。
人群中传来数声尖叫,甚至有女孩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眼看唐小乙就要亡命在张伟刀下,唐小乙却再次加速,没有将身子送上去让人砍,而是一闪,从张伟身边钻过。
张伟这一刀使出了十二分力气,根本收不住。
迎接他的,是唐小乙扎在地上的棍子。
棍子的一端顶在地上,另一端,正好戳在张伟的咽喉。
“咯……”
张伟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一个身影窜出来,是张凯。他手往张伟的咽喉一探:还好,咽喉没碎,人只是晕了。
众人已经为唐小乙提心吊胆了半天的时间,刚才还仿佛看见了唐小乙倒在血泊中的样子,都不自觉地把自己带入成唐小乙。唐小乙打斗的时候吃了亏,他们的心都揪着;唐小乙使出什么妙招,他们也都跟着高兴。
眨眼之间,唐小乙反败为胜。
众人的担心瞬间转化为热情高涨,欢呼声也瞬间点燃了校场的气氛。
校场之上,只有一个人不知所措。
那便是唐小乙。他心里想:“糟糕,我不想成为焦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