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书生一旦脑子瓦特,就变得极其不靠谱。
唐小乙本来告诉龟公:他不是书童,而是主角。
可是,在龟公将信将疑的注视下,唐小乙在楼梯下站了有一会儿。疯书生还没有下来。
龟公看向唐小乙的眼神,从惊讶,到疑惑,渐渐变成了鄙视,最后又变成了无视。只差质问唐小乙一句:“你个做蛋蛋的,还想跟棍儿一起进去吗!”
那几个装门面的姐儿,听了唐小乙的说辞,本来还想要贴过来。
等了一会儿见楼上没反应,又纷纷坐了回去,将目光盯上了街上其他的潜在客户。
唐小乙站在一楼上二楼的楼梯边,身前拦着两个鼻孔朝天的打手,好生尴尬。
若不是害怕疯书生的绿蝇噬骨,唐小乙真想一走了之。
忽然,
街上传来一串锣响。
两个青衣小厮小跑过来,一左一右立在青楼两边。
又有两个青衣小厮进了门,推开迎接的龟公,一直走到楼梯口,把本来站在这里的两个打手扒拉开,仍旧一左一右站好。
整个过程,没有人看一眼旁边尬站的唐小乙。
过了一会儿,仍是青衣小厮,不过这回是四个,抬着个软轿,小步快跑到了门前,压下了轿子。
有个年长些,管家模样的人上前掀开帘。
一身白的公子,从轿中出来。
公子个不高,长相俊秀。美中不足的是,长了个黑眼圈。
他出轿,刷地打开扇子,在胸前一立,大概顿了一秒钟,才抬腿进了屋。
扇面是素色的,上面有五个字“越女范公子”。
他的袖子上,也明明白白地绣着两根银线和两个实心星星,江湖中俗称两毛二,这标明他是正五品的评级。
多个特征结合起来,在场的人都知道了这位公子的身份。
越女派掌门范别的次子,范叔闲。
范别有两子一女,长子范伯闲,次子范叔闲。
伯闲稳重,已经开始逐步接手门派事务;叔闲张扬,但武学天赋极好,才十八岁,便通过了正五品的考核,名列地榜第六。
龟公和大厅里的姐儿都不敢说话,心知这位范公子,断然不会是他们能够巴结上的。因此也不上前自取其辱。
范叔闲走到楼梯边,停了停,说了一句:“赏。”
管家模样的人跟在后面,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唐小乙。
范叔闲这家伙没安好心。
按理说,碰到大金主,若是没有楼里的姑娘领着,龟公会跟过来。当范叔闲抬腿上楼梯,龟公说:“步步高升。”
范叔闲再说“赏”。
然后管家掏银票,龟公拿赏钱,皆大欢喜。
可人算不如天算,若是一般的财主,龟公早就跟过来了。偏偏范叔闲这么大的名头,阴平镇小地方的龟公,根本没敢过来巴结。
所以,范叔闲踏上楼梯第一步,心中觉得少了些什么。
因此,他看见了旁边站的唐小乙,就随口说了句“赏”。
这句本该对龟公说的话,若是对有身份的人说,不次于当众扇人耳光。
不过,范叔闲是何等张扬的人物,即便是一般小门小派的掌门公子,他该打也就打了,何况是在这个小地方碰到的一个不出名的人物。
因此,他说了句赏,便没停步上了楼。
唐小乙接过银票,是五两面值,三江宝斋的通兑银票,于是喜滋滋地揣进了怀里。
真是发家致富门路多。
早知道这一行来钱那么容易,他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卧底。
范叔闲上了楼,管家跟了上去,剩下的八个小厮,便在龟公的带领下去了后厨旁边的偏厅,在那里等候。
又等了一会儿。
一个人忽然噔噔噔从楼梯上跑了下来,还端着一杯酒,正是疯书生。
疯书生看见唐小乙,嚷道:“你怎么不上去?”
唐小乙指了指龟公。
龟公连忙滚了过来。
疯书生脑子又不灵光了,一巴掌朝龟公扇过去,喊道“朕的客人你也敢拦!”
他可能是喝了两杯酒,酒劲带着疯劲。这一巴掌,不知不觉中,指尖竟然裹着劲风。
这还了得,龟公只是个普通人。
疯书生这样的高手,一巴掌不得把龟公扇死。
唐小乙吓了一跳,连忙伸手一架。他当然不是书生的对手,即便是书生无意中发出来的内力,他也抵挡不住,噔噔退了两步,胸中气血一阵翻滚,靠在墙上说出话。
龟公也吓了一跳。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但无论如何,有个贵客想打自己,就冲那一锭黄橙橙的金子,也肯定是自己的不对。
龟公连忙弯腰,抡圆了胳膊,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对着疯书生说:“小的该死,不该冲撞贵客。”
pia,又是一巴掌。对唐小乙说:
“小的该死,有眼不识泰山。”
pia
“小的该死,贵客打我,我还敢躲。”
三巴掌打完,龟公的脸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
唐小乙也调息完毕,压下了胸中气血翻滚,跟着疯书生上了楼。
“步步高升~”龟公喊道。
唐小乙也回道:“赏~”
摸出来一角银子,大概是一钱的重量,扔进了龟公怀里。
疯书生拉着唐小乙,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最里面,进了一个雅间。
好大的桌子,好大的床,好大的窗户,好大……多的姑娘。
这是一个观景雅间,四个方向,有两面是窗。
一面对着远山。那里正有一轮明月升起,洁白月色映衬下,一屋子莺莺燕燕仿佛又漂亮了几分。
另一面窗则对着大街,能看见楼下往来的人群。这主要是给特殊爱好的客人准备的。
疯书生去里面坐下。两个姑娘贴上了唐小乙。
一个端盆,在旁边站定,笑盈盈地看着唐小乙。
一个拿毛巾,压在唐小乙身上,帮唐小乙洗脸洗手。
疯书生说:“坐。喝酒。”
唐小乙楞道:“不是考验吗?”
他倒不是怕考验通不过,主要是想知道考验的题目到底是什么,他好有针对性的应对。
若是考验喝酒,那他就一杯就吐;
若是考验久战之力,这东西他能秘法操纵,既能决战到天明,又能沾身泄元气;
若是考验酒场礼仪,那就容他先打个喷嚏再说。
可是,疯书生朝四周的姐儿一指,说:“这就是考验。
“考验什么却不能告诉你,你安心喝酒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