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李白·其一

杜甫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1]

江南瘴（zhànɡ）疠（lì）[2]地，逐客无消息。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3]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4]

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5]

注释

[1] 吞声：泣不成声。恻恻：悲伤。人死了痛哭一场也就停止了哀伤，活着分离反因盼着重见而常常悲痛不已。生离比死别更伤悲。

[2] 瘴疠：瘴，南方山林间湿热蒸郁使人致病之气。疠，瘟疫。

[3] 枫林青：南方多枫树，这里指李白流放地。假想李白魂魄归来时枫树林一片漆黑，所以说枫林青。关塞黑：指杜甫所居秦陇地带多关塞，李白魂魄夜间来临故言关塞黑。

[4] 西沉的月色仿佛就是李白的容颜在眼前隐约可见。

[5] 波浪和蛟龙都喻指李白处境艰险，希望李白别不小心落入蛟龙之口。

评析

本篇和下篇《梦李白·其二》都是诗人乾元二年（759年）写于秦州。至德元年（756年），李白因参加永王李璘的幕府而受牵连入狱，长期流放夜郎，二年春至巫山遇赦。但杜甫只知李白流放，不知赦还，还听闻李白坠水而死，悲痛难当，连续三夜梦见李白，写下《梦李白》二首。以故人入梦，并言“魂来”“魂返”，发乎至情才有此沉痛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