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开了,快过来洗脸!”父亲在屋里唤她。
莫颜边应声边往厨房走:“知道了,马上来。”
距离母亲下葬已经过去好几天,她和父亲的谈话当中都没有去谈及,不明白该怎么去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的眼前一直是母亲的面容,跟活着时一样瘦削。那种清晰的感觉就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人面对你站着,你一直在前行,她在前面笑嘻嘻地看着,就算是闭上眼睛,如影随形的感觉也丝毫未曾减弱。
莫颜不知道父亲能不能看见,会不会有她这般的感同身受。她没有去问,没有分享,这是独一份的秘密心思,不管是睁着眼还是晚上睡觉,母亲一直在身边,笑着,呼吸着。
父亲已将热水倒进脸盆,试好水温,只等着她过去。
洗脸,泡脚,父女俩没有太多的话说,一连窜的动作下来都是在沉默中进行。这个家最近太过悲伤,谁也没有闲聊的兴致。莫颜没怎么掉过眼泪,不少人说她冷血没有感情,可是只有自己真切地明白她疯狂的思念无处不在,无时无刻。多少次下意思地想跟妈妈说句话,却又突然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在,没有说出口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她知道父亲的心情并不好,出殡的前一天外婆出现在母亲尸首边大闹了一场,然后再也没有出现。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艰难,或许他也会问自己,这种生活有什么奔头,如行尸走肉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腰都压弯了还是茫然看不清前路。
“明天我还要去上工,没时间,你就跟着他们去学校报名。”父亲说。
他今年才36岁,头上却已经有了白发,额头眉间几道皱纹印记颇深。不到四十的年纪,送走了家里的三位亲人,办了三场白事,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日子过得真苦。
“嗯”
莫颜没有异议,平静地接受了“通知”。就算有,她也没有办法改变目前的处境,除非母亲还活着,但那是明显不可能的事。
她目前就读于小学三年级,以莫颜的脚程从家里走到学校大概半个小时。学前班和一、二年级的小孩子由于年岁太小不适宜走远路,他们就在村子里设置的三间教室上课,而从三年级开始,附近几个村庄的所有孩子都要去大队上的一所学校。从上学期开始,莫颜开始和同村的孩子一起走差不多半个小时去上学。
洗漱过后,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都还没有播完,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着四方盒子。说实话,她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而看。
随着主持人说出“各位观众,今天的新闻联播节目播送完了,感谢收看!”,莫颜像终于完成一件任务似的站起来,跟父亲说睡觉去了,然后回卧室。
关上房门前,莫颜看着电视机前坐着的父亲,安静的他一动不动,全部注意力都聚集在热闹的屏幕内。春节刚过完不久,电视里节日的气氛还在延续,祝福声,鞭炮声,受采访的民众喜气洋洋笑语声,好不欢庆。
透过母亲瘦小的身影,她看见了一个寂寞的家,血肉干涸,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