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祸临头

童牧归心中苦笑,心想:这样的世道,能有什么好事儿?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一番好意,自己不能驳人家的面子,只能笑盈盈地看着,等对方说话。

此时的泉州是全球海洋经济最具活力的区域之一,航海贸易以泉州为龙头,形成了东方世界的海洋经济圈。与其往来的有七十余个国家和地区,海外交通畅达东、西二洋,南通南海诸国,西达波斯、大食和东非等地。进口商品主要是香料和药物,出口商品则以丝绸、瓷器为大宗。这里与海洋贸易有关的一切,都由朝廷设立在泉州的福建路市舶司管理。

童牧归想要了解刘家商船出事那一晚船舶的进出港情况,必须要到市舶司查询登记册。

童牧归道明来由以后,满面油光的曹吏目轻飘飘地拒绝了他:“咱们都是公门中人,您千万不要让我们为难,我们拿笔的比不得童总捕拿刀的威风。”

“刘家遗孀已经闹到了提刑司大堂,童某也是奉命查案。”童牧归道。

“呦,那这事儿可真了不得,如此在下更做不得主,我们跑坏了一双鞋都要自己买,需要请示我们柯提举才行。”曹吏目给了童牧归一颗软绵绵的钉子。

童牧归晓得市舶司的人惯是这副拜高踩低的嘴脸,已经灌了两耳朵酸话,实在不屑与他再多费唇舌。他掏出二百钱,放在面前的桌案上,道:“您辛苦了,天挺热的,买碗梅子汤喝。”

曹吏目斜眼看了一下钱数,心里十分瞧不上这点小钱,有心奚落童牧归穷酸,但又想着都在公门做事,童牧归好歹也是提刑司的总捕,万一哪天用到对方怕不好张口。他一边说着“见外了、破费了”的闲话,一边将钱串掖进怀里。

据登记簿记录,刘家的船出事当晚,另有六艘船舶在一处,其中的两艘已经出海,下个月才能回来。

童牧归见天色不早了,便马不停蹄赶到码头询问。有两艘船的船主告诉他,当晚风大浪急,他们均回家休息了,船上并没有人。眼看案情毫无进展,童牧归只能寄希望于还没问的广源商号的船和冯家的船。

天色已暗,泉州码头依旧熙熙攘攘,停靠在港内的货船点上了灯火,远远看去像一座座气派的灯楼。最大的远洋轮船可以载客数百、储粮一年,甚至养猪酿酒,俨然是漂泊在海上的小镇。携丝竹管弦,奏轻歌曼舞,红粉佳人相陪,三两知己做伴,便可置生死于度外。

没等童牧归登上跳板,广源商号的老板周广源眼尖,在高处认出了童牧归,连忙高声招呼道:“童总捕,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需要,派人来招呼一声就是了。”说罢,一溜小跑至童牧归面前。

“牙疼闲得嚼舌头玩儿,你老周几时学得这样油嘴滑舌?”童牧归笑着调侃。

“好心当了驴肝肺不成!眼下正好有一桩好事,想着送走这船货就去找你,可巧你就来了。”

童牧归心中苦笑,心想:这样的世道,能有什么好事儿?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一番好意,自己不能驳人家的面子,只能笑盈盈地看着,等对方说话。

“我家大嫂娘家有一远房表妹,因为帮寡母料理家务,耽误到现在未嫁。如今她母亲已经归西,两个弟弟俱已成亲,再无甚牵挂。这个人我早年见过,十三四岁的时候便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模样周正,身子结实,娶过门来好生养……”

童牧归年近三十尚未娶妻,自打升了八班总捕之后,隔三岔五总有媒婆上门说亲。他已有意中人,因此并不搭理这些。童楚惦记儿子的婚事,也曾与来人详细聊过,大多数女方家以为童牧归当的是肥差,开出的条件千奇百怪。童牧归一气之下,骂走了几批人,这两个月童家方才清静一些。他不愿纠缠于这个话题,板起脸来说道:“周大哥,我今天是奉提刑司严大人的命令前来问案,真的有正事,无暇玩笑。”

“每次你都有借口,难道你真看上那个寡妇啦?她家娘俩都命硬,克死了好多人,不是闹着玩的……”周老板不住地嚼舌。

童牧归阴着脸不答话。

“真有正事儿啊?”周广源见童牧归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连忙严肃起来,“正事儿要紧,你说,什么事儿?”

“刘家出事了,你知道吗?”童牧归问。

“你说刘五壮吗?这事儿我知道,他们家的船还是我们发现的呢。”

童牧归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出来探寻只为求一个心安,并没有指望真的能发现问题,周老板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遂问道:“你发现的?怎么回事儿,你仔细说说。”

“刘家的船什么时候出港的我不清楚,但那天是市舶司批准我们放洋的日子。我们离港后往前走了不到一百里,舵手看见海面影影绰绰有一个东西,那一带我们常走,已经在深海,不可能是暗礁。当时并没有放心上,我们继续行船,然后……然后就撞上了。”

“撞上了?”童牧归的眉毛跳了一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讶异。

“对,原来是刘家的船倒扣在水里。”讲到此处,周广源仍然心有余悸,“其实就是小的剐蹭,本不影响航行。但是一来我觉得出门就碰上这事儿不吉利,二来我们就这么走了,刘家的船要是沉到海底,那他们的生死就没人知道了。”

童牧归忙不迭地追问:“后来呢?”

周老板一脸无辜地看着童牧归:“我们把船锚扔出去,钩住沉船,然后返航,把残骸拖进港,打发我弟弟到刘家报信儿。”

“那你估计他们家的船为什么沉?”

“命苦呗。你是知道的,我叔叔的姐夫的表弟是咱们这里的布政使,关系虽然远了点儿,但是好歹能说上话,日子比别家好过一些。现在他们这些没门路的越来越难做,市舶司卡得紧,出港进港都要层层‘剥皮’,冒险出海也就是为了多挣点儿。”周广源探头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后,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道,“我估计他是学钱家‘押宝’,自己能耐不济走眼了,一时气急,想连夜出海翻本儿。”

话说到这里,童牧归心里有了一些眉目,刘家沉船与众海商集资两件事看似不好理解,但如果是因为“押宝”,那么整件事便顺理成章很多。这也解释了奕灿等人集资办货,却没有保人和字据的原因,在货物未知、收益未知的情况下,确实很难形成白纸黑字。

想通了这一点,童牧归心下稍安,他搓着下巴上的青胡,接着问道:“船骸之中可发现尸体?”

“没有。”周广源忍不住连连叹气,“唉,整个船倒扣在那儿,都掉到海里喂鱼去了。”

想起那日刘氏在提刑司大堂笃定的眼神,信誓旦旦言说丈夫被迫出海致死的样子,童牧归心里忍不住有些打鼓,遂问道:“刘五壮的夫人坚持说这里面另有隐情,你怎么看?”

“妇道人家懂什么呀,我回家还不是一样报喜不报忧?一家子的男丁都死了,放在谁身上都会疼疯了,更何况他家船上还有几个伙计,搭着别人家的人命。”周老板答。

“行,那就这样吧,你忙着,我还要去冯家看看。”童牧归见情况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便起身告别。

“那我跟你说的事儿?”周广源脸上泛起了坏笑。

“大人还等着回话,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喝酒。”童牧归边说边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童牧归在去船坞找冯老蔫的路上,一直在琢磨“押宝”的事儿。海商在进行正常商贸的同时,还会进行一项具有风险的活动——押宝。这种近乎赌博的贸易方式,除了凭借运气外,还要仰仗雄厚的财力基础。商道自古利益和风险相伴相生,押中则大赚一笔,若不幸看走了眼,则鸡飞蛋打。

照如今的情况来看,十有八九是奕灿与刘五壮等人合伙押宝,因刘家有自己的商船,所以这些钱由刘五壮保管。奕灿等人关心这笔钱的收益和使用情况,频繁找刘五壮相聚也在情理之中。“押宝”到底是在赌,岂不闻十赌九输,对于刘五壮这样的小海商,折了本钱就会伤筋动骨,他的身上又担着别人家的本钱,情急之下以身犯险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的大宋虽然国运不济,但是已经出现了“原始工业化”,不仅官营手工业发达,民营手工业也呈现出繁荣气象,矿冶、造船、陶瓷、纺织等行业均占据世界主导地位。

到靖康之难前,机织户当在十万户上下,许多机户还雇佣有织工;徐州附近的利国监,有三十六个民营矿场,矿主“皆大家,藏镪巨万”,各自雇佣了一百多名矿工采矿;四川的民营企业家开凿“卓筒井”制盐,“豪者一家至有一二十井”;造船业以福建路最为发达,可以制造两艘万料(约六百吨)神舟,“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云,舵长数丈”。

太宗时期,全国每年造船达到三千三百余艘,雇佣人力不计其数,车船、飞虎战船等新式战舰也是出现在此时。

泉州船厂灯火通明,处处充斥着铁锤的砸钉声和工人们齐力搬运喊号子的声音。船坞是造船厂中修、造船舶的工作平台,布置在修造船厂内,主要用于船舶修理。

冯老蔫正看着自家的船检修,见童牧归过来,忙把自己屁股下面的竹凳让出来,殷勤道:“童总捕您坐,令尊身体可大安?”

“劳你记挂,比先前强些。我今天过来是有件案子要问你。”童牧归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坐下。

“是不是刘家的事儿?”冯老蔫拉过一个矮墩,挨着童牧归坐下,开门见山道。

童牧归吃惊不小:“你怎么知道?”

“嗨,别提了。”冯老蔫撇了撇嘴,脸上尽是无奈,“刘夫人像是中了邪,见人就说要找出害她丈夫和孩子的凶手,要让他们偿命,天天缠着我们问看见了什么。这娘们儿真犟,今儿下午还来纠缠我呢。”

冯老蔫嘴上厌恶刘氏,心底里却十分同情她的遭遇。都是在海上艰难讨饭吃的,透过刘家的遭遇,冯老蔫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将来。

“这事儿,你怎么看?”童牧归问。

“您也看到了,我家的船还坏着,时间白耽误着,心里干着急。被她烦得没法子,就说了两句气话,让她不用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要偿命去找市舶司准没错,没他们逼税,刘五壮就不会冒险出海。”冯老蔫回身指了指自己家的船,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这些话也就是您来了我才敢这么说,市舶司那帮浑蛋越来越不像话,真是瘦的瘦死,肥的肥死。那钱家大摇大摆地整船往回运东西,市舶司的人就像瞎了一样看不见,反到了咱们头上,运个鸡蛋都能挑出骨头来,就没有什么法子能管管他们吗?”

童牧归又听见钱家,心里一阵厌恶,这些年钱家为富不仁,勾结市舶司压榨同行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无奈胳膊拗不过大腿,他不愿意为自己招惹是非,便没接冯老蔫的话,接着自己的思路,问道:“那天晚上你家的船就停在刘家旁边,看见什么异常没有?”

“说起来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当时我要是多劝劝,兴许就不会出这档子事儿。”冯老蔫一拍大腿,面带愧疚,“那天晚上变天,我不放心,便住在了船上。半夜雨大得跟要吃人似的,听见外面有掉东西的声音,我就披上蓑衣到甲板上看看。正好看见刘家船在那里扬帆,以为是被风吹开的,他们在收拾。当时问了一声,雨太大了没人回话,我就进舱没再管。”

童牧归听见冯老蔫说亲眼看见刘家扬帆出海,心里便有了底。刚才在来的路上,他十分担心有人盗驶了刘家的船,或者有海盗胁迫他们出海。一念及此,心中松快不少,他安慰道:“这也是他们的劫数,你也别太自责。”

“那天我让我家大小子送去吊银二十两,也算是弥补一下吧。”

“行,情况我都知道了,有什么事儿我再过来麻烦你。”

童牧归见天色已经全黑,起身告辞。

从船厂返回的路上,他思忖着是否有必要到奕灿家再仔细询问经过。此时天上又飘起了雨丝,他仰头看了看天,月亮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看样子随时会下大雨。他顾及着天气不好,天色已晚,明日又要进山,还是转身回家休息了。

严冥夜把刚封好的密折再次拆开,反复掂量是否有必要再添一些内容。这时捕头张奔已走近门口,他赶紧把密折重新装好,搁置在书桌旁边,随手拉过一本闲书盖住。

张奔今年二十七岁,皮肤白净,尖下颌,个矮且精瘦,漆黑的眼珠总是滴溜乱转,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儿。

他上前朝严冥夜施了一礼:“大人,属下准备好了。”

严冥夜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只见他上身穿黛色暗纹小缎卦,下身穿驼色灯笼裤,脚踩牛皮底快靴。他有意把额前的头发挑出一缕,任其搭在脸上,一副市井闲汉的样子。严冥夜对张奔的乔装很满意,他这副装扮,不十分相熟的人很难认出来。

“既然出去了,就不要只关注刘家沉船这一桩事,其他情况你也上点心。到了码头以后少问多听,尽量不要引起市舶司的人注意。”严冥夜叮嘱道。

“大人您放心,属下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张奔答。

严冥夜看着张奔嬉皮笑脸的样子,心里暗暗摇头,张奔精明善钻营,这样的优点也伴随着油滑、世故的缺点。童牧归在严冥夜心中的形象倒是简单、纯粹,但是他也有鲁莽、执拗的缺点。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眼下这个非常之时,只能矬子里拔将军,让自己手下有限的人人尽其用。想到这儿,严冥夜担心起另一桩大事,遂问道:“月初时,本官曾让你私下熟悉市舶司点检事务,怎么样了?”

“大人您放心,那点检懒得身上长毛,属下去那里坐的时候,他们巴不得有人替他们干活。”

张奔一边答话,一边暗中观察上司严冥夜。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张奔感到莫名其妙,揣度了几日后觉得无外乎两个结果:一则点检处缺人,市舶司向提刑司借人是常有的事;二则提刑司接到关于点检处的报案,需要了解其中的具体情况。

张奔的小聪明在此刻派上了用场,他分析眼下形势: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做捕头虽然时常可以收拿一些小恩小惠,但是点检处才是肥得流油的差事,自己很乐意调过去;如果是第二种情况,要查办点检处,自己的上司是官家的心腹,以后论功行赏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严冥夜当然不知道张奔心里有这么多的算计,眼下他的脑中已经被各种事情填满,只想把手上的事做得既周全又隐秘,不辜负官家的托付和江山社稷。

“你不要只瞧热闹,多看看点检工作条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说到这儿,严冥夜拿出昨日童牧归不曾收下的银子包,递给张奔,“市舶司的人素来眼皮浅,与他们打交道少不得喝茶吃酒,没道理让你自个儿搭银子,不够了再找本官来取。”

张奔见上司如此善解人意,喜不自胜,连连道谢,收好银子后出门访案去了。

张奔一个上午都在与刘五壮有生意往来的几家商号转悠,没有打探出刘五壮和人有什么过节。眼看已到午饭时间,肚子咕噜噜催过了几遍,他站在街心四下张望,想找一个合适的“冤大头”解决午饭。

街两旁店铺林立,鳞次栉比,在一众随风浮摆的幡幌中,他一眼看中了距离自己两丈开外的——蔡记香料行的幡幌。昨日被告之人,就有蔡记香料行的老板蔡文东,所以他打定主意,这顿饭就吃蔡家。

张奔伸手把额前的碎发重新掖好,小褂上敞着的扣子也一并系好,迈步进到香料行内。

蔡记的伙计并没有注意到他,店里似乎有大宗货物进出,伙计们都在忙着打包东西。张奔扬着脖子,指望一进门就被人认出来,如此脸上也有光彩,没想到讨了一个没趣,心下便有几分生气。

“你们这是被人告了要逃跑吗?掌柜的呢?”

蔡文东听到喊声,心里一个激灵,手里拿着的东西险些掉在地上。他奓着胆子回身一看,认出来人是昨日在大堂上见过的捕头,再看他便服打扮,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赶紧迎上去寒暄:“呦,官爷来啦,小号正在盘点,让您见笑啦。”

蔡记香料行主要经营四类产品。一类是龙脑香、当门子、沉香、龙涎香等单一香料。一类是在数种香料中各选不同比例,经过调配后,制成线香、塔香、盘香,可供燃烧熏蒸。还有一类是各色香囊、香包、香盒、香珠,可供佩戴在身上。第四类是把香料和具有养颜功效的药草一同进行炮制,最后混入油脂或水,制成护肤用的面脂、香露。

各色香味扭在一起,钻进了张奔的鼻子,他贪婪地吸了一口,如坠百花园中。上次闻到这么好闻的味道,还是自己到转运使司处理公务时,正赶上转运使曲君墨与客人饮宴,席间作陪的美婢身上就飘着这样一股子香味儿。

一念及此,更想起了雪白的脖颈,熟樱桃似的嘴唇,他裤裆里的东西没来由地站了起来。张奔有些气恼:为什么旁人可以那么有钱,自己哪里不如别人?

“昨儿严提刑有令,刘家沉船案未查清楚之前,你们几个不准离开。你现在收拾东西,心里肯定有鬼。”张奔把一腔不平都撒到了眼前的蔡文东身上。

“官爷说笑了,小的哪儿也不去,正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本金打了水漂,眼下周转不开,只能贱卖一批货。”蔡文东赔着笑脸道。

“货都贱卖了,还说不是想跑?我看你分明就是在凑盘缠。”

张奔并不松口,继续胡搅蛮缠。他此时还不知道,有人正隔着一道帘子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人轻咳一声,蔡文东察觉后,连连向张奔求饶,与此同时转身欲去往帘后。张奔哪里肯依,紧跟两步上前,门帘一挑的瞬间,他看见帘后的身影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是谁。

“这是个蹭便宜的,没什么要紧,不消与他废话,拿些好处给他,想个办法把他支开。”帘后的人低声对蔡文东说。

外面的张奔不明就里,在头脑中过了一遍,并不记得蔡记是哪衙大人的亲眷。刚才闪过的人影又实在让人犯嘀咕,他壮着胆子喊道:“蔡文东,你干什么去了?难不成要从后面逃跑……”

“来啦,小的给官爷找好东西呢。”蔡文东急忙隔着帘子回应,冲着那人点点头,顺手从货架上抓起两包东西,撩帘出来。

他瞄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是两包龙脑香,双手举到张奔面前,说道:“官爷,大热的天,您千万别动火气,刚才特意去给您拿了两包龙脑香。此香通窍醒神,最适合这个季节用。”

“把你的事说清楚,休要贿赂我……”张奔强撑着脸面。

“哎呀,这点子不值钱的东西,官爷喜欢就是它的福气。”蔡文东不由分说,将两包东西塞到张奔手上,一把揽过对方的肩头,“走走走,蔡某知道一家新开的馆子,官爷帮着品鉴品鉴,看看我的口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