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京城保安堂抓药伙计小六啃着包子，踱着四方步慢悠悠朝着保安堂走去，那模样和早上提着鸟笼子逛公园的老头似的。
一旦开始上班，他想歇会儿都算是偷懒，一天下来累的和狗似的，等到下班连出去玩的心情都没了。
也就上班的时候，他能悠闲这么一小会儿，所以卡着点到开门时间到就行。早一秒他得心疼半天，但是也不敢晚，晚一秒家里老爷子就会让他知道什么叫肉疼。
别看老爷子一大把年纪，抡起拐杖敲人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家里还没人敢拦。
晃悠悠走着，还没到保安堂大门，忽然就看见旁边停了一辆手扶拖拉机。
车上的人那憨厚淳朴的笑容，脑袋上那倔强不屈的头发，还有脚下的黄毛狗，太好认了。
对方是先看见他来的，离老远就冲他打招呼：“小六哥，你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开门啊？我都等半天了！”
小六赶紧两口把包子吞下，笑眯眯地走过来：“小武来了，都说了别叫哥，喊小六就行。你这是来卖虫草？”
“是啊！”赵起武马上要有钱入账，心情好得很。“这次多了点，两个箩筐不够装，我干脆把家里的手扶拖拉机带来了！”
“你从玉州开来的？”小六吃了一惊。
“那怎么可能。”赵起武又开始胡扯起来。“我们那靠公路，有路过的大卡车给我送来的。”
“你直接到这边租个车不就行了，干嘛非得给让人把车都给送过来？”小六纳闷的很。
“我东西这么贵，万一搬来搬去丢了怎么办？”赵起武理直气壮的很。
“那你怎么不干脆买个大车自己开过来？”小六更纳闷了，他知道这家伙多有钱，买辆车那都是小意思。
“我不够年龄，没驾照。”赵起武理由充足的很。“这多好，想咋开就咋开！”
小六被怼的没法，本来还想提醒他点什么，一想他也不差钱，就是故意不提醒。
转而问他：“你这几框子都是？”
“是呀！”赵起武嘿嘿一笑。
小六吓了一跳：“我喊你哥成不？你别吓我啊，这么多？”
是真多，这东西不重，但是占地方。拖拉机车斗太小，筐子都摞了两层。
见赵起武只笑不吭声，小六看了看正打开的保安堂大门，抓紧时间问了一句：“总共有多少？”
“二百来斤。”
“卧槽！”小六惊呼一声，心里开始算账。“三千万？”
“没那么多，这次的比较杂，不像以前都是好的。”赵起武解释。
“那也不少。”小六感慨着。“走吧，这么多东西放路边，你也是胆子大。赶紧先提进去，我来帮你……”
“那谢谢小六哥了。”赵起武赶紧把金子先拴车栏上，先提了两筐子。
现在金子越长越大，抱着就不合适了，赵起武找了个绳子拴着这家伙，免得进了城它乱跑。
小六就不行，倒不是搬不动，而是筐子大，不好提。
开门的人也知道赵起武这特色的大筐子，见小六都帮着搬东西，赶紧跑里面把里面的门都打开。
没一会儿筐子都摆进屋，赵起武又把金子带进来。
小六有接待客人的借口，赖在会客室不出去干活：“许先生要等会儿，他老人家多悠闲，还得先去溜达一圈才来。你下次来应该先通知一声，让他少溜达一会儿早点来。”
“我没你们这电话呀！”赵起武摸出手机。“小六哥你给我说个电话，以后我要来了给你提前打电话。”
“吆喝，手机用上了，行啊！”小六笑嘻嘻地开了个玩笑，说出来电话，也是个手机号。
说完后又问他：“怎么样小武，这次估计又要收入一大笔钱。上次买了房，这次准备干什么？”
“钱也不都是我的，别人的我不管，我的就还买房子。”赵起武早想好的。“那个太大还没翻修，暂时没法住。而且放着也租不出去。李大哥给我说过，让我买房子出租出去，比把钱存银行划算。”
“是这个理。”小六冲他一竖大拇指。“比我强，我有点钱就想花天酒地，就没想过搞点投资。你提醒我了，回头我也问家里要点钱去买几套。”
这家伙家底是真不差，说话口气都不一样，都不说房子大小，一开口就是几套。
赵起武认识的几个京城人都是比着家底厚，听到小六这么说倒也不意外：“你都觉得买房子好，那肯定是真好。一会儿我就去看房子去，以后收房租，美滋滋。”
小六也来劲儿了：“我给你说，你买老房子，别买太偏的知道不？”
赵起武点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偏的人少不好租出去。我想买民房，有院子舒服。楼房太高，不接地气。”
“你又不住，买什么都一样，楼房租的价格还能高点。不过民房可以自己隔开，分开租，好像也可以。不过民房没物业，买高楼不用自己管，好像各有利弊啊……”
小六还在分析呢，许先生慢悠悠走了进来：“小武来了，这些都是虫草？不少呀！”
“许先生好。”赵起武和小六都不好继续坐着了。
赵起武接着说道：“我都差不多分好了，你检查一下就行。应该没多大问题，你看看，这边几框是最好的，这边两筐是次等的，这边的是最小的……”
许先生只是看了两眼，就吩咐小六：“你去给白会计说一下，等下可能有大笔转账，让她和银行那边提前交待下。”
小六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
……
赵起武觉得，看许先生干活是件让人很难表述的事儿，性子急的你会觉得他很慢，但是仔细看，他看似慢实际也不慢，只是那种从容，显得不慌不忙而已。
而且干什么都有点和别人不一样，赵起武觉得是不带烟火气，反正挺不一样的。
不管快还是慢，这么多虫草检查下来，也忙活了一上午，中间还有几次有人来请，许先生都说让别人去，依旧不慌不忙的检查虫草。
等所有虫草检查完，称量过后，许先生让人先往库房搬着，自己和赵起武算着账。
每次看许先生算账，赵起武都觉得有点不协调。因为他总觉得许先生应该用个算盘才对，为啥用了个看起来挺一般的计算器。
不过他没问，他觉得答案也简单，许先生肯定会笑吟吟地说这个比算盘方便。
实际上这家伙有点崇拜许先生，觉得人家看起来真有风度。
没一会儿许先生计算出来了，拿着计算器给他看：“你再算一遍？”
“不用不用，我看着呢，算的没错。”赵起武看着数字都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让这个数字变到自己的账上去，连一会儿都不想等。
“那行，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找白会计。中午也没事儿，估计银行那边人还等着，你们赶紧去吧！”许先生又提条子了。
一提赵起武就想家了，他怕今年去交粮还给条儿，那样老爸老妈又得长吁短叹几天。
不过可能也不会，现在家里都有钱了！
自己赶紧把房子买好，回头让他们来看看，到时候他们就开心了。
……
等到赵起武见到白会计的时候，又觉得白会计也挺淡定的。
至少银行的那个经理管俊飞就根本没法和她比，虽然看起来白会计文文静静的，但是那办起事来从容不迫的样子，和老许有得一比。
难道这就是气度？
看管俊飞就不行，虽然在京城这么大的银行里当经理，可那种态度，赵起武总觉得，似乎有点……谄媚？
不就是一两千万嘛，看他那个态度，一点没经历的气度。
再看人家白会计，淡定自若波澜不惊，说一两千万和一两块钱似的。
然后赵起武又发现，怎么自己今天总爱观察人？
半小时后，赵起武带着金子走出银行大门，兜里揣着崭新崭新的银行贵宾卡，忽然就想明白了。
他发现个问题，自己刚才思索半天的问题，原来老祖宗们早就给出了答案。
不就是仓廪实而知礼节嘛！
用最朴素的话就是，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所以才从容。
再用直白点的话就是，人得吃饱了才能去想别的，要是饿着肚子的时候，谈其他的就有点扯淡。
像自己就是，以前天天还想肉吃呢，整天脑子里就啥也不想，在学校天天到了第四节课就饿的和狼似的，脑子里只想着一会儿端着饭盆跑快点去吃饭，哪里有时间想别的。
还有自己的父母，现在屋里堆了一大堆粮食，兜里有钞票，两人也开始敢吃敢喝了，平时也不会舍不得吃肉了。
想明白了的赵起武站在街头嘿嘿一笑，摸了摸肚子，打算先去把拖拉机开到自己的家里去，再去吃个饭，下午就去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