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泰州只来过一场雪,漫天飞舞那种,朋友圈介绍着,不得不知道。那场雪后,寒风渐渐撕开南方冬天的假面,那法伤的冷是带着穿透效果的,吕行说的,街道穿着风,水面三尺冻。
这风很坏,大街小巷、城乡村镇,带走了街头巷尾的阵阵招待,也带走了村乡阡陌的声声吆喝。
“爸爸,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一个回忆的地方!”,我回答的很神秘,就好像是给她准备的一份礼物。
丫头嘟着嘴,期待满怀的问道:“回忆?什么是回忆?可以吃吗?”
“哈哈,当然可以!”
“那那那,那是什么味道呢?比棉花糖还好吃嘛?”蔷仁的奇怪问题继续着,“还是跟小熊饼干那样的?”
“回忆可比棉花糖、小熊饼干好吃多了!”我轻轻捏了捏她的小嘴巴,“绝对满足你这只小馋猫!”
“各位乘客上午好,请上午十点前往姜堰的乘客于13号窗口检票上车……”
车站广播窃走了蔷仁的注意,我瞅了瞅13号窗口的电子屏幕,检票口外,那辆熟悉的大客再次浮现到我的眼前。
“往姜堰的啊,十点姜堰的啊,可以检票上车了!”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泰州话,我没发现,没发现自己的脸颊已被那地道的母语渲染到泛起一层红晕。
“走了蔷仁!”
她就像盛开在我怀里的一束蔷薇,右臂怀扣着,左右对比一下,左手拖着的行李箱更显得多余。
上一次回家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仔细一想,时间可过的真快,一转眼的功夫,身旁的这个小丫头都快四岁了。
关于蔷仁的事情,家里人完全蒙在鼓里,就连这次过年回家,我也没有提前招呼。有关这次的来往我有好好思考过,真心话,累了,说好习惯的独在异乡为异客,说到底谁能习惯的了?
这次就不回去了吧!我敲定了想法,毕竟车站的那头是一处永远抵达不了的远方。
沿京沪北上,我没再像以前那样拐弯抹角,能走盐靖何必委屈自己往沪峡,可回想那几年,车头驶向总是泰州南站方向,每次下车,还得花两块大洋乘公交回姜堰,我道不清原因,大概的大概是想着把曾经的路过再趟一遍,至于现在,看着邻座的蔷仁,我不想趟了。
她跟我真的好像,双手吸盘一样的贴在车窗上,眼睛大大地看着窗外,我羡慕着,车窗倒影诠释着她的笑脸,那是一股对世界的好奇,那是一股对未知的渴望。
“那是啥!”
“树!”
“哇,爸爸快看!水水水!”
“江阴大桥!长江!”
……
丫头赏了一路的景,小脚踩着座位,安全带系的就跟被绑架了一样,我操心了一路,一边担心着她的安全问题,另一边还要提防着她那突如其来的好奇。可情绪就是这般叫人捉摸不透,比起操心,更多的果然还是开心。
归途,曾经的风平浪静如今也激起了朵朵涟漪,车窗里,我的脸一样笑意绵绵。
无锡、靖江,车子跑的很快,还没两个小时,家乡便浮现在眼前,姜堰,我们回来了!
老样子还算老样子,这几年泰州发展还可以,别的我不清楚,至少来到姜堰,能玩的地方也不仅仅是北大街跟步行街,时代广场、山水新都会、万达等娱乐购物中心也一步步走进人们的生活,就拿房价来讲,姜堰的均价拿三年前上浮了一大截。
想想还蛮搞笑,那时候曾想过花40万在文锦园买间公寓小屋,现在想想,50万估计都有点悬乎。有点好奇,1101是否已名花有主?有点好奇,房主是陌生还是熟悉。
那年我虚岁30,她大着肚子,琢磨着接近产期,不出意外,年前就可以当上母亲,当然,这都是我猜的,往下继续,我想那肚子里的应该是个男孩,数着年份,今年过完应该五岁,大蔷仁一节。
更多的细节我也不用去想,也不该我去猜,毕竟这只是单纯的好奇,那种不足以害死猫的程度。
她累了,下车时候,那双机灵眼睛就示意着缴械投降。
二附在北边,泰宇在南边,罗塘在西边,烧人场在东边。没错,这就是我的定位,几十年来一向如此,当然外婆家、我家是都是在西面。
我叫了滴滴,一切都还是原来的那样,沿328一路向西,高架下转科技大道往北,那些脚下的曲折也都埋在了曾经。
害怕是真的,我虽然没有领过女朋友回家,但这股子害怕估计不亚于那样,我该怎么介绍蔷仁呢?
“爸妈,这是你们的孙女!”这样的开场怎么样?
“蔷仁,叫爷爷奶奶!”这样的开场会不会更好点?
……
我抓了狂,其实最害怕的还是爸妈会问孩子她妈!
“这小姑娘挺可爱啊,多大了今年?”滴滴师傅笑容满面。
“三岁了!”蔷仁很主动,人家明显是问我的嘛!
“两岁说话就这么流利了,了不起了不起!”,师傅的笑容绽放是瞬间的事。
“彼此彼此,是我爸爸教得好!”
彼此彼此!我差点没被一口气呛死,我TM什么时候教你这玩意儿了,这丫头……
“哈哈哈……先生,你女儿真的太可爱了!”
我勉为其难的笑着,气氛里的尴尬也被这前后的笑声融化,空气暖着,大伙笑着。
你不是要睡觉的嘛?怎么又精神了!
“先生慢走!“
“嗯嗯,谢谢师傅,五星好评必须的!”关上车门,还是那番动作,右臂怀着蔷仁,左手拖着行李,村风圈卷着,问题又来了,为什么我没让司机送我到家门口?为什么我要在村头下车?
“这到底是什么鬼操作!”长叹息以掩涕兮,村风袭过,就好像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我的脸上。
“这到底四蛇么鬼草作!”蔷仁有模有样的学着,就连那声长叹,也是那般的惟妙惟肖。
“你不要学我了!”
“你不要学窝辣!”
村口离家门并不远,一座桥、一条巷、一群人,没错就这么多。
“哎,果真要出杀手锏了嘛?”放下了蔷仁,我淡定从容地从后背书包里拿出了围巾跟鸭舌帽。
“哇唔!”随着丫头的一声惊叹,我的变装也随即完成,我就不信了,我就露双眼睛,我就不信有谁能认出我来。
下蹲、抱起、直立、前进,我小心翼翼着每一步,那感觉就好像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从村里偷来的,可我又好想一路狂奔,那场景就好像偷来的东西被村里人发现一样。
小卖部的老爷子瞅了我两眼,澡堂的郑阿姨瞟了我两下,那个女人跟老妈玩的不错、这个男人经常去我家喝酒……
转过巷子,阳光正好,一脸生而无畏。
“爸爸,你到底欠了他们多少钱呀?”
“欠钱?你爸谁都不欠!”
“那爸爸为什么要躲着他们呀?”
为什么要躲着他们?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就胡说八道了一通,“因为他们都是抓小孩的妖怪!”
“爸爸不都是大孩子了嘛?怎么还怕抓小孩的妖怪?”
“这……”,心里叫着苦,总感觉自己被丫头摆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