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乔治·华盛顿

(1732—1799)

【作者与风格】 美国军人与政治家,合众国的创建者。他出生于弗吉尼亚东部一大种植园家庭。幼年勤奋好学,十六岁担任土地测量员,不久入军队。1753年英法鏖战期间以干练为弗吉尼亚副总督派赴法军递送抗议文书;其后多次参加对法作战,率小股志愿军部队转战于宾夕法尼亚南部大草原,以奇兵迭挫法军;继而于英军总司令部下成功地掩护英军撤退,以功擢陆军中校,1759年当选为弗吉尼亚议会代表。其后英国对北美殖民地的压迫日深,他自己庄园的利益也遭到侵害,于是毅然加入了反英斗争行列;1765年反印花税事起,他以弗吉尼亚代表身份参加了第一届大陆会议,会上被推举为大陆军总司令。初战不利,但1776年他以突袭战术,取得特伦顿之役的胜利,次年又连败普林斯敦英军,逐渐转危为安;最后率美法联军南下,拔约克登,这样经过八年苦战,终于取得独立战争的最后胜利。战争结束后曾辞归。1789年4月当选美国第一任总统,曾连任二届,其间励精图治,政绩卓著,但因阶级利益关系,所定方针措施中亦多有保守右倾者。第三届复当选,即隐退,1799年病逝于故乡庄园。

华盛顿一生忙于军政要务,本无暇为文,也不以文名,但以幼年读书颇勤,在知识上亦有相当基础。所作政令书札,简练条达,严谨而有法度,不失为美国政治家中大手笔之一。

·谕侄书[1]·

布希罗德[2]贤侄如晤:

你或许想不到会接到我的这封信吧。不过写信便能抵用,这在时间上也即不为浪费。你父素以你为通达事理,而我想也必是如此。但近来他在写给我的信里却一再提到他感到无力更多寄钱给你。究竟这是因为他的境况拮据,抑或你的用度增大,我一时还说不清;不过只要不是后者就好。这是因为一个善用头脑的人遇事不能不谨慎小心与多加考虑,而这些都不允许你的需求超过他的能力,另外还应想到他另有其他子女需要负担。再有,这事他的信中既未明言,我这里也不便遽下结论。不过考虑到青年人经验不足,又生活于花花绿绿的都市里面,更兼之我们的弗吉尼亚士绅们[3]在税金缴收与买卖经营等方面困难重重,我想前述两方面的原因也许多少兼而有之。因此出于关心,这里我想对你作点规劝。

首先你去费城的目的必须时刻高悬眼前。不应忘记,仅仅习得一点法学知识未必便将如何,只有将来操持起此业时卓然有成,才会使你名利兼收。前者系出于你的志愿;后者则应是你的抱负,而冶游放浪则与此二者绝不相侔;至于说到交往,大概凡属最能使你受益的友人都会使你破费最小;不过我倒也决不想故作高论,仿佛你仅应当出入于议员与哲人之间,只是与年龄尚轻的人们交往时必须有所抉择。须知与人结识容易,但摆脱则难,一旦陷身其间,这时即使发现他们如何厌烦与如何无益,也都不好甩掉。另外这类人往往无意之间已将你拖入窘困难堪之境,结果既不体面,又不愉快。

对一切人都应礼貌相待,但唯有少数人可以深交,而这少数人又必经相当之考验方可对之推心置腹。真正的友谊乃是一株迟开之树,只有经受得住一切风浪挫折才能无愧于这一美称。

对于他人的病痛疾苦你的心要能够体贴同情,你的手要能够根据财力解囊相助,因而圣经上那位寡妇奉献虽小,却曾深得赞美[4]。这倒并非是说,要你有求必应,但凡开口的人个个值得你去帮助;不过多加了解仍有必要,否则确需帮助的人反会落空。

切不可认为衣着不错人就不错,这也正如羽毛不错未必鸟就不错。在一位事理通达的人的眼中,一身朴素然而雅致的服装往往会比满身彩饰锦绣更能造成好感。

我想提起的最后一桩却正是首要的一桩,这即是,力戒赌博。赌博这事确实是万恶之源,对一个人的身心健康绝无半点好处。它只会将人引入贪婪,引入罪恶,引入斜邪。不少家业为此毁掉,不少名声为此玷污,不少人们为此丧生。这事还坏在它对凡是进入这个场中的人都有不小诱惑。那赌赢的一方,只嫌赢得不够,因而连战不休,结果弄得由赢变输。那赌输的一方,急于挽回先前损失,得却不得成功,反而越输越重,直至后来孤注一掷,尽丧其资。一句话,很少有人能靠这种卑鄙勾当挣到什么(即使偶然得利,也嫌过于分散),而倒霉上当者却是千千万万。

不过见到此信你也会讲,“你的劝告我已早就注意”,或者“你的戒谕我并未犯”。果真如此,那我只会是不胜之喜。我会因为我的亲人能走正路而欣慰何似。那你定将前途无量,不仅要得到我的赞许,而且国家所能奖予个人的各种荣誉地位也都将不缺,以好事总会有好报也。

乔治·华盛顿

一七八三年一月十五日于新堡[5]

【注释】

[1]此信写于其侄正在费城习律师业期间。

[2]布希罗德(1762—1829),美国著名律师,年轻时有放佚行为,自得华盛顿信后,大为感悟,乃坚决戒赌,矢志自励,卒为美国最高法院法官。

[3]这里的士绅显然包括华盛顿本人与布希罗德之父在内。

[4]事见《圣经·新约·路加福音》第21章。“耶稣抬头观看,见财主把捐项投在库里,又见一个穷寡妇投了两个小钱,就说:‘我实在告诉你们,这穷寡妇所投的比众人还多,因为众人都是自己有余,拿出来投在捐项里;但这寡妇是自己不足,把她一切养生的都投上了。’”

[5]纽约市东南部一城市名,今称新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