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为什么这么说?”于成奇不知道龙筱语最近经历了什么,自然也不明白龙筱语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奶奶问我,如果再去学校读书的话,又能认识多少字?
人的一生要干的事情很多,继续读书还是工作,哪个能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是我最近一直问自己的问题。”
“那么有答案了吗?”
“我想,我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更符合家人对我的希望,我想让奶奶安心,让爹娘不再担心。
自私点说,我想多挣一些钱,让奶奶可以放心地安度晚年;
让爸妈不再为我的工作操心;
还可以给姥爷买些好吃的等等。
我小叔活着的时候就说过,等我们将来出息了,回来看我爸妈的时候,如果也能想起他这个叔叔,他就知足了。
所以,我还想可以帮着小婶,在龙杰成长的路上给他点实质性的帮助……”
“好啊,有你这份心啊,你小叔在天有灵,会感到欣慰的。”
“于伯伯,这么说,您也感觉我这个选择是对的了?”龙筱语看了看于成奇,两个人继续慢慢的往前走着。
“对,我支持你,因为你心里装着大家。”于成奇给龙筱语说,
“你的出发点很好,为大家着想的决定肯定是错不了。
你这为人着想的品质,让我想起了我当年怎么对不起战友赵光的事了。”
“于伯伯,今天您怎么……”龙筱语以为于成奇又想了刚才小婶说的“缺德”之类的事情了。
于成奇深叹了一口气,说:
“我给你讲个故事。
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个孩子呢,可听到你刚才的话,我发现你已经长大了,能听懂我的故事了。
我这个故事,不,不是故事,是往事。
我这个往事不说出来的话,我将永远无法释怀。”
“于伯伯,您是想说小叔是第三者的事吗?
其实,这事,您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小叔和小婶的恋爱,虽然小婶当时有婚约在先,但是……”
听着龙筱语还在安慰自己,于成奇打断了她的话,说: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事。
是我和赵光之间的事,跟你小叔小婶没有关系。”
“于伯伯,有些事只是我们自己太过于执着,太过于放在心上。
或许赵师傅他,他一直都没有把您无法释怀的事当成心事。
您看,赵师傅和于建丰是多好的一对师徒。
如果赵师傅与您之间有隔阂,他还会收您的侄子做徒弟吗?
即使之前有误会,在赵师傅心里,也早谅解了。”龙筱语想着办法宽慰于成奇,不想让他痛上加痛。
“对,我的老战友赵光,他或许早已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知道吗,因为他的这种原谅的态度,让我更无法原谅自己。
它像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上,把我压的越来越重,一度让我窒息。”
听于成奇这么说,龙筱语知道自己此时当一个听众更合适,就没有再说话。
于成奇慢慢开口说:
“我和赵光,我们两个当初一起去了部队。
到部队后,还分到了一个宿舍里。
躺在宿舍的床铺上,我用我学的易学知识判断出,我占的是绝命位,再看赵光睡觉的地方,是生气位。
第二天,我跟他说:
'兄弟,我不想挨着窗户睡觉,我有头疼病,怕风吹。
你看,咱俩能不能换个位置?'
赵光二话没说就给我换了位置。
我呢,当时也年轻气盛,爱显摆,总想着出露头角。
在部队上空闲的时候,我经常给这个看看手相,帮那个看看面相。
所以,一段时期,我成了大家的焦点。
后来,我的这点“本事”,竟然传到了女兵那里。
有一天,老家也是安逸这一带的一位女兵找到我。
因为又是战友又是老乡,我们很快就熟络起来。
她拿着他们家的户型图,让我给她看看她家的风水。
我当时就把她们家是东四宅还是西四宅,他们家的卧室应该在放在什么样的位置,哪间卧室应该什么人住,厨房应该放在什么样的位置,给这位战友和老乡认真地分析了一下。
两年后,我的职位不再是普通士兵,慢慢的往上升了。
有一次过节,我们部队给大家放了几天假,我们都回家来看看亲人。
这位安逸县的女兵不知道跟谁说:
'于成奇和赵光是一起进部队的,你们知道为什么,于成奇升官升的那么快了,而赵光还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吗?
因为他们刚入伍的时候,于成奇用自己的绝命位,换了赵光的生气位。
所以,于成奇的职位一直往上升,而赵光始终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兵。
你们想想,绝命的意思是什么呀?不就是没有希望吗。'
这话呀,不怕说,就怕传。
一夜之间,我在部队用绝命位换赵光生气位的“不择手段”,传遍了安逸县的每个村庄和角落。”
听到这里,龙筱语不知道自己怎么继续安慰于成奇合适,因为在这位阅历和经验都比自己不知道要丰富多少倍的人面前,说什么都感觉没有分量。
龙筱语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说道:
“于伯伯,我想您想的太多了。你在部队升到军官的级别,那是你的努力和能力的证明。
其实,别人说什么……”
于成奇打断龙筱语苍白无力的话语,接着说:
“说出来,我心里就痛快多了,你不必劝我。
走吧,既然已经走到村口了,咱们俩去你小叔坟前坐会儿去。
我希望我讲的这个往事,他也能听见。”
“好吧。”龙筱语说。
来到龙瑞国的坟前后,于成奇和龙筱语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后,于成奇继续说:
“又回到部队以后,我想着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赵光,会找我理论,找我算账。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赵光他好像没事人似的,以前对我怎么样,现在还对我怎么样。
可因为我“做贼心虚”,总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时间,给赵光道个歉,解释一下这件事:
我用绝命位换生气位不假,但我被夜风吹了容易头疼也是真的。
而且,升军官的路上我确实也在努力……
可见到赵光,我每次都欲言又止,总感觉时间不合适,机会不成熟。
其实上,不是时间不合适,也不少机会不成熟,是我的虚荣心在作怪:
我是一名军官,为什么要向一个小兵解释自己的梦想和为了梦想所付出的努力。
三年后,赵光复员回来了,而我继续留在部队。
等我退休回来后,“光荣地”分到了我现在住着的这栋别墅。
再看赵光,跟当兵前没有区别,依然是那个雕刻木头的普普通通的村民。”
“于伯伯,我虽然没见过赵师傅,但我从于建丰的口中听说,他是一位不争不抢,心思缜密又很随遇而安的人。
所以,我想,他的性格更适合做一些研究性质,嗯,或者说做一位像雕刻一样的手艺工作者。
即使赵师傅睡在了您所说的生气位,我想,他对当什么军官,也是没有兴趣的。
于伯伯,您放心吧,赵师傅他不会埋怨您的。”
“我以前一直认为,他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
而且他一直也承认自己没有什么大本事。
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他从他的雕刻当中领悟到了人一生最宝贵的品质: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你看他现在有了和美的家庭,有了满意的徒弟,再过两年也就抱上了孙子。
而我这个是大家口中的易学大师,却名不副实。
我不仅没有学到易学的本质,还利用自己学的那点皮毛,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借口。
所以,我对赵家的愧疚之情,现在此生得到了报应:
让我儿子一直得不到他想要的,而脾气暴躁。
让我女儿早早守了寡。”
“于伯伯,您……”龙筱语开口即住口,她看到了于成奇对着小叔的坟墓流泪。
只听于成奇对着小叔睡觉的坟头说:
“瑞国,你安息吧,肖瑛和龙杰不会孤单,他们有好多亲人在陪着。
如果你在那边见了赵家的列祖列宗,记得给我带个话,就说我下辈子做牛做马回报他们……”
于成奇踌躇了一会儿,继续说:
“瑞国,你就安心的去吧,肖瑛和龙杰,我们在世的人都不会亏待他们。
我问会让他们一生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生活。
我想,你肯定不想让龙杰长大后,再跑车了。
我会给龙杰找一个别的行业,让他可以养家糊口就行了,平安幸福才是最主要的。
还有,你的母亲,你也放心。
你没有亲生女儿,可你有两个好侄女和一个好侄子,他们都对他们的奶奶……。”
“姐,于伯伯,你们让我好找。”龙江从远处走了过来,喊了他们一声,打断了于成奇和小叔的“对话”。
龙江没几步就跑了过来爬过来,说:
“我来告诉我小叔,我离全县,帮着小婶处理一下这次事故留下的好多事情。
同时,帮着石叔叔接着跑小叔跑过的车,直到卖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