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钱,办起事来总是方便得多,在石仲的协助下,杜伯很快就拟定了一份开支清单。
当杜伯把清单递给尹喜,这位巴国国库的掌匙人,在看到这份清单之后,他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盯着杜伯说道:“看来你适应得很快,这么短时间就摸清了大王的喜好。”
杜伯道:“没有人不喜欢有个风光的寿宴,何况是大王的五十寿宴,现在天下归心,国泰民安,也该热闹热闹了,还有哪些不周之处,请大人多多指点。”
“一切都很完美,如果非要挑点毛病的话,就是太奢侈了,这寿宴办下来,我这手里的国库钥匙都可以扔了。”尹喜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杜伯忙道:“內史大人说笑了,大王寿诞将至,还要仰仗大人支持,不然这些排场就再没有机会见到了。”
尹喜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这排场可是怒涛之城从来没有过的,别说其他人,就是我也不想错过。只要吕琦的钱一到,我就即刻拨付给大人。”
杜伯道:“不知这商贾吕琦何时到达?”
这时尹喜身边的一个年轻官员说道:“如果走旱路,吕琦昨天就该到了,现在还没有踪影,他一定是走的水路,这样他会在三天之后把金子送到码头上。”
杜伯道:“那老夫就放心了,那吕琦富甲天下,别人缺钱他不会缺钱。”说罢就告辞离去,这时尹喜在身后说道:“杜伯精细严谨,以后我们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
“一定会的。”杜伯说完就走了,杜伯这时才感到这并不是一件什么苦差事,无法是花钱罢了,而巴王有“五马”自然就有花不完的钱。
对任何人来说,有钱的生活都是愉快的,而最愉快的是有钱而且生活在怒涛之城。
吃喝嫖赌,人生四件“大事”,在这怒涛之城都能完成得妥妥的,和其它地方一样的规则,只有花钱才好办事,只有花大钱才能把事办好,现在有钱人都喜欢来这怒涛之城“办事”,从天下各国的王公贵族,到富甲天下的盐茶商贾,到行走列国的名士侠客,还有那些统御一族的部落首领,都喜欢来这里“办事”,谁不喜欢愉快的生活呢?
如果说天下过得最愉快的人都在怒涛之城的话,那么在怒涛之城过得最愉快的就是老赌棍了。
“老赌棍”其实并不老,甚至还非常年青,只是因为他是富金赌坊的常客,并且逢赌必赢,所以大家都认为他是赌场老手,所以也就叫他老赌棍了。
上天对老赌棍似乎格外偏心,他不但在赌桌上横扫千军,还长了一张特别漂亮的脸蛋,当他出现在人群时,其他人都会后退五步,因为美丑相形,没有人不害怕自己看起来像个鬼。
所以老赌棍这样的嫖客在迎春院最受欢迎,那些妓女为了与老赌棍春宵一刻,都恨不得倒贴钱给他,但老赌棍从来只在富金赌坊挣钱,他在迎春院只花钱,并且是花得最痛快的,并且还曾经包下过整个迎春院,让所有的妓女轮流陪他喝酒,一人一杯,只要喝到那一杯让自己醉倒了,他就赏赐那个妓女一千金子。
老赌棍吃饭就更讲究了,他是醉乡楼的常客,熊掌鱼翅只是他的佐餐小菜,喝酒只喝五十年以上的陈酿,并且每罐酒只喝一杯,剩下的便闻也不闻了,因为他觉得只要一接触空气,酒就变味了。
老赌棍每天的生活安排是这样的:先是到富金赌坊去大捞一笔,然后再到醉乡楼去吃喝一顿,最后就去迎春院搂着花魁睡觉。如果哪天他没有在这三个地方出现,城里的人都会觉得诧异,那些妓女甚至会祈祷老赌棍一辈子都不出意外,至少活到一百岁。
今天老赌棍照例出现在了富金赌坊,照例坐在了赌桌上,而与他对赌的却不是常来这里赌客,而是一位不常来却每次都赌得很大的赌客,他叫孟常载,也是天下赫赫有名的赌客。
孟常载的本领在于能探查到对手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并且计算出最合理的押注方式,所以他有时虽然手气不好,他从来没有输过钱,赌界都称他为“孟账房”,因为他实在太会算了。
两大赌神对决,自然吸引了无数赌客围观,只见两人相对而坐,良久不说一句话。当赌注下去之后,众人又是一惊,因为双方各自下了一万金,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赌得这么大的,尽管老赌棍也是豪赌的常客,但也未见他赌这么大的,看来两人都是非赢不可。
当筛盅晃动的那一刻起,孟账房的眉头突然紧蹙,眼睛放射出逼人的光芒,似乎要把对方穿透一般。孟账房的这种眼光在普通人看来是一种专注,但对于赌客来说,却是如刀一般锐利,这把刀能把对手的衣服剥光,能剔骨抽筋,能把每一个器官割下来端详。这样他的这双眼睛就能看清对手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甚至脸上多一缕细如发丝的红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心主血脉,如果对手的心中所思所想都能被你所掌握,你自然就稳操胜券了。
孟常载在寻找老赌棍的变化,随着骰子撞击着骰盅,清脆而复杂的声音撩拨这每一个人的心,尤其是下来这么大的赌注,两那些围观的赌客都在心跳加速,有的嘴巴大张,有的手脚发抖,有的大气不敢出。
但令孟常载意外的是,老赌棍始终面如死水,毫无表情,毛发未动,甚至连眼都没有眨一下,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渐渐地孟常载的眼光开始收缩,变得有些迷茫,继而有些恍惚。
此时那赌场荷官正将那骰盅摇动得如同狂风中落叶,上下翻滚,左右飘忽,就在这时,孟常载突然一伸手按住了那正在翻飞的骰盅,那手法迅捷准确,如同按着自己的膝盖,只听他说了一句“我输了。”
众人一听顿时炸开了锅,他们没想到是这个结局,骰子还未归位,孟常载居然就认输了。
孟常载起身对老赌棍拱手道:“兄台定力超凡,在下不及兄台万分之一,告辞了。”
这时众人看着桌上那一万金,口水都流出来了,他们没想到老赌棍这么厉害,直接吓退了天下闻名的“孟账房”,轻轻松松赢得了一万金,这真是一个意外,而此时的老赌棍就像往常一样,脸上仍然是毫无喜色。
老赌棍赢了一万金,不但毫无喜色,甚至还有些落寞的神色,所以今天他没有去醉乡楼吃饭,而是直接去了迎春院。
在迎春院等待老赌棍的是妓院头牌薛媚娘,他最近每次来这里都会点这位最红的女子。此时老赌棍正坐在薛媚娘的房间里,这里红烛摇曳,异香扑鼻,陈设精美,装饰华丽,薛媚娘体态妖娆,肌肤胜雪,温柔软语,媚态如丝,果然是温柔富贵乡。
俗话说温柔乡英雄冢,没人知道老赌棍是不是英雄,大家也没兴趣知道他的底细,因为这里从来就不乏天下名士、大国王子、异邦诸侯的首领来这里逍遥快乐,这里的有钱人如过江之鲫,传说把这怒涛之城的地缝里扫一遍,扫出的钱来都可以阻断江水流淌。大家只认你口袋里的钱,对你的身份却毫不在意,金钱让这里变得平等,因为有钱人多了,金钱的边界便缩小了。
老赌棍今天没有埋没在“英雄冢”里,他不但没有和薛媚娘上床,甚至没有听她弹琴,他喝了半杯酒,只是半杯,就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然后就离开了。
这,又是一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