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雨山的马车停靠在潘府门前时,潘隶正在花园里浇灌一颗桂花树,此时桂花已展开花蕊,花香浮动,蝴蝶飞舞。潘隶的独子潘荣祖站在一旁拎着水桶,不动声色地看着父亲一瓢一瓢地舀水,心里却颇为不解。
潘隶早已洞悉儿子的心理,于是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一个贵族不应该干这些奴仆们的活?”
潘荣祖说道:“孩儿只是觉得父亲经常这样做是很不合理的。”
“为何?”
“贵族有更聪明的头脑,更高贵的品质,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学习礼、乐、射、御、书、数,而肩挑背磨的力气活应该交给那些下等人,这样才合理,国家也才会更强大。”潘荣祖说道。
潘隶点点头,又问道:“你可知道何为贵族?”
潘荣祖道:“贵族乃天生,所以贵族敬天。”
潘隶听罢摇摇头,说道:“贵族之所以是贵族,就在于自贵,匮不争,富不骄,重义轻利,贵不临贱,这才是贵族该有的品质。”潘隶说完后直起腰来,这时他才感觉有些累了,看来自己真的老了,他将水瓢放进水桶,和潘荣祖走进凉亭里,两个侍女早已备好香茶等在那里。潘隶喝了一口茶,说道:“看来你已经读了不少书,可是有些学问是书上没有的。比如善恶真伪,甚至美丑的辨别,都需要在生活中去学习。”
潘荣祖道:“父亲教诲,孩儿谨记于心,孩儿昨日翻阅族史,看到我们潘氏祖先曾随军远征商朝朝歌,可真有其事?”
潘隶点头道:“如果没有赫赫战功,哪有今日的身份地位,你的人生使命就是要把我们潘氏一族的身份地位永远地传下去。”
潘荣祖道:“父亲放心,儿子精修六艺,从来不敢懈怠,今日再得父亲教诲,信念也更坚定,身份重于一切,高官厚禄也不能动摇分毫。”
潘隶听了这话,心里非常欣慰,于是说道:“你这么说,为父就放心了。”
父子二人正在交谈,有仆人来报:雨山公子前来拜访。听到传报,潘隶略感意外,略一思索便吩咐仆人:“请雨山客厅坐,泡上好的茶水招待。”仆人领诺去了,潘隶仍然起身仔细地把桶里最后一瓢水浇在树根。
潘荣祖问道:“雨山身份显贵,父亲为何如此冷淡他?”
潘隶哈哈一笑,说道:“莫非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们刚才的话?”
潘荣祖一愣,随即便想起刚才关于贵族的讨论,于是说道:“不疾不徐,不紧不慢,举止从容,庄敬高贵,这才是我们该有的仪态。”
潘隶点头,说道:“你这么说就对了,现在明月公子率军远征,雨山公子野心勃勃,此番前来必有所图,我们潘氏一族从来不介入那些权位之争,对他冷淡些,也是要让他的心冷一冷。”
雨山在潘府喝了两杯茶后,潘隶方才从里屋慢悠悠地出来,见到雨山急忙拱手道:“公子来访,未曾远迎,请公子赎罪。”这时雨山忙起来施礼,说道:“潘老客气,潘老乃国之栋梁,终日为国操劳,本公子前来打搅,请见谅。”
潘隶在一旁坐下后说道:“公子说的哪里话,公子身份高贵,光临寒舍,老夫不胜荣幸,不知公子造访有何旨意?”
雨山道:“还是为我大哥明月的事情,大哥率千余人去守卫盐库,无异于以卵击石,母后为此非常忧虑,不知潘大人对将来的巴国朝政有何看法?”
潘隶眉头紧蹙,叹息一番,才说道:“公子念及兄弟情深,老夫非常感动,但明月公子忠肝义胆,一腔爱国热血,感天动地,必有祖宗神灵护佑,这次出征必将大获全胜,我们无需为明月公子担忧,现在只需在怒涛之城各安其职,静候明月公子的佳音就可以了。”
“天有不测风云,如果这次大哥回不来呢?”
“老夫日日为明月公子祈祷,廪君先祖在上,必定会护佑巴国的储君旗开得胜。”潘隶拿出一副肃穆的神色。
见潘隶一直虚与委蛇,雨山却有些不耐烦了,他冷冷地说道:“潘老就这么有把握,难道不知道祖宗神灵从来只是传说,周王室衰微,文王武王的墓仍在,周公庙仍香火鼎盛,为何没有他们的神灵护佑?”
潘隶两眼一睁,问道:“老夫不知公子这话是何意,难道公子就那么有把握明月是有去无回?”
没想到在这里碰了个软钉子,气氛顿时变得尴尬,雨山的脸色发赤,语气急促起来:“我当然希望大哥能凯旋,但凡事有所准备总是没错的,对吧潘老?”
“公子提醒得对,那么请公子告诉老夫,潘某该如何准备呢?”潘隶始终不紧不慢。
见潘隶开始上道了,雨山心中一阵得意,于是对潘隶道:“现在相国颜夫子年事已高,料理政务已力不从心,只怕不久就要回封地养老,母后担心到时朝中无人,朝政混乱,想请潘老预做准备,担起相国的重任。”
“哈哈哈”潘隶仰天一阵大笑,说道:“多谢王后看得起老夫,老夫也确实不大看得起那位信奉周礼的颜夫子,只是巴王临走时已托付老夫,要全力辅佐明月公子,现在巴楚胜负未分,巴王尚在前方血战,老夫实在不敢有非分之想,相国之位乃国之公器,不该这样私相授受。”
雨山被中郎将潘隶如此一番抢白,知道再说下去,这位中郎将大人终是油盐不进的,心中顿时怒气腾腾,他拱手道:“潘大人既然这么说,本公子只好如实禀告母后,请大人多保重。”说罢就拂袖而去。
当一脸沮丧的雨山来到王宫时,穆妍正在花园里赏花,蝶飞蜂舞中,玫瑰花开得比玫瑰园更娇艳。穆妍问道:“小叶子,你说桑田除了会种玫瑰花,他还会什么呀?”
小叶子想想,说道:“禀告主人,小叶子以为他是鲁班弟子,自然会很多独门绝技,但他最擅长的还是装傻,当初我们还真被他骗了,要不是聂无影被捉,所有人都会当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花匠。”
穆妍又问道:“这是鲁班教他的呢,还是他本身就擅长?”
小叶子道:“听说他五岁时就跟着鲁班学艺,我想这也是鲁班教他的。”
穆妍摇摇头,说道:“不,装傻是天赋,谁也教不了。”
小叶子忙道:“主人高见,桑田真是高深莫测,确实很难对付。”
穆妍道:“对付高深莫测的人,就只有用特别的方法。”
两人正在说话,只见雨山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跟前。“见过母后。”雨山施礼道。
看着雨山的神情,穆妍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于是说道:“看来潘隶是块难啃的骨头。”
“是的,没想到他是如此不识时务。”雨山气愤地说道。
“这个人从来是左右逢源,如今却突然变得棱角分明了。”穆妍摊开双手,身上的香气吸引了很多蝴蝶,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停在她那双白净的素手上,穆妍怜惜地看着那只蝴蝶,说道:“他是朝中重臣,不买你的账也属正常,看来也只有本宫亲自来解决这件事情了。”说罢就让雨山退下了,那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此时也飞走了。
待雨山离开后,小叶子开口道:“主人打算如何处置那块石头?”
穆妍说道:“他是朝中重臣,更是玫瑰区的世袭贵族,自然要找个特殊的人去。”
“主人说的可是聂无影?”
“不错,他的自信心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也该开始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