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醉乡楼里来了三名剑客,其中一位已年近半百,眼角布满丝丝皱纹,但目光深沉,坚毅中透着自信;一位年轻少侠,神态倨傲;还有一位精壮汉子,布衣打扮。三人结伴而来,寻一张靠窗桌子坐下,那年轻少侠便大声吆喝店小二上好酒好菜,并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我马少光就是非上等宾客不做,有我这把剑替雨山公子扫荡四方,天下大事可定。”那少侠用剑将地板杵得砰砰响,一脸嚣张气焰。
“那是必然,马少侠十二岁就杀人,天下人听见您的大名谁敢不服,这上等宾客您不做谁敢做。”那布衣精壮汉子说话的神态非常谄媚。这时店里伙计端来不少好酒好菜,摆满了一桌子,这时那老者也面带微笑,对那少年说道:“马少侠威名远播,这次入雨山公子麾下,随雨山公子统领巴国兵马,将来还望您多多提携褚某才是。”
“请放心就是,我马某行走天下就讲个义字。”那少侠说完,就端起酒杯和那两人大吃大喝起来,那精壮汉子在一旁斟酒,三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在醉乡楼里大声喧哗,靠近三人的一张桌子旁,一位壮实的汉子坐在那里,好像个聋子似的,从始至终都一声不吭地埋头在那里喝酒吃肉。
那三人在那里吃喝了近两个时辰,那少侠才站起身来,趔趄着步子,嘴里说道:“走,我们这就到雨山公子的府上去。”
“好好”那布衣汉子扶着马少侠,喊了一声:“小二结账。”
那店小二忙点头哈腰进来,那两人都悄悄退后一步,只见那马少侠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往桌上一拍,打了一个嗝儿,那两人即刻笑道:“马少侠豪爽,果然有名士风范。”
三人边说边往外走,这时坐在旁边的壮实汉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接着说了句:“花钱请人吹捧自己,真是好快活。”
听到笑声和那刺耳的话语,那马少侠才发现原来这不是个聋子,便立刻转过身来,看着那汉子,发现此人面貌粗陋,胡须满腮,面皮发红,但身材极其粗壮,一双大手如蒲扇,只见他便喝酒边摇摆着头,似乎对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顾的样子。
见那汉子如此无礼,马少侠顿时面色一沉,手摸在剑柄上,厉声喝道:“似乎这里还有人对本少侠不服?”
那褚姓老者见那汉子虽然高大魁梧,但穿着举止却如一个工匠,因此便冷哼一声,说道:“马少侠十二岁就杀人,现在杀你这样的如宰羊,还不赶紧爬过来磕头认罪?”
那汉子大口喝酒,然后转头过来盯着三人,说:“敢杀人就等于会杀人么?”
听话听音,那马少侠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汉子,见他没带兵刃,一双大手长满老茧,身为一个工匠却有一股摄人气魄,心里便冒起一丝犹豫,但同行的两人又都看着自己,因此绝不能丢了面子,折损了自己的名声,想到这里便有一股胆气窜出来了,只见他右手一挥,随着一声铿锵之声,一柄寒光闪闪的三尺青铜剑已握在手里。这抽剑过程流畅迅捷,其他人都没有看清那剑是如何出鞘的,可见,这位马少侠不但敢杀人,也善于杀人。
那汉子见马少侠拔出宝剑,便放下酒碗,大步走过来,看着那宝剑,啧啧叹道:“果然是把好剑。”看那神态,仿佛他眼里只有那宝剑,那握剑的人都不存在了。见那汉子一副剑痴的样子,那褚姓老者和另一个布衣汉子都惊呆了,他们从没见过如此不知死到临头的人,此时此刻,只要那马少侠一挥手,他的人头就将落地,因为他们知道马少侠的剑并不慢,如此近的距离,换成谁都躲不过。
那马少侠此时已气得满脸通红,看着那白痴似的汉子在端详着宝剑,眼中完全没有自己,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挑衅,因此心下一横,便要挥剑斩下那汉子头颅。这时只听那汉子说道:“这剑给我吧。”话音未落,便猛地挥出一拳。
话说得突然,那一拳更突然,拳又比剑快,众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听到了他的说话与拳头打在脸上的声音。众人眼睛一花,就见那马少侠已倒在一丈开外,双手捧着鼻子,鲜血已喷出来了,那宝剑早到了那汉子手里,那汉子此时仍在只是端详着那宝剑,满脸笑痴痴的表情,咂嘴叹道:“好剑、好剑。”
这时那褚姓老者和那布衣汉子都已惊呆了,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位工匠模样的汉子出手如此迅猛果断,而更让两人惊讶的事情接着又来了。只见那汉子握着宝剑走到马少侠面前,问道:“可否把这宝剑送我?”
此时那马少侠见到那痴痴的笑脸,眼睛里便放出了恐惧的光来,此时他口鼻里皆是鲜血,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只是像狗一样蜷缩在墙角,拼命地摇摇头又拼命地点点头。
那汉子盯着马少侠,突然收起笑脸,换上了一副凶横的表情,冷冷地说道:“十二岁就杀人,是用杀猪刀杀的吧?”说完又摇摇头,道:“看来你还不懂用剑。”话刚说完就突然挥动宝剑向马少侠劈去,一下,两下,三下,就像屠夫斩肉似的。在马少侠惨叫声中,鲜血四处飞溅,店内伙计和食客都吓得四散逃窜,那褚姓老者和那布衣汉子,早就吓得两腿瘫软,嘴唇哆嗦了,甚至裤裆已经被尿湿了。
那汉子砍死马少侠后,又端详着那沾满鲜血的宝剑,叹道:“好剑,果然是好剑。”然后盯着马少侠的那一堆肉块,接着用脚一踢,一块银子便飞到那褚姓老者身边。那汉子看着两人瘫倒在那里,便喝道:“买副棺材,把他埋了。”那口气像是在使唤自己的奴隶。
两人哆嗦着拼命点头,拿起那块银子,像狗一样地爬出去了。
那汉子扫视了一眼那些食客,脸上露出了那吓人的痴笑,随着他的笑声,众人不但听得毛骨悚然,还见他那大嘴里露出了两排黄牙,真如魔鬼一般。那汉子望着门外熙熙攘攘的大街,说道:“上等门客,只有我姜小花才有资格。”如此粗鲁的汉子却取个“小花”的名字,简直太滑稽了,滑稽地让人想吐,但此时店内已无人敢笑他,更无人敢吐,甚至动也不敢动了。姜小花说完就把那宝剑挂在腰间,昂首大踏步走出了醉乡楼。
江湖上很多杀手都知道,瓦屋山中有一位铸剑高手,名叫姜小花,笑脸杀人,喜欢收集宝剑,力大无穷,出手迅猛,与人搏斗,从不惧性命,不但出手狠辣,并且喜欢将人大卸八块。
有这样的名气,走到哪里都能混个锦衣玉食,更何况二公子雨山现在正需要这样的狠人。
雨山的府邸楼阁巍峨,廊径曲折,花木掩映中,露出朱门玉栏。孙辰正去演武厅见雨山,孙辰走在熟悉的路径上,对他来说,这条路径再熟悉不过了,熟悉到这里的一草一木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现在,他察觉到这里与以往有了变化——戒备更加森严了。
孙辰是少有的可以来到这里的人,来这里的人都五年没有出过差错,而孙辰已经十年没有出过差错了,所以他可以不用通报就直接进了武备厅。
雨山背对着孙辰,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管家送上的账册,华子夜在一旁说道:“看来吕琦他们这次赚了不少。”
见雨山没有吭声,孙辰便默默地等候着,他知道自己的脚步声已经向雨山做了报告,相处十年,别说脚步声,就是气息都能相互熟悉了,所以他等着雨山转过来。
雨山收起账册后,孙辰便说道:“姜小花到了。”
“今天来了多少?”
“十七个,姜小花是最好的一个。”
“有传说的那么好吗?”
“在下以为要差一点。”
“差在哪里?”
“臂力不足,一个常年铸剑的人,一拳居然没有打碎人的脑袋,可见他的资质并不出色。”
“也许他没那么差,毕竟人的头骨是最硬的。”
“他的剑也使得一般。”孙辰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在下以为,高明的剑客总会朝着对方最薄弱的地方去,但姜小花却是像宰肉一样,毫无章法。”
“或许这才是他最聪明的地方。”雨山笑着摇摇头。
“哦?”孙辰有些不解。
“对待一只待死的羔羊,怎么杀都不算错,当然可以杀得很漂亮,但姜小花却用最野蛮的方式宰杀,他是用血腥的场面展示自己的凶残,这样就可以让其他对手望而生畏,所以即使他的剑术很笨拙,但这种屠夫手法却让他比那些高手的名气更大。”雨山对孙辰道:“姜小花是个不高超却很高明的死士。”
孙辰道:“看来我们可以好好地用他一次。”
这时华子夜说道:“他杀人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正好让他去干那件事情了。”
雨山点头道:“那就让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