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刀下留人
- 梦境揭开江口沉银之谜
- 龙溪愚叟
- 3215字
- 2020-07-20 09:50:16
太久无雨的黄土地,干燥得似乎能点燃火!时近午时,白日眩眼,却让人感到阴风惨惨,一派肃杀!
乱坟岗前的荒草地上,十八个刀斧手,手提大砍刀,分别站在十八个跪在地上、双手反绑、背插人犯木牌的军士,在等候午时三刻下令开斩。
这十八个军士,是陕西延绥镇驻军总兵王威营中的军士,因严重违犯了军纪,被总兵王威押解到法场来开刀问斩。
明天启末年以来,北方很多地方风不调雨不顺,旱灾虫灾不断,农作物歉收,而因明代放开了海外贸易,南方各省很多农民都种植经济作物去了,粮食种植大大减少,应该主产粮食的南方,粮食减少,北方连年遭灾,在全国粮食减少的情况下,本就沉重的税赋,灾年就更让农民无法承受了,而因国库持续空虚,各地经费吃紧,官府反而不得不更加重税赋,收不起来就开始硬抢,把抗税者抓进大牢,即便如此,囤守边境的边兵,军营伙食还是大大下降,还数月拿不到饷银,各地边军中,就随时有士兵偷着出去抢劫。
不少总兵自己都无军饷可吃了,对军士暗中出去抢劫的现象,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陕西延绥镇有一支千户所驻军,总兵叫做王威,却是一个治军严明的出了名的铁面将军,他的军中,违犯军令者,从来都是该罚就罚,当斩必斩,决不容情。
因连年军饷亏空,王威治军再严,他的军中,近日也有十八名士兵还是忍不住饥饿,趁暗夜出去抢劫了一家大户。虽然这十八个军兵并未杀人,但到底劫了财,被抢大户认出了这是王总兵的手下,就来向王总兵告了状。
这还了得!这在千户总兵王威看来,这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啊!于是,就当着被抢大户的面,派人把这十八个军士抓起来,即刻押往法场,午时三刻开斩!
午时三刻到了,王威坐在临时搭的公案后的椅子上,从令牌筒里抽出一枚令牌,向前丢在地上,大喝道:“时辰已到,开刀问斩,行刑——!”
十八个刀斧手就叉开两腿,作势用力,双手举起大刀,猛吸一口气,一人一个,对着死刑军士的脖颈,就要往下砍去!
刀斧手们正要往下砍时,十八把高高举着的大砍刀,却全都莫名其妙地掉落在了地上!
正在砍刀掉落的千钧一发之际,但听马蹄声送来一句“刀下留人”,马鞭同时飞过来,“啪啪啪啪啪”一路飞过去,把十八个刀斧手的大砍刀全都打落在地了,马鞭都还往前飞了两丈多远才落地,这一瞬间变化,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骑马人放马过来,勒住马缰,跳下马来,对着王威打拱行礼道:“王总兵一向可好!”
王威吃惊过后,一看行礼人,赶紧单膝下跪,两手向上打拱道:“末将不知陈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原来,来人是山西按察使熊文灿手下的从三品部将陈洪范!怪不得王威这个千户总兵都要行下跪礼哦!
陈洪范是因事路过延绥镇,他素闻总兵王威治军严明,恪尽职守,心中有爱慕之情,恰逢顺了道,就特意来延绥镇看望王威。
却不知到了军营,陈洪范才知道王威到乱坟岗法场处斩违令军士去了,遂问清了因何问斩后,心想,这些军士也是被逼无奈才去抢劫的,虽犯军令,但罪不至死,如今连年遭灾,军费不足,这些守边军士也非常不容易了,自己有必要救他们一命,但一看时间,午时三刻已近,这才飞马赶过来的,但都还是差点儿来迟!
陈洪范双手扶起王威,说:“都是老朋友了,王总兵何必行此大礼呢?还请起身说话!”
王威站起身来,说:“在这种情形下迎接陈将军,末将实在惭愧!待处决了罪犯,还请陈将军回军营叙酒!”
陈洪范明知却再问道:“敢问王总兵,此十八人,犯了何罪,却要处斩呢?”
王威说:“此十八人,身为朝廷军人,虽然近年军中伙食有所下降,更常有数月未发军饷之困,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去抢劫老百姓啊,他们这是抢劫了本部防区的百姓,触犯了军规,是以正法!”
“原来如此!”陈洪范说,“王总兵治军严明,着实令人钦佩!但是,时值灾年艰难,王总兵可否给老朋友一个面子,饶他们一死,要他们戴罪立功呢?”
王威说:“陈将军体恤属下之心,末将深感恩德!其实末将心中也很痛惜!但此十八人,陈将军有所不知,行为极其恶劣,罪行极其严重,依军律实在该斩,还请陈将军见谅!”
陈洪范见王威连他的面子都不给,就走到十八个跪地待斩的军士前面去,一一打量了一番这些军士,但见他们个个面黄肌瘦,满脸冤屈,跪在最末尾的那个,竟然还是一个娃娃兵,撑死了不过十五六岁!
陈洪范于心不忍,心想,虽说王威职级比自己低,却并非自己的下属,自己不便用职级强行下令,那就还是拉下面子,再替这十几个军士求一番情吧!
陈洪范走到王威面前,说:“王总兵,还是求你看在老朋友面子上,饶这些军士一死吧!因为,这些年,连年歉收,朝廷饷银不足,地方官收税得靠强征,既难为了你们这些囤守带兵的将领,更难为了这些不能按时领到军饷,还吃不饱饭的军士了!不如这样,改斩为罚,每人重打他们五十大板,王总兵意下如何?”
王威见陈洪范仍然在求情,心中甚是难处,陈陈洪范是他敬重的上级,你不见他屡屡求情都只说老朋友,而不拿官阶压人吗?但军令如山,军纪难违啊,要是这次饶了这十八个人,那以后还有何军纪可言?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问斩!
王威再次给陈洪范跪下,还没开口,陈洪范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心里暗暗佩服王威的原则性,因为,在明末官场和军中,要是他这个虽不是直接上司的上司出面求情,换了其他人,肯定会巴不得送个人情,托他向熊文灿多多美言呢!可这王总兵,心中无私,只有法纪!就连忙扶起王威,说:“王总兵何必又行如此大礼呢?但请站着说话!”
王威说:“陈将军发了话,末将本应服从才是,但是,还是要请陈将军恕末将无法从命之罪!如今军费吃紧,地方官府也十分为难,囤守边地不易,军纪要是泛散了,一遇边敌,如何上阵御敌呢?军令既出,必须执行,末将恳望陈将军见谅!”
陈洪范见王威执意执法,心中暗赞王威是个好总兵,为免难堪,就不再求情了,返身上前,把那个娃娃兵拉到王威面前,说:“王总兵,你看这个娃娃兵,这么小,偶尔初犯军纪,还请王总兵无论如何给老朋友一个薄面,其他人问斩,但把这个小娃娃饶了吧?能给老朋友这个薄面吗?”
王威一见,这还真是个小娃娃呢,心想,陈洪范好歹也是个上级,人家屈尊求情,现在只要求放了这个娃娃,再不答应,恐怕实在说不过去了!再说把那十七个问了斩,也算是严肃了军纪了,再要驳回陈洪范的求情,那就没道理了,但军法还是不能丢的,就说:“既然陈将军如此说,那么,就饶了这个娃娃一命吧!刀斧手听令,那十七个罪犯,立即问斩!”
十七个刀斧手再此举起大看刀,就听“嚓嚓嚓嚓嚓嚓嚓”一阵响声过后,十七个头颅就离开了脖颈,滚在了地上,而十七个无头脖颈则在向上喷血!
斩完那十七个人后,王威说:“来呀,这个娃娃兵,念其年幼,尚不知事,看在陈将军面子上,饶过性命!但是,犯罪却是事实,死罪可免,活罪不可免,给我重责一百军棍!”
执法现场没有用来打军棍的长板凳,军士就把这个娃娃兵直接按倒在地上,两人轮起军棍,数着棍数,一棍一棍地打下去。
本来,执棍军士是不忍心下重手打这个娃娃兵的,但当着王总兵的面,却不敢作弊,就认认真真地重打着这个娃娃兵的屁股!
如此重打,别说一百军棍,三二十军棍打过,那屁股也会开花了!
两个执棍军士打到五六十棍了,自己都打得有些累了,却见这个娃娃兵的裤子虽然都被打裂了几个口子,却还没见到有血迹!心里想,难道这个娃娃穿了软猬甲内衣?
其实,谁都不知道,挨打这个娃娃兵的屁股为什么没打出血来!
这个娃娃兵很聪明,他挨着打,也在数着军棍数。
当挨到超过八十棍时,娃娃兵心里想,要不让他们打出点血来,让王总兵觉得解了气,恐怕陈将军再求情也没用了,没准这条性命还是保不住!保不住命,何以报这十八颗头颅之仇?所以,他收了内气,让自己屁股被打出些血来。
打完一百军棍后,只见这个娃娃兵屁股上被打烂了的裤子上面,终于一片血肉模糊了,完全是一副挨完了一百军棍的景象!
这个娃娃兵此刻完全可以腾起身来一趟跑掉,但他深知此时不能起身,必须装得爬不起来了才好,怎么也得给这位好心的陈将军把面子做足。
处理完后,王威说:“就请陈将军与末将一道回营!”
事实上,就算没有遇到陈洪范前来出面求情,这个娃娃兵,刀斧手也是杀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