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冠黄袍绶金章,白玉阶前列品流

肉体违背其意愿,反而身体争风吃醋,却“等待”对方的进入。

这种性与爱的分离是我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同时未尝不是我抑郁的原因之一。虽然小说写的是所谓“三角恋爱”,但就三人的“关系性”而言,丝毫没有此类小说中常见的类似尔虞我诈的心理犯罪及相应的行为模式。这种直欲燃烧般的天真烂漫的憧憬,我重新利用了很长时间给她披上鲜艳的外衣赋予她生命,让她成为我身上长眠不醒的“我自身的一部分”。这时我恍然大悟,悲怆涕零。她的确是位特殊的女性,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除了我的坦诚之外,我知道高嘉愉喜欢的另有其人,我却没有表现出不愉快,我真心爱着高嘉愉,相反,高嘉愉未必真心爱过我。我固然晓得她和第三者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即使我晓得,也不至于妒火怒烧,至少我认为她喜欢的那个人很有趣。

我的心灵和遭遇是破碎的,我开始了另一段灰暗的艰苦生活,我疯狂地吞咽着让我着迷的文字,用文字的血滴纺织出一个又一个特殊人物。墨笙之死无论对许佳歆还是对柯亚楠的冲击都是震撼性以至毁灭性的,因为墨笙的死不仅仅意味一个朋友的失去,而且意味至高无上的资本群体的毁灭。所以在我得知和我光屁股长大,形影不离,惺惺相惜的墨笙死后,许佳歆和柯亚楠同我彻底绝交。

在墨笙的丧礼过后的两个礼拜,我和高嘉愉碰过一次面。我们约好在街边咖啡店碰头谈点事情,我试着找了几个话题和她聊天,但总是谈到一半就接不下去了。貌似是发现了我什么秘密,当我深陷抑郁的时候,并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一直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除了不忍放弃对亲人的爱,还有就是我对抑郁的憎恨。从丙申年开始,我就有了不适的症状,直到己亥年后半年彻底爆发。虽然疗程中我服过药,也到正规的医院检查过,但心理症状却一直没有好转,只是被我不停地压抑自己而已。当时在我生活的城市,别说没听过心理咨询机构,大多数人还对此非常忌讳,我也一直拼命地向外界隐瞒“病情”。这种病症很可怕,总感觉周围的环境被一种阴郁包裹的状态。其实,当年我有过多次醒悟的机会,相信我可以自我救赎的同时可以救赎别人,让轻生者少一些痛苦与折磨,我完全是靠自己的意念支撑着生命一步一步地往前摸索。虽然我现在可以比较平静地看待生与死,因为,死的对立面就是生。说实话,最让我难受的,是我还要经常面对别人的猜忌、鄙视,而且这种滋味还是周围最亲最爱的人对我的误解……

后来,我选择了心理治疗,很庆幸自己做了个明智的选择,因此也让自己有机会能够重新认识自己。我很诧异居然有一个人跟我的经历有那么多的相似,有很多细节都很相像。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座孤岛,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我、靠近我,更别说同病相怜了。总是心灰意冷地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众神抛弃的眷顾,看不到一点光明与未来,每一次在生与死之间抉择的时候,我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面对这个世界……

也许是命中注定,高嘉愉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我记得真真切切,庚子年七月十日,就在当天晚上,高嘉愉死在家里,她将房门反锁,再用橡胶胶带封死窗口,然后便服用大量的安眠药。我不知道究竟花了多久时间她才死去。总之,一直等到她的双亲探过她的尸体送她回家,当房东报案时,才发现她早已气绝。当时桌子上还夹着一大堆纸的多种药物的收据。警察整理遗物的时候,翻出了她匿名留下来的遗书,警察掏空心思也想不出她的动机。由于事发当天,据说她饮酒后服用多种药物还写了遗书。正是如此,警察顺藤摸瓜便把我调去问话。我对问话的警官说,“我完全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她和平日没什么不同。”警察把高嘉愉的遗书递给我,上面这样写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更有痴儿女。

千山暮雪,山鬼暗啼。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我完全知道。

高嘉愉死后,我发现我很难在周遭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定位。从未想过她会患有悲观厌世的自残倾向。想必她是恨透了我,所以她就采取这样的方式来报复……

死不是生的对立,而是它的一部分。将它替换成文字就显得俗气多了,但对于当时而言,我所感受到的并不是文字,而是一种空气的凝固。死,它存在于文字里面,存在于烟盒里面,慢慢地将它吸进肺里,像是吸细小的灰尘一般,一边苟活,一边扩散。

在那之前,我将死看成是一种和生完全迥异的东西。死,就是总有一天,死会紧紧的箍住我们。但是反过来说,在死箍住我们之前,我们是不会被死箍住的。我一直觉得这是最合乎逻辑的思考方式。生在这头,死在那头。而我是在这头,不是那头。然而自从高嘉愉自杀的那个晚上开始,我无法再把死或生看得那么单纯了。死已不再是生的对立面。死早已存在于我的体内,任你一再努力,还是无法逃避掉的。因为在七月的那个夜里箍住高嘉愉的死,也同时箍住了我,如今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段奇妙的日子。在生的正中央,一切事物都以死为中心,不停地旋转着。高嘉愉离开之后,相亲对象果然打来了电话,晚上我们便又开始见面了。应该可以说是约会吧?我想不出其他更适当的字眼。和之前一样,我们在街上踱步,偶尔随意走进一家店里喝咖啡,之后又继续散步,吃过晚饭后便互道晚安。我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但她似乎并不很在乎,我也就不怎么留意去听话、回话了。互相交谈起来,我会谈谈彼此对生活的态度或对公司的事,但尽是些片断的话,没什么关联性。我绝口不提过去。只是不停地踱着步。幸亏盐泽还不算小,不管怎么走总是没有尽头。

不要因此憎恨我。我是一个不健全的人。比你所想像的还不健全。我无法像你一样躲进自己的壳里去过日子。我常常会很羡慕你,甚至过分去拖累你,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也说不定。

这种说法或许太过于理论分析,过于片面。你觉得呢?我完全不知道。

雨下给幸运的人,也下给不幸的人。希望我们都能直面美的残缺与毁灭。每个人解不开的心结,便是别人如何看待此时的自己。生命本是孤独的存在,不论外界如何评价你,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相关。对于可控的事情要保持警惕,对于不可控的事情要保持乐观。在平常状态下所身陷的恐惧,悲伤和仇恨,是受思想所臆造出来的恐怖情绪,总有一天你会发现,除了生死,一切都是擦伤,能治愈你的不是时间,而是心里的那股释然和放下。凡是想开一点,没必要强化对事件和情绪的负面认知。

对于一个经济并不富裕的家庭而言,墨笙的人生就是在可怜巴巴的追求和冷眼旁观中度过,较之反感,莫如说他对性爱感到求之不得,倒不如说他近乎病态,说心里话,我真不大忍心把他作为笑料,试问谁又有资格来加以嘲笑呢!墨笙是一个“在道德意义上破产”的人。倒一次都没让我失望过,没有一页使人兴味索然。他也是个历经坎坷而始终不失纯真的典型人物,为了与往日情人许佳歆重温旧梦而不惜任何代价,死于阴谋时也带着诱人的迷梦。在这个意义上,这也是墨笙的一个亮点和价值所在。

在这部作品中我和墨笙一样,我们的灵魂仍处于绵软状态而未固定于一个方向,身上类似价值观和生活方式那样的因素尚未牢固确立,我们还是“可变”的存在。虽然我们的身体正以迅猛的速度趋向成熟,但精神在无边的荒野中摸索自由、困惑和犹豫。众所周知,我是一位彻头彻尾的个人主义者,我也坦率承认这一点,什么也不引渡给别人,同任何人都不发生连带关系。墨笙和我一样都有最明显的特点,几乎全是尚未结婚或离婚的单身男性,没有家庭没有子女,亲戚也基本没有,甚至父母也不出场。不在公司等必须与人协调各种关系的团体中任职,失业或者待业,从事类似翻译或自由撰稿人那样个体性质的工作。我从来不承认我是社会这部庞大机器中的一个螺丝钉,我们拥有健全的知识体系、独立的人格和价值观、世界观,将自己置于家庭和社会的大视野外,不认同任何权威、权势、权位、体制和所谓意识流,主流价值观,意在展现其精神“聚敛成形”的过程。宁愿离群索居,在社会边缘地带作为边缘人默默拧紧自己的发条,而这当然需要异常艰难、甚至惊心动魄的蜕变过程。

其中最大的障碍来自天堂的魔鬼,吹毛求疵的荒唐想法闯入脑海,反而相反,不是人选择命运,而是命运选择人。空洞的术语篡夺了僵化的思想体系,使耳闻目睹的过程变得狭隘、凶顽。异界中生活的遭遇和游历来自于自身的心魔,来自心中的怨气,所造成精神的痛苦莫不如说是恶毒的诅咒,心灵的痛苦总是如黑乎乎的神秘水潭出现在那里静悄悄潜伏于某个人所不知的场所然后无声无息地涌向归墟,冰冷冷浸满你身上每一个细胞,吞噬灵魂和肉体,以诅咒的方式挣脱出来潜伏于隐喻容器吞入异化的时间洪流在孤立无援的状态投入到成年人世界的惊涛骇浪之中。

处理男女关系不是我的强项,真的不用考证,就连墨笙这个旁观者都已经明白事情的真相。晚上的时候两人喝了点小酒,夜市大排档,地地道道羊肉串。人头攒动,热火朝天,架子上的两只羊已经剔的只剩下骨架,冰柜里的存货也空了,啤酒马上告罄。胖老板满头大汗,鼓捣着手机大喊大叫:“快点,快给我送五十箱啤酒来,麻利点!”只见一旁小伙计叼着烟蹲在板凳上感慨道:“真是个狠人,真他娘会享受。”老板照头扫了一巴掌:“你达滴个搋子,赶紧切肉去!”

酒劲兴起,满脸通红,端着酒杯来来回回碰完一杯又一杯。我掌心的热度几乎可以透过薄薄的衣料令我全身的汗毛竖起来。酒精果然见效,迷迷瞪瞪意识有点儿不大清醒,我似乎看到了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灰尘,落在我的肩上,散落在地板上,被惨淡的哀伤吹进无尽的黑暗。命运将我放进那场赌局,幸运之神有幸让我结识了一个女人。“果然嫁个好男人,不可以滥竽充数。”她狰狞的面孔,敏捷的身手,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双手死死地扣住我的手臂来回摇晃。

或许我爱过一个人,爱得很深,却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而我凑巧跟她未来的一半长得很像?大部分时间我都觉得那个人把我当成是一个玩物,她耐着性子看我能使出什么招数来,从最初的左右逢源,逢场作戏到最后的曲终人散。我看不透她,而她却知道我的死门。这从来不是一个平等的游戏,我又如何可以跟她平分秋色?只有她可以选择我,而我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我心里埋怨自己无名小卒,这么多年了,只要事情涉及她柯亚楠的忠贞,她从来都不会给我好脸色。说到底,柯亚楠对我还是挺体贴入微的,我觉得幸福。她知道我有几年胃病史,举动还是挺意外的,她将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上,说:“您肠胃羸弱,这是新鲜食材熬制的红枣黑豆鲤鱼汤,趁热喝,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她斜睨了我一眼,露出那暗幽的神情洗脑道:“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努力奋斗,好好挣钱,你不信,现在信了吧。”

无限的尽头到底在哪里?人是否可以任意更换自己的皮囊。

“你相信有永远的爱吗?”

“我们背叛了所爱的人,却无法背叛自己。”

“你活这么大,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有没有想过结婚?”

“抱歉,没有这个必要。”

“你倒回答得挺干脆。”

她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她的背影已慢慢消失在风中

多少年以后,有人说

爱情,这东西不会长久

也许,过了今夜将不再有

人生有梦,梦不随人愿;庄周梦蝶,恩赐也是劫。

但凡眼睛看得见、耳朵听得见的人,都可以使自己相信,任何人都无法保守秘密。即使他缄口不言,他的指尖也会说话,他的每个毛孔都会渗透出背叛他的信息。

归根结薪,一切都要从那里开始,这我也明白,只能从那里开始。我用尽了最大力气,将这些记忆碎片巧妙地组合起来,同现实结为一体,遵循自己那点有限的价值观构筑了新的生活方式—阴沉与肃穆。

命运将我放进那场赌局,幸运之神有幸让我结识了一个女人。从凝视她黑色眼眸的那一刻起,我抓起她的手我就闻到了那股血腥味。故事无非就是从一个女人、一个城市、一点运气开始。

我自从梦见聚贤宾馆之后,首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便是她。我不由想到,是她在寻求我,否则我为什么会三番五次做同样的梦?无论如何,是她在央求我,我也从内心里如此渴望。不过,这意味着和过去的阴影再次相对。想到这点。我的情绪骤然一落千丈,在竭尽全力甩掉那冰冷、暗幽的阴影。我静静地看着她,她却沉浸在无限迷恋的美梦中不肯醒来。我开始脑海中考虑用禽兽的骚包炫技的念头唤醒她,掀开被子,我目光悲凉地钻进被窝。我不敢指望和她眉目间有些许暗示,我知道她压根就瞧不上我的品味。不是说睡在一起灵魂就可以相濡以沫,倒不如把这种复杂的堕落肉体融合游戏理解为各取所需。淡淡的角灯光线,照着柯亚楠娇美的侧影,我伸手抱住了她的肩膀,然而柯亚楠却无声地将脸转了过去,我多少有些习惯了,所以不当回事,又一次朝她的身上凑过去,像蚊子一样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突然她嘴里轻轻地冒出了一句话来:“别再折腾了……”

这话应该说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可这一次听在耳里,却感到分外的冷酷和狼狈,紧接着一瞬间,一股愤怒的感觉油然而生,于是止不住地诘问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尽管包皮手术后我是仔细洗过的,或许柯亚楠还是闻到了。但她现在以此为理由来嫌弃我,讨厌我,一想到她嫌弃我的眼神,我便心里开始憎恨身边的这个人,对她的这种骄横傲慢再也无法容忍。现在想想,我当时是太蛮横了一些。但是她实在是由于太不近情了,当我去吻她时,她的嘴似贝壳般地紧紧闭着,当我扑到她身上去时她又拼命地挣扎着不让我近身,而且脸上的表情也一直是冷若冰霜的,听着她阴沉沉的声音,我害怕极了,我那忍耐的极限被完全冲破了。时至今日,充分享受柯亚楠肌肤之亲的机会她只给了我一次,这个不近人情的柯亚楠,她都一概无情地将我拒之于门外。

迷迷糊糊被尿憋醒的时候,我依然沉浸在恍惚的虚脱中,时间在黑暗中也不循规蹈矩,黑暗中听到有冷峻的足音在向我靠近。我在惊慌失措中趴起来闭目,敛气,紧接着跳下床,咽了口唾沫,屏气凝神。穿着拖鞋来回地在地板上不知摩擦了多久。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和柯亚楠分房睡。从那以后,当然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的关系。我开始迷恋上手艺活,开始愚蠢地做一些精神病级的自虐之举。说到底,我还是非常地伤心。柯亚楠美的魅惑撩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可作为唯一深入交流的我却不能自由地近身抱一抱。我感到自己就像那沉入大西洋海底的泰坦尼克号,眼看着面前的绝世美人,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充分享受柯亚楠肌肤之亲的机会她只给了我一次,像柯亚楠诱人的曲线这种吊人胃口的身材引诱,更加激发着我的欲望,更加地丰富着我的想象,以至于无从把握,最后只能以自行的把戏来聊以安慰。换个角度想想,柯亚楠对我的这种态度,也许正是我始终能保持男人精锐的原动力。不错,我曾费劲力气安抚过柯亚楠的身子,我似乎还在臆想着同她开启造人计划。但是对柯亚楠的整个身体构造竟然没能了解个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