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帮母亲擦完身后,青芸回到房间收拾行李,打扫房间。已经开学差不多一个月了,待母亲的病痊愈,就该回学校,落下的功课还要赶上去才行。
除了准备回学校收拾行李,还有一个原因是今天表哥表姐来,说了很多家乡的变化,现在农村真是一年一个样,很多人家都建起了小洋楼,农村的父老乡亲人人都夸邓小平好。听了他们对家乡的描述,青芸的心情澎湃,恨不得立马飞回到了那个山青水秀的小山村。那里有她快乐的童年,还有她的初恋,许多美好的、不开心的经历都在那里。
青芸的内心是如此的激动,以致需要通过打扫房间来平复。收拾好房间,给窗台的水仙花浇完水,窗明几净,空气清新,心情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她喜欢种花,不管去到哪里都会种上一两棵,花不需要多名贵,但一定要翠绿有生气,精精神神的,有花作伴,看书才会更专注。
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自己的妆容,母亲手术后,经常是作息不规律,心情压抑,人也憔悴了许多。难得母亲今天精神这么好,青芸也开心很多。心情愉悦的青芸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把随便扎上去的头发放下,对着镜子梳头。她梳得很用心,仿佛梳的不是头发,而是她如头发般纷纷扰扰的思绪。
镜里的青芸面容姣好,身材苗条,浑身上下散发着妙龄女子的青春魅力。
人闲心思就多,看着镜中虽略显憔悴,但难掩俏丽的自己,不禁顾影自怜。特别是九婶病这段时间,更觉得孤单无助,渴望能有个人可以依靠。青芸的思绪瓢飞,不自觉的想到了邓老师。这私藏心底的纯粹情感,内心的悸动,连同对家乡的思念都融入了她的血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正是“湘浦曾同会。手搴轻罗盖。疑是梦,今犹在。十分春易尽,一点情难改。多少事,却随恨远连云海……”
第二天早上,天刚微微亮,晨光熹微之时,青芸便被九婶的呻吟声惊醒。她内心一激灵,条件反射式的跳起床,外套也顾不得披上,走到九婶床前,问:“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九婶皱着眉,有气无力地说:“可能昨天吃的芋苗酸不对,昨晚一晚都不好睡,临到天亮,头开始一阵阵地痛。”
青芸禁不住叹息,着急地问:“怎么不早说?要等到天亮才喊!”昨晚因为心情放松,一时睡得太死,竟然没有留意母亲的不适!想到这里,青芸兀自自责不已。
九婶故作轻松,勉强挤出一点笑意说:“我看你连日劳累,都没好好睡过一觉,不忍心叫醒你。再说我睡不着你又帮不了我睡。”
青芸忍住泪,帮九婶掖好被子,便跑下楼把叔叔和哥哥叫醒。叔叔来到九婶房间,了解情况后,决定立即送医院。他一面安排青芸收拾九婶住院用品,一面叫老婆尽快煲好粥,待会让青芸带去。自己和哥哥步青先送九婶去医院。
医生帮九婶检查完身体后,责怪他们不该那么早就让九婶出院,出院又不好好护理。
叔叔覥着脸,讪笑说:“都是我们不好,医生你不要见怪,这一次我保证不提前出院。”顿了顿,接着问:“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
“情况不是很好,病人有点低烧。最怕就是脑部感染,那样的话,神仙都没有办法了。”
叔叔和哥哥步青面面相觑,沉默不语。他们现在六神无主,只能听天由命了。
九婶住院后就一直低烧,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医生也不敢乱用药,只是吊些消炎针。青芸这几天都以泪洗脸,愧疚自责后悔,心情压抑。如果不是睡得太死,早点发现就不会这样,她喃喃自语道。哥哥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说:“这不能怪你,我们都不是医生,你已经尽力了。怪就怪我们太穷,没有钱让妈住院到痊愈!”
生活往往都是悲欣交集,在你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不幸或许已经降临!九婶的检查结果终于出来,情况不容乐观,脑部已经被细菌感染。看到检查报告的那一刻,青芸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的皮球,跌坐在长椅上。哥哥步青蹲在地上,抱着头低声抽泣。叔叔拿着检验报告,倚在门框里不停抽烟。生活真是太难了,这也是没有一技之长的农民家庭从农村走向城市的窘迫现实。
过了好半晌,叔叔摁灭烟仔头,对青芸俩兄妹说:“我们找医生谈谈吧。听听他的意见,再做下一步的安排。”
青芸点头赞成,她已经六神无主,现在叔叔就是一家的主心骨。
医生看了检验报告后,给出两个方案。第一是送进Icu重症监护室,医疗效果好,不过费用就比较高;第二是继续在普通病房,只能等死了。
医生的话如晴天霹雳,轰得青芸两眼直冒金星。还是叔叔冷静,询问医生如果进Icu病房,有多少把握治好?
“这就很难说了,病人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也不会进Icu。关键她年纪又那么大了!”医生摇摇头说。
晚上青芸守在九婶旁,婶子送来的晚饭还摆在桌上,心情不好,连食欲也没有了。
九婶还是低烧,整天昏睡,偶然清醒,也只是说几句话又闭上眼睛。青芸日夜守在床前,不敢有半分的松懈,短短几天人就落了形。
明天就要决定是否要进Icu病房了,不知叔叔和哥哥筹到钱没有。唉,如果不是家贫,也不用考虑这么久,没有钱真是寸步难行。现在算是深刻明白俗话说的“饭做力,钱做胆”了。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沿着理想的方向。第二天,当叔叔和哥哥满脸愁容地来到病房时,青芸的心就凉了半截。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叔叔先开口了。
“阿芸,我拿九婶的检验报告去了广州大医院问,他们都说如果已经脑部感染就比较玄了。”说完,抬眉看了看青芸,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完叔叔的话,青芸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她看向哥哥,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好一点的消息。步青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对,嘴唇嗫嚅了好一会才说:“我和叔叔商量了一晚上,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个遍,实在没有办法了!”说完,蹲在地上,揪着头发抽泣。
眼看着母亲等死,人世间的悲哀莫过于此了吧!
不能这样,绝不能让母亲在病痛的折磨中等死。青芸情绪激动,却又那么的无力无助,她脑子高速运转,即使有一丝的希望也不愿放过。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担心兼劳累,早已透支了她的身体,全凭意志在坚持。
钱,现在的核心问题就是钱,即使是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她也要试一试。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都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她想到了班长建国。但是,时间紧迫,如何联系到他呢?只能打电话了。她想到了学生会里有一部固话。对,就这样了,她来不及和叔叔细说,便冲出病房,向大街走去。
电话打过去,是学生会学习部的一位同学接的电话。青芸直奔主题,请她帮忙通知工商管理的班长魏建国来听电话,半个小时后她再打过去。
魏建国接到通知,以为是家里人找他,急忙小跑来到学生会。待接通后,听出是青芸,满心的欢喜,笑着问:“美女怎么想到我了,说吧,有什么事?”
青芸带着哭腔说:“求求你救救我妈。”说完便泣不成声。
建国收起了笑容,关切地问:“怎么啦?先别哭,有什么事好好说。”
青芸便把九婶没够钱进Icu病房的事约略说了一遍。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良久,青芸怀着忐忑的心情询问:“喂,还在吗?”
“我在,要多少钱,我可以和爸爸商量,但是……”又是一阵静默。
“但是什么?你快说啊!”青芸着急地问。
“我要你答应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