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旁的小鹿噼噼啪啪的踩响了水花,周围是很压抑的沉默,甚至连白法都不会直视神王。玄尘不敢看阿多摩耶,她觉得那种平静的目光很可怕。塔由哈在身后戳了一下,她才挪着缓慢的步子走过去。
石砖的缝隙里长着茂密的草叶,脚底下有东西闪动了几下,她抬起脚,惊奇的发现一只凸起的眼睛花纹眨动起来。当她再次抬起头,神王已经站在眼前。
面对毫无波澜的阿多摩耶,她更加紧张和害怕。阿多摩耶伸出骨骼分明的手,在玄尘的面颊上滑动,指尖冰冷,每一次触碰都让人从心里打起寒颤。这不禁又让她想起那夜蜷缩在地上的弟弟痛不欲生的模样。玄尘畏惧起来,恐惧感席卷着她的全身。
“你很害怕,这让你想起了更可怕的事情。”阿多摩耶平静的说。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玄尘紧张的捏着紧双手,她只是偷偷的想了一下。
“你的悲伤,你的胆怯,都逃不过我的法眼。”阿多摩耶音色低沉的说。“在我施展读心术前,你还有想解释的吗?”
“不是我做的。”玄尘说。
“你如何自证清白?”
“我……我没有。但我相信……我不会做。”
“让我看看你的心,是不是如你所说,又或者你在说谎……”阿多摩耶平静的声音一转,冷漠的命令道。“跪下。”
玄尘听从了命令,双膝跪在地上。阿多摩耶的手指慢慢滑到额头上,玄尘全身紧绷起来,即将面对的痛苦让她害怕不已。她的目光注视着阿多摩耶那张苍白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一道亮光闪起,越发明亮,亮到像一张发白的纸的时候,一阵剧痛突然钻入玄尘的额头里,就像有一根钢针射进大脑。玄尘痛苦的呻吟起来,她想躲开那只手,可她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双手毫无知觉的垂在旁边。
“别抵抗……”阿多摩耶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玄尘想要回答,却说不出话。只有无穷无尽的疼痛,从额头扩散到全身。不久以后,她已是疼痛难忍的想要大叫,可最后嘴巴里发出的都是呻吟。
“你所有的记忆……”阿多摩耶的声音回荡着,额头好像再次被射入一根钢针,她的头快炸了。
记忆被压缩成为一个点,从每个灰暗的角落里被吸了出来。伴随着剧痛,她仿佛在记忆里回到起点,她看见某些幼年的片段,但她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几岁,又发生在什么地方。紧接着画面开始跳跃,她在回音阁的狭小房间里翻找着什么,那天她弄丢了一条消息。眼前突然是血淋淋的手,是死亡信徒正在剥她的鳞片。可画面太模糊了,只能看见一片混沌的虚景。最后,疼痛占据了一切,大脑一片空白,意识也逐渐的离开她的身体。
“别抵抗我……别藏起来……全告诉我……”阿多摩耶冰冷的声音又说道。
玄尘只感觉被无数根针同时刺入全身,这让她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她昏过去了,又再次被疼痛折磨醒。她的脑袋里闪烁着白茫茫的光,从黑暗中跳进白色。最后,只剩下白色。
阿多摩耶的声音夹着些许烦躁,忽远忽近。“你把它藏在什么地方?藏起来的记忆。”
我没有……好疼……快停下来……玄尘在心里祈求着。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白光闪回,一遍又一遍的开始重复那几个画面,成千上万次的重复着。
“神王……她是凡人……”另一个声音在很远的地方说。
玄尘感觉身体往下坠落,额头上冰冷的手拿走了。她僵硬的撞向地面,大脑和身体依然痛不欲生。她蜷缩在地上,满脸泪水,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着。
“她的记忆恢复了吗?”白法的声音就在耳边。
“只有很早的几段记忆,剩下的消失了。”阿多摩耶平静的说。“我很奇怪……为什么我看不到它们,她不可能遗忘的那么深,好像根本不存在……”
“会不会有人动过她的记忆?就像您一样,用读心术改变了她的记忆。”
“半神里没人能施展读心术,如果有谁故意的改变记忆,也只有我做得到。”阿多摩耶严厉的说。
“当然不会是您。”白法说。“对她的审判……”
“如期进行。”阿多摩耶毫无感情的说。
玄尘慢慢的睁开眼睛,她看到灰色的长袍正在远去。神王离开了,湖水旁剩下她和白法,以及塔由哈三个人。
对玄尘而言,最后的希望在一瞬间彻底破灭了。就连半神族最强大的神王也没能帮她找回记忆,她失去的二百年记忆又该如何寻找?还有即将到来的审判,没有了记忆,她会被处死。玄尘的脸贴在冰冷的地上,除了快要炸裂的额头,她更加难过的是没有找回失去的记忆。
“你先别动,你在流血。”白法蹲下来按住她的头,让她保持不动。“神王被激怒了,你在抵抗她吗?”他略带责备的问。
玄尘想要转动眼球,可双眼就像被大风吹进沙子般泪流不止。“我没有……”她无力的说。她确定当时没有抵抗,而是完全的在配合。
“天哪,她的眼睛还在流血……”塔由哈在一旁低呼。
白法微微的叹了口气,手掌扶在她疼痛的双眼上。眼前亮起一束白光,玄尘忽然感觉不是那么痛了。
“你在治疗她吗?”塔由哈的声音带着惊慌。“我们不是,不是……”
“她还没有被定罪。”白法说。“在审判之前,她必须活着……”
话音刚落,一阵热流穿过双眼。玄尘闭上眼睛,她的头不再那般疼痛。
她也记不得躺了多久,直到白法觉得没问题才把她带回去。白法走后,玄尘用手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安静的房间里,天平上的月亮正在缓慢升起。这一夜,她在梦里被无数次的盘问,无数次的宣布死刑。她满身汗水的惊醒过,或者火辣辣的眼睛让她不得不侧着头,难受的呻吟几声。她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没有人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