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说下就下,没有一点儿预兆。
大片大片的雪花,赶毡似的,遮天蔽日,一下子就改变了大地的颜色。都说全球变暖,冬季滞后,可藏北的冬季依旧,瑞雪依旧。
雪下的太突然了,也太大的,让单增曲扎有点儿措手不及。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了他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地下。
单增曲扎是到镇上寺庙盍长头求神水给母亲医病的。母亲昨晚突然发起高烧,由于村子太小,找不到医生,只能等到天亮再说。单增曲扎本打算天亮后到镇上请医生的,可是母亲信不过医生,就相信镇上寺庙的活佛。单增曲扎小时候体弱多病,父亲四处求医都医不好,就是母亲带着单增曲扎到镇上寺庙请活佛摸顶赐福,喝神水医好的。母亲从此就信活佛,有病从不求医,只求活佛。活佛还说单增曲扎有佛缘,若不是家中只有单增曲扎一子,恐怕单增曲扎早就入寺为僧了。
风越刮越大,雪越下越大,使天地之间的界线也迷糊了。初冬少有的一场暴雪就让单增曲扎赶上了。凭多年的经验,单增曲扎知道自己必需找个地方避避风雪,如果仍继续赶路,恐怕将有不测之险。
果然不出单增曲扎所料,才不过半个多小时,积雪已达一尺多厚,再加上暴虐狂风,几乎无法行走。幸亏单增曲扎及时找到一个避风小山岗,好歹可以避一避风了。
风虽小了,雪却依旧。
单增曲扎避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暴风雪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突然害怕起来,眼见雪越积越厚,照这样下去,暴风雪就是停了,自己也得被困死在雪中。不害怕时也没感觉冷,一害怕,顿时连心都凉了半截。估算这里离家还不太远,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家。待辩方向时,这才发觉他的世界已天地一色,家的方向竟然已迷失在风雪之中。单增曲扎慌了,但他现在已经没有选择,只能靠运气来帮助他了。
积雪已没至大腿,好在此时风雪已经小了。单增曲扎用尽吃力在风雪中孤寂地寻找着归途,但那个熟悉的归途仿佛远在天边,怎么也捕捉不到她温暖的身影。
单增曲扎出了一声汗。是惊出来的冷汗,将厚厚的藏服都打湿了。两条腿上似有千斤之重,再也抬不抬来了。
我要困死在这儿了。
单增曲扎悲怆地想。
风停了,雪停了。单增曲扎静静地躺在雪地上,显得是那么的无助,只能任由体能一点点地消尽殆尽。仿佛他的世界已经降至冰点,陪伴他的只剩下那棵逐渐变冷的脆弱心脏了。
单增曲扎缓缓地闭上疲惫的双眼,仿佛他已来到镇上寺庙,盍罢长头,活佛再次为他摸顶赐福……
突然,单增曲扎被一阵马达的轰鸣声所惊醒,睁开眼睛一看,天上出现了的一架盘旋的直升飞机。他顿感体力充沛,一跃过而起,向天空伸出双手呼救。但毕竟体能消耗太大,没有喊出声,身子晃了几晃,又颓然跌到雪中。
醒来后,单增曲扎已躺在镇上医院的病床上。父母都立在床头,母亲还流了眼泪。母亲的病是吃下几片解放军军医的白色药片医好的。解放军还来了位首长,摸了摸他的头,和蔼地说了一大堆安慰家人的话。活佛也来了,就在病床给他摸顶赐福。几天后,单增曲扎出院了,连家也没回,便直接由父母陪着到镇武装部报名参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