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醒来的我看不见未来

从前你是晨星在人世间发光

如今死后如晚星在逝者中显耀。

----柏拉图

八角风铃在春雨中摇曳生情,几颗银星在枝芽间烂漫,暮色淡淡浅浅,融入夜色深深,晚风略过不远的海面,拂过稀疏的草丛,与淡淡鸣啼的昆虫交响。

他醒来了。

哗啦啦,他将珠帘掀起。

入目的是不知名的古董装饰,中国的青花瓷,日本的樱花和服,梵蒂冈的银质十字架,英格兰的骑士剑,还有很多,很多。

他看见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妇人缓缓站起。

老妇笑着看他。

他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你好?”

老妇人的眼眸里流转着一抹怀念,见他拘束的样子,也笑着跟他说,“你好。”

他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完全不像一个大约七十岁的老人,除了那银白的头发,长长直直,披在肩上,脸上皱纹很少,体态很轻盈,走起路来丝毫不见迟钝感。

“你..我在哪里...”

“你在中国,上海,一家很老很老的古董店里。”老妇人笑着说道。

似乎有点哽咽,老妇人慢慢问道,“那么...你知道你是谁吗...”

他沉默了,脑子里根本想不出任何他的姓名,于是苦恼地说道,“我...我是谁...”

老妇人的眼光柔和无比,好像仍有泪水盈眶,却笑着说道,“那么,那么,就取个新名字吧。”

他愣了一愣,点点头。

“叫什么好呢...”老妇人很开心,饶有兴趣地思索着,“你,就叫...”

老妇人终是哭了起来。

她呜咽着,吟诵一段诗歌,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他不知她为何而哭,也不知为何吟诵诗歌,只知道,她很悲伤,但又很高兴。

“你叫叶晚,好吗?”老妇人哽咽着,说出这个名字。

“叶晚,我叫叶晚。”他回答道。

老妇人念叨着,念叨着,从一个古旧的红木小盒中,拿出一个本子。

“叶晚,叶晚....”

他,叶晚,看着老妇人平静下来,将那个本子递给他。

他迟疑着接下了。

这是一本很旧,很旧的本子了,似乎是六七十年前那种款式的本子,上面用墨水写着两个繁体的楷书,“星星”。

他没有翻开,而是看向老妇人,问道,“这个,给我吗?”

“嗯。”老妇人点点头,又是慈祥的笑着,“你,是失忆了吧。去寻找你的人生,去看看这个世界怎么样?”

老妇人坐回了那个竹椅上,轻轻摇晃,低声诵咏。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蔚蓝色的田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连绵的群山。”

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隐去。似乎睡过去了。

叶晚站了起来,慢步。

古董店的全貌赫然展现眼前,繁荣无比,却不显拥挤,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这里了,地球万年以来文明的变化,四万千米所蕴含的生命,在这一间小小的,古董店,里面只有一个老妇人,一个失忆的男子,与这些沉默着的,人类的荣光与悲伤。

“叶...晚,那个笔记本,务必珍重。”老妇人突然出声,“那是,很多,很多的,记忆。”

叶晚有点困惑,刚想问一问。

老妇人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叶晚。

两人双目对视。

老妇人看着眼前年轻的叶晚,似乎看到了,很久很久的回忆与爱,只是,时光脉脉,水东流,不回头。

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对叶晚说道,“去重新看看吧,这个世界很好。”

门外喇叭声传来,一辆汽车停在门口。

叶晚迟疑了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叶青余吧。”

叶晚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转身离去。

车里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壮汉,抽着烟,见叶晚来了,粗犷的嗓门,“喂,小子,快走啦。”

叶晚连忙走进车里。

壮汉见叶晚上了车,点出一首老摇滚,伴随着这曲子,轰鸣的汽车向远处开去。

老妇人看着,窗外春雨连连,手中是一张合照,轻轻抚摸,泪流不止,叹息道,

“好久不见。”

老妇人突然咳嗽起来,身形伛偻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抖抖搜搜拿出来咽下。

“老了,老了...”

合照缓缓掉落,上面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孩,很漂亮,和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他们的后面,是繁华的宫殿,漫天的白雪,那是紫禁城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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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小子,怎么跑到叶姨的店里去了,还要跟我们一起去日本?”

“我,我也不知道,我失忆了。”

那个壮汉沉默了一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小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失忆那种老掉牙的套路,那是几十年的琼瑶剧啦,别做白日梦了,就算真失忆,也不有主角的光环的。”

“我真的失忆了!”叶晚强调道。

壮汉将烟吐出,惊讶地问道,“不会吧,你小子真的失忆了,那你还知道你是谁,你家在哪里吗?”

“不知道...”叶晚沉默了。

“啧啧,真惨。”壮汉叹了一口气,左手一淘,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叶晚看。

“看,我老婆,我女儿,还有我叶姨,就是那个古董店老板。”

叶晚接过来看,上面是这个壮汉,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以及笑得慈祥无比的老妇人。

“你应该也是被叶姨救了吧,我跟你说,当初我在孤儿院的时候,被人欺负,想被人领养跑出去,又看到网上的那些虐待孤儿的新闻,害怕死,但叶姨把我带出去,把我抚养成人,还帮了很多很多人,是个很善良的人。”壮汉感叹道,“喂,你小子,以后可别忘了报答叶姨,我跟你说,虽然叶姨没要我们报答,但我们做人就要有一颗人心,不要被狗吃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祖宗的话可没错。”

“嗯....”叶晚看着手中的照片,发了呆,“家吗....”

外面夜雨连绵,壮汉熟练地停好车将伞丢给叶晚,自己没打伞,直接走了出来。

“那个,你不要伞吗?”叶晚问道。

“嘿,海边的汉子要啷个伞,是吧,小叶子。”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瘦条的精壮汉子,也是没打伞,光着膀子。

“滚,我可比你壮多了,要叫,也叫巨无霸叶。”壮汉没好气地回答道。

“你就是要跟我们一起走的小家伙吧。”精壮汉子看向叶晚。

“嗯。”叶晚回答道。

“嚯,小伙子,我跟你说,既然是叶姨把你加进来的,你就是我兄弟了,可不要跟这个家伙混在一起。”精壮汉子小声说道,“其实,他喜欢男的。看他那兄贵体型就知道了。”

“别传我谣言,我他娘喜欢女的,我老婆都有了,你这个家伙连个屁的都没找到。”壮汉顶回去。

“嘿,那是我看不上,怎么是我找不到了。”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叶晚看着眼前的两人,内心第一次有了一个概念,“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