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承在后山草地上找到了洛央,她屈单腿枕着双臂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一片轻柔的叶子掉在她的颈肩处,甚是悠哉。他也一同躺了过去,轻轻拿走那片叶子,爱不释手地放在掌心,手指轻捻,最后放在鼻息前,感觉草香也不是草香。
“你的伤完全好了吗?当时你分明中了剧毒。”洛央问的没有好奇心,而是浓重的担忧,她怕他的身体没有表面上的好。
齐承知她顾虑,握紧了她的手,耐心地讲述道:“其实上次我只和你说了一半。我大病三年后,剧毒已吞噬了我的骨髓,身体比常人弱得多,到了二十五岁左右才恢复尚可,中元平息。练武错过了最佳时期,也只学能学个招式精巧。当我知道我娘死因后,没有想过报仇,因为我知道我娘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平安一世,所以我很本分地过了半年。大抵还是瑾王不能容齐家,就像当年的洛府一样,如日中天后必有一衰,即使我已经丧了半条命,他们仍不放过我,一天,他们暗中派人支开我的随从,想要杀了我,我终究内力不济,无力抵抗。”
齐承说到这里,手紧了紧,心中还残留着恐慌。
洛央扭过来,用手抚了抚他的脸,他抓住她的手吻了吻,似有了些依靠,继续道:“他们用的兵刃都有剧毒,我被划了几剑。绝望中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抢过他们的兵器,打倒了几个,他们身重剧毒惨痛而亡,然后我就晕了过去,可没过多久我醒了,意外的发现我大病三年因祸得福,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你的体内是有毒么,要不要紧。”洛央道。
“我试验过我的血液本身没毒,但混合不同的药材,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毒素。就像上次和赵明远对战的时候,我提前在手上抹了桂花粉,配上血与人接触就会令人昏迷。”
洛央点了点头道:“你知晓朝廷总有一日不会善待齐家,一味躲避不如迎难而上,你就利用你特殊体质创建了百晓门,成了江湖中的玄虚公子。”
“我利用齐家门第,暗中救济了一些落魄的游侠,也招揽了一批有才华而被朝廷忌用的寒士建成了百晓门,当时我的身体羸弱,功夫不济,只能靠着阴柔研毒这副模样出没江湖。你还觉得我阴险么?”齐承突然问道。
“我本来也没有觉得你阴险。”洛央道。
“该你了!我都把老底和你说了,你也说说你的。”
洛央松开了手,刻意逃避道:“我有什么可说的,你都知道的。”
“有我不知道的,就比如我们第一次相见,你就对我……”齐承道。
“我才没有。”
齐承激动地坐了起来,不让她逃脱问道:“纤尘都和我说了,给你测字的时候,你写的可是‘承’?”
“什么‘承’,分明是‘齐……”洛央一着急失口道。
齐承故意等她掉进自己的陷阱,眼神悠悠地看着她。
她坐了起来,佯怒道:“那你还不是毁掉婚约了。”
“不是毁约,是推迟。”齐承着急了,确实是那个时候他不懂男女之爱,也不想早早成家立业,所以他死活延迟了婚期。转而,将她拥在怀里道:“如今纵然就是死,我也不会推迟的。”
齐承又问道:“你当时到底看重了我什么?!”自己小的时候很自以为是,每天都要闹个鸡犬不宁,他自己想想都牙疼,思前想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等艳福。
“那个时候小,只觉得你笑得好看。”洛央盯着他的眼眸,满是笑意。
齐承与她对视片刻,轻声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同行期间,你总是避开我的眼睛了,起初一直以为你是看不惯我,原来是因为你害羞,不敢看我。”
对洛央来说,他的眼眸就像星海,让人眩晕。洛央终于大胆地看着他,对他微笑,齐承感到瞬间万物就在这一眼间,温柔了起来,两个人的心中沉甸甸的,从此再也不会感到漂泊无依了,原来有所牵挂才是幸福。
我的一生,所剩无几,幸有你相伴。
几日后,清晨天气尚好,深山之中,绿树环合中间,纤尘立于一旁指点洛央余下的“三刀”要法,齐承则坐在一旁摆弄着一盘棋局,时而皱眉思索,时而举酒高饮。
纤尘看着洛央的刀法点了点头,道:“有长进,若是大哥在,会很高兴,他的‘龙吟十九刀’终于顺利传承下去了。”
“上次和云鹤过招,我被迷了心志,突然想到你对我指点的要诀,瞬间就清明了。”洛央道。
纤尘道:“本来‘龙吟’刀法就不易,快法硬功需要强健体魄,尤不适宜女孩修习,当年,大哥临终将内力全传授与你,也是不希望这绝妙刀法就此失传,这些年难为你了。”
洛央沉思片刻道:“其实,萧大哥是自求一死的,对吧!?你一直都瞒着我,是不愿让我继承大哥遗志。起初我一直埋怨你,当年听从大哥的话危难之时把我带走,没有尽全力救他,是我错了,我只在乎自己所得,终究不会胸怀天下。”
纤尘笑了笑道:“天命自有人为”,看向远处下棋的齐承,拂袖而去。
齐承坐在石凳上,注视着棋局发呆,看着洛央过来了突然会心一笑,递上了一杯水,问道:“累不累,快坐会儿,喝点水。”
洛央道:“群侠宴上你并没打算要暴露玄虚公子的身份吧!”
“是啊,没想到柳月敢冒险借机除掉你,对你步步紧逼,没办法,我只能出面了。”
正在此时,远处飞来一只信鸽,齐承熟练地取出信件看了看,神情有些严肃。
“怎么了?”洛央问道。
“我大哥被贬官了。”
“应该就是你出没江湖的缘故。”
齐承转而放松了几分安慰道:“齐家暂时还不会有危险,我二哥守卫的北境战事紧张,他自然举足轻重,所以朝廷会有所考量,不会太难为我大哥的。”
洛央点了点头道:“起初你赶考路上被劫匪抓,实则都是你自己安排的,就是诓我救你,想查一下萧大哥是否还活着。然后,我们这一路上你三翻四次阻止我去参加群侠宴,是不希望我进入你这个局。”
齐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你都猜出来了!可是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可不许再恼我。”
洛央瞧着他窘迫的面容,含笑道:“我懒得跟你计较。”
齐承眉开眼笑拉着她的衣襟道:“乖!”
“我应尽快去碌武门看看晋安”洛央道。
“欧阳掌门持正不阿,即使身逝也不会让你卷入是非,还是秦夫人血肉心肠,不忍门徒弟子被害,临危之际托付给了你。”
“即使秦夫人没有嘱托,我也不忍看一众弟子落难。”
齐承撇了撇嘴,意味深长地说道:“对……啊……萧女侠侠肝义胆。”
“我知这件事打乱了你的计划,可怨不得我,还是你隐瞒在先。”洛央戏谑道。
齐承一听到这个,又开始牙疼半天。
一个小僧走了过来道:“萧施主,山下有一位叫欧阳晋安的施主说要见你。”
“是你让他们来的。”洛央问道。
齐承道:“你大病初愈,我可舍不得你再长途跋涉,他们碌武门最擅长的爬山越岭,正好多锻炼一下。”
齐承和洛央见到碌武门来的几个大弟子,十分亲切。
“参见掌门!”晋安率几个弟子齐齐跪下。
洛央道:“快请起,那天事态危急,我才答应了秦夫人的托付,各位不必这样,掌门之位理应交换给晋安。”
晋安道:“萧女侠舍身保护碌武一门,永远都是我派掌门。”
齐承一脸无奈道:“真够死心眼的。”
孟朗倒还是个直肠子,激动地拽着齐承打量了一番道:“你……真是玄虚公子啊!太不可思议了,你都不知道现在碌武门的弟子没有一个不崇拜你的。”
齐承嫌弃地把他的爪子从自己身上拿了下来,道:“你就不怕我浑身是毒,伤到你。”
“你才不会呢,去群侠宴这一遭我可知道了,越被人诋毁说阴险毒辣的人可能反而正直善良,越嘴上侠义仁德的人有可能比蛇蝎还毒。”
齐承拿着扇子敲了他脑袋一下,道:“看来不虚此行,学到了很多。”
孟朗语气哀婉了些道:“师父师娘都不在了,我们自然要学着长大,看守门户。”
晋安对着齐承轻笑了一下,上前恭敬地对着齐承拜了一拜道:“多谢公子相救,晋安这几日思索之后,那日公子派下属一直阻拦我们上岭,原是提醒我们躲过一劫,可惜仍是在劫难逃。”
“什么意思啊?!”孟朗嘟囔道。
洛央道:“我看过碌林武修阵,不妨这几日你们留在山中,我指点你们一二,以备日后你们能看守门户。”
晋安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