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灵鹊报喜闹东宫

打签卜卦中有一种术术叫‘灵鹊衔卦’,先由求卦者报上生辰八字,或是直接由灵鹊解出求卦者的生辰八字,先来一颗定心丸。

信以为真后,求卦者报出是求姻缘、仕途,还是财运等,而后由术士(假装)告诉笼中的灵鹊,笼门一开,灵鹊便飞去早已写好的数百种卦象中,衔出一张晦涩难懂专属于求卦者的卦谜,由术士为其解答。

因为有了灵鹊这个中间媒介,求卦者多深信不疑。其实那只灵鹊,乃术士根据动物的条件反射,多年驯养出来的。至于解出生辰八字,那是术士早就将生辰排列成序,从中取巧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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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求卦者之所以信灵鹊,而不信术士,是因为喜鹊常年居住在房檐,或是房屋周边的树上筑巢,每天叽叽喳喳的鸣叫,像是在报喜,从而被民间称为‘报喜鸟’。

这种观念认知,在隋唐尤为盛之,以致经历了晚唐五代杀伐后,北人南迁,原本为牛郎织女搭桥的乌鹊(鸦),被替换成了喜鹊。

正是‘朝闻鸟鹊语,真成好客来’,一众公侯子弟便是想以成百上千的喜鹊,前来恭祝太子李承乾因皇孙而重获文武百官拥戴,从此东宫不再门庭冷落。

笼中喜鹊的叽喳之声响彻殿宇,将东宫一众宾客纷纷吸引至明德门,人流湍急,声势之浩大,比卯时一众文武入承天门早朝还要壮观。李义表想要挤进去凑个热闹,看个新鲜,却是一连吃了数百个响屁,也没见到一只喜鹊的身影。

纷闹很快惊动了崇教殿内的太子李承乾,以及今日大宴的主事,李承乾的好舅舅,赵国公长孙无忌。

两老一少正在人群后探头探脑,但听身后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大喝,人群顿时止了沸腾,连那笼中的喜鹊也不禁吓出两粒麦丽素来。

回身侧望,但见李承乾身边立了一头戴武弁,身穿赤色绛纱单衣的圆饼脸中年,其人面赤如火,发似朱砂,身材不高,行走间却极具威武之气,摄人心魄,围观众人不由为其敞开一条道来。

只见他在人群的注目下,龙骧虎步走近身着明光甲,头戴兜鍪,威风凛凛的李大亮眼前,声如洪钟道:“圣人令麾下前来东宫部署安防,怎连拥闹都阻止不了?”

身旁除了鲁王李元昌、齐王李佑,还有不少前来凑热闹,不到十一二岁的小王爷,以及数十位公侯子女,李大亮怎敢出言呵斥?忙禀起一副笑脸,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各位大王与郎君都是前来为太子祝贺的,还请君侯莫要放在心上,卑职这就劝其散开。”

话言未了,李大亮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也就此心悬一处,征战沙场多年,他还从未被人用自己的佩剑指在胸口,不由怒从心起,铿锵道:“赵国公这是何意?”

但见长孙无忌横眉立目,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李将军乃圣人亲调来此戍卫,如今却疏于防患,以致东宫正门拥闹不堪,出了差池,李将军谢罪事小,惊了皇孙,谁也担当不起。”

一句话压地李大亮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而从左卫跟随李大亮前来戍卫的兵将多为其心腹或是早年挚友,怎肯容长孙无忌这般欺凌,一个个救主心切,挺戟抽刀,俨然起了火并之心。

这时,不知何人放出了笼中喜鹊,余下一众公侯子弟也都纷纷将笼中喜鹊放出,一时间鹊声齐名,飞扬盘旋朝二人迎面扑来。

来势仓促,长孙无忌避无可避,下意识挥剑相迎,怎料喜鹊极具灵敏,一个侧身,便躲过了来势凶猛的利剑,剑尖顺势而下,划过近在咫尺的李大亮身上耀眼的铠甲,蹭出一道绚烂火星,随即衔系在肩的红色披风飘然落地,吓得一众佳丽抱头惊呼。

翻手睁眼再看时,长孙无忌脖颈间已然架了数十柄刀枪剑戟,闻声从重明门赶来的太子府左右卫率,见此形势,也不知如何是好。

自入长安以来,李义表所遇之人,皆是和声和气,一副儒雅模样,这种兵戎相见的场面看得他心惊肉跳。而身旁两位君侯却是一副稳如泰山,毫无上前相劝之意,反倒像是在欣赏一出闹剧。

李义表虽说才智过人,却终究是太过年轻,阅历尚浅,难以窥破长孙无忌此番看似莽撞,实则蕴含大智慧的手笔。

先说东宫大宴,即使长孙无忌再欺凌李大亮,李大亮也不敢煽动属下过多造次,反倒是长孙无忌就此为自己立下刚正不阿,法不容情的人设。

再者,东宫乃太子之地,岂能容双方兵戎相见?必会亲身下场劝导,给李大亮台阶可下,如此便有了施恩之效,李大亮他日必感念太子今日恩情,誓死效忠。

同时当太子明白,此乃舅舅不惜与大将冲突,为自己营造施恩之局,也会感念舅舅用心良苦,堪比一份超大贺礼。

此等权谋心术,两个老滑头早年身居多家门下,经历了无数遍,岂会不知?

只是今日东宫宾客甚多,不等李承乾反应过来,一众左卫兵将身后挤出一英目烁烁,潇洒倜傥的青年,抬手卸去长孙无忌脖颈间的刀枪剑戟,和睦可亲道:“赵国公何故如此恼羞成怒,不过我等为太子殿下寻来几只灵鹊报喜而已。”

这青年正是高祖七子汉王李元昌,其人生性洒脱,放荡不羁,也只有他能想出以灵鹊报喜的方式,恭祝太子重获文武百官拥戴。

而他这一动,身后数十位,清一色身着青色袍衫,头戴软脚幞头的一众公侯子弟也纷纷拥挤上前,并排施礼齐声道:“我等只为太子殿下灵鹊报喜而来,并无他意,还请赵国公勿怪!”

言罢,各自出列相劝左卫兵将,收起手中刀枪剑戟,与公侯子弟一般身着青色袍衫,头戴软脚幞头的齐王李佑也忙将落在地上的红色披风,重新为李大亮披上:“我等鲁莽,让李将军受惊了,待大宴过后,我自登门负荆请罪。”

正是乱拳打死老师傅,长孙无忌舍命为李承乾换来的施恩之局,就此被几个无知小儿打破,心中怒也不是,气也不是,只好顺阶而下,向李大亮赔了一礼。

继而李承乾也挤进来好言相劝,一场闹剧这才止息,人群在此欢闹起来,一众佳丽看着成群结队,英气逼人的公侯子弟队伍,纷纷上前搭话,索要喜鹊为太子庆贺。

早有随从准备了数百笼喜鹊在门外等候,只一声传唤,院内各佳丽手中皆有了一两只喜鹊为伴,连长孙无忌手中也莫名其妙塞了一笼。

随着李承乾一声令下,百鸟齐飞,鹊鸣不止,嬉闹之声响彻东宫各处殿宇。

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李勣蓦然发现长子李震也在其中,恨铁不成钢地唤起近前,狠狠掐了一把,怒目道:“胡闹,简直是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