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二首^[1]

其一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2]。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3]。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4]。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5]！

其二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6]。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7]。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8]。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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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组诗作于乾元元年（758）春，时杜甫任左拾遗。二诗借写暮春游曲江所见荒凉景象，抒发了内心的抑郁苦闷，看似伤春，实是忧伤家国，感事惜时。

[2] 减却：减去。万点：指落花。方回《瀛奎律髓》卷十：“第一句、第二句绝妙。一片花飞且不可，况于万点乎？”

[3] 欲尽花：将尽之花。经眼：犹过眼。伤多酒：因悲伤而过多的饮酒。前加“莫厌”，意即痛饮，亦以酒浇愁之意。

[4] 翡翠：鸟名。苑：指芙蓉苑，在曲江西南。冢：坟墓。麒麟：传说中的瑞兽名。此指石麒麟。安史乱中，曲江建筑多被毁，公卿多被杀。翠鸟在堂上构巢，表明堂中无人，石麒麟仆卧冢下，表明冢废不修，一片荒凉景象。

[5] 物理：事物盛衰变化之理。盛衰无常，故当及时行乐。浮名，虚名。绊：羁绊，比喻束缚。此指做一名小小的拾遗，并不能起到拾遗补阙的作用，不过是徒具虚名。与其让此官缠身，反不如弃官而去，及时饮酒行乐。

[6] 朝回：退朝回来。典：典当。仇兆鳌《杜诗详注》卷六：“朝回典衣，贫也。典现在春衣，贫甚矣。且日日典衣，贫益甚矣。”典春衣是为买醉归。江头：指曲江。

[7] 寻常：平常。行处：到处。可见欠债酒店不止一处。下句申明纵酒之由，含有人生几何，须及时行乐之意。

[8] 蛱蝶：蝴蝶。深深见：谓忽隐忽现。见，同“现”。款款飞：谓飞上飞下。款款，舒缓貌。蛱蝶恋花，回环来往，故曰“穿”；蜻蜓蘸水，一触即起，故曰“点”。

[9] 传语：寄语，转告。共流转：犹共盘桓。莫相违：谓春光不要抛人而去。仇兆鳌曰：“但恐现在风光瞥眼易过，故又作留春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