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孩子,你别哭
- (肯尼亚)恩古吉·瓦·提安哥
- 5字
- 2020-08-29 06:08:50
第一部 暗淡
第一章
她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那双眼睛虽然不大,但明净而敏捷。不难看出妮约卡比曾是一位容貌秀丽的姑娘。然而,生活的困苦和岁月的流逝已经悄悄地带走了她的青春年华。尽管如此,她还保持着昔日那种热情端庄、落落大方的风度,黝黑的脸上依然经常挂着笑意,放着异彩。
“你想上学吗?”妮约卡比问了孩子一声。
“唉!怎么不想呢,妈妈!”恩约罗格惴惴不安地回答说。他有点害怕妈妈突然收回这句话。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妮约卡比说:
“我们是穷苦人家,你知道吗?”
“我知道,妈妈。”他的心在激烈地跳动,声音微微颤抖。
“因此,你就要像其他孩子那样吃不上午饭了。”
“我知道。”
“你不会因某一天逃学而给我丢脸吧?”
啊!妈妈,我绝不会给你丢脸,只要你让我上学,只要你同意,一切你都放心好了……恩约罗格沉思着。孩提时代天真的梦想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回味地沉醉在甜蜜的梦想之中,一切若隐若现,梦中只有他自己,还有那美好的未来……“我要上学!”他激动地叫了起来。
他说得很慢,声音洪亮。他妈妈全听见了。
“好吧,你从星期一开始上学。你爸爸一领到工资,我们就到商店去,我给你买一套衣服。”
啊!妈妈,您简直就是天使。是的,您就是。这时,在幼小的恩约罗格心里骤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妈妈难道请教过巫师?否则她怎会知道我从未说过的愿望呢?现在,我虽然只穿着这件破旧的粗布衫,可是不用多久,我就可以第一次穿上一套像样的衣服了。
“非常感谢您,妈妈。”恩约罗格觉得有必要再说一句。他虽不太习惯用言语来表达自己内心强烈的感情,但他的眼睛已经表达了他心灵中的一切。妮约卡比已把这一点看在眼里,心中也异常兴奋。
这天傍晚,卡马乌回到家里时,恩约罗格将他叫到一边,低声告诉他:
“卡马乌,我要上学了。”
“上学?”卡马乌用略带惊讶的口气问。
“是的。”
“是谁告诉你的?爸爸?”
“不是。是妈妈告诉我的。你也上学吗?”
“不,兄弟,我正在学木工,不能半途而废。但你能上学,我也很高兴。”
“是真的,我要上学了,我心里特别高兴。但我希望你也能上学。”
“兄弟,你不要替我担心,以后一切会好的。你学文化,我学技术,以后我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我们全家也能住上好房子了。”
“是这样,”恩约罗格若有所思地说,“这一切是我向往的。正如你所知道的,我想贾科波能像霍尔兰斯先生那样富裕,就是因为他有文化。这就是他们将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都送到学校念书的原因,无疑,他们都明白有文化的价值。”
“确实是这样。不过,有些人要念书,有些人倒不一定,他们可以干这样那样的工作。”
“但是我想,如果我们都能像贾科波的大儿子约翰那样到学校念书,那就更好了。人们总说,他已在肯尼亚完成了学业,现在要远走高飞了……”
“到英国。”
“要么去缅甸。”
“英国、缅甸、孟买或印度都一样,都是远方的国家,要到那里去必须漂洋过海。”
“霍尔兰斯先生就是从那边来的吗?”
“是的。”
“我感到奇怪,为什么他要离开英国那样一个有文化的国家到我们这里来呢?他一定是个笨蛋。”
“这就难说了,我们很难看透白人的心。”
一条又长又宽、乌黑漆亮的柏油马路横贯肯尼亚整个国土。在烈日炎炎的日子里,如果你走在这条马路上,你可以看到不远处路面布满了无数小湖泊,可你走到跟前,这些远看闪闪发光的小湖泊便突然消失了,然后又出现在前方的路面上。有些人将它称为神水,因为它常常使你产生幻觉,可望而不可即,尤其当你口干舌燥时,情形更是如此。这条公路平坦地伸向远方,没有尽头。只有少数人知道它的起点。你沿着这条公路向前走去,就可以直达都市。穿过都市,然后又往前通向人们所不知道的远方,也许一直通到大海之滨,与海相接。这条公路是谁修筑的呢?众说纷纭,有人说是白人修筑的,也有人说是世界大战期间,当战火从远方烧到这里时,由意大利战俘修筑的。其实,人们根本就不了解世界大战的情况,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见过那次动用飞机、毒气弹、炸弹和其他火器互相残杀的大规模战争。他们更不知道当时从空中投下的炸弹往往在顷刻间将整个国土夷为平地的战争惨状。参加过那次大战的黑人同伴们说大战规模确实巨大,因为当时就连英国人也坐卧不安,甚至常常为战争祈祷。以前曾经爆发过一次战争,那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大战的目的是要赶走那些扬言要征服黑人并将黑人变为奴隶的德国人。这一切都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并且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只有老人或成年人还多少记得这些事情。但是无论如何,那次战争也没有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规模大。因为当时没有炸弹,黑人也没有到埃及和缅甸去。
修筑这条柏油路的意大利战俘在这里是声名狼藉的,因为他们中间的一些人与当地黑人妇女寻欢作乐,黑人妇女给他们生下了孩子,这些孩子的皮肤虽然看起来是白的,但根本不是真正的“白”。更令人难堪的是,这些孩子面目丑陋,身上长满了疮,一直长到嘴边,一大群嗡嗡叫的苍蝇无时无地不围着他们转。人们议论说,这简直是一种惩罚,因为黑人本来就不该和白人统治者谈情说爱,白人从来就不把黑人当人看待。
那么,白人为什么要互相打仗呢?这一点,你根本无法理解。你只能知道他们都是白人,用毒气、火器和炸弹互相残杀。他们每到一处,甚至还强迫当地人帮助他们打仗。事情本身令人费解,他们说他们是打希特勒(希特勒可是一位英雄!他的存在常常使英国人谈虎色变,你要知道,他并没有被杀死,他的消失只是暂时的),可是希特勒本身也是白人,因此他们的这种解释不过是为了愚弄别人而已。最好还是不要去打听这些,能够了解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家乡以及你的左邻右舍也就够了。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还想了解其他的人和国家,甚至大洋彼岸遥远的国家,如俄国、英国、缅甸等国家所发生的事情,那你可以找个借口,悄悄躲开你的妻子到吉潘加城里去,你可以告诉你的妻子到城里买肉,至于到城里以后买不买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你说呢?
“好,这是个好主意,你去吧,可你别到城里瞎游荡,别耽搁太长的时间。你们这些男人我是了解的,不想干活就到城里去,到了城里,没有别的,就是饮酒作乐,而我们这些奴隶们,却永远待在家里干活流汗。”
“我很快就回来,不会待太长的时间。”
“你那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就不好好看我一眼;你要在城里待一整天的……”
“你相信我好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让我相信?你呀!”
从马胡阿村到吉潘加城里,有许多条道路可走,有一条大道经过城郊,你可走大道。同时,你还可以穿过山谷走小道。在这个山脉连绵的国度里,就像吉库尤的土地那样,有许多山谷和小小的平川。就是走那条大道,也要穿过一道山谷,然后才能到达山的那一边。那一边是两个山谷的会合处,逆折回川,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平原。这个平原近乎一个正方形,四道山谷各自与平原的一角相连。有两道山谷直通黑人的国度,另两道山谷则成了黑人和白人土地的分界线。平原周围四道山梁相对而立,虎踞龙盘,各自雄峙一方。有两道山梁又缓又宽,相距很近,仿佛相互依偎;对面两道山梁又高又陡,犹如刀削。如果你站在山梁上,你可放眼千里,对山下的一切饱览无遗,还可辨别出山下的土地哪些是黑人的,哪些是白人的。因为黑人的土地是贫瘠的红土,而且杂乱无章。白人移民的土地都是黑黝黝的,到处都很规整。
吉潘加城就坐落在这块平原上。它虽不是一个大都市,但城里也有一个大鞋厂,许多黑人都在这个厂里当雇工。城里的街道两旁,印度人开的商店鳞次栉比。据说这里的印度商人都腰缠万贯,很富裕。他们还雇佣一些黑人青年替他们干活。你不可能对这些印度人产生好感,因为他们的风俗习惯与本地的差别很大,而且相当奇异,令人讨厌。可是,对他们做生意的那一手却不能小看;他们的商店琳琅满目,各类商品应有尽有。白人移民常常带着妻子和孩子到这些商店去购买东西。印度人害怕白人,比如说,你正在他们的店里买东西,这时白人正好进来,那他马上就会搁下你要买的东西,转身迎了上去,战战兢兢地先应付白人。有人说这是狡猾的印度商人蒙骗白人妇女的一种手法,因为白人妇女购买东西时,看到印度商人害怕的样子,就会认为商人绝不会在价格上欺骗她们,因此商人说多少,她们就付多少,从不讨价还价。
除了在印度人的商店里购买东西,黑人也常到城市另一头邮局附近的非洲人商店里去买东西;在非洲人开设的商店里,商品可没有那么齐全,而且价格也昂贵。此外,非洲商人的态度也比较粗暴,一遇到妇女去买东西,他们就会用妇女所熟悉的斯瓦希里语粗鲁地骂她们。所以大家认为最好还是到印度人的商店去买东西。也有人建议,如果要到非洲人的商店去买东西,最好三五成群一起去。有一天,一位普通妇女说:“我们黑人一块儿去吧,一定要他们廉价出售。必须这样才行。谁让他们瞧不起我们穷家妇女,谁让他们剥夺我们买东西的正当权利呢?为什么白种人、红种人可以买到廉价的东西呢?”
在黑人、白人和印度人混杂的大商场里,你简直就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那些印度人。他们也是白种人吗?他们也是从英国来的吗?有些去过缅甸的人说,印度人在自己的国家里也贫困潦倒,也受白人的统治。在印度有一个叫作甘地的人,他是一位不同凡响的先知先觉者。他一直为印度人的独立而斗争。他个子瘦削,穿着朴素,干瘪的身上总是披着长长的一块布。如果你到印度人的商店去,就可看到每家店铺里都挂着他的肖像。印度人称他为祖宗。据说这位祖宗实际上就是他们心中的上帝。他告诉人们不要去参战,因此大战期间,当黑人被迫应征参战时,印度人却公开表示拒绝,结果谁也不敢干涉他们。肯尼亚国内流传着一种说法,认为白人不喜欢印度人,因为印度人拒绝打希特勒;而且有人还说印度人是胆小鬼。因此,后来非洲人对印度人几乎也有这种看法。
非洲人经营的商店都在一条街道的两旁,彼此相对,那里整天嘈杂不堪、空气污浊。肉店附近弥漫着强烈的烤肉味。常有一些游手好闲的青年人在街道上游逛,消磨时光。有些人也许能在白天为肉店干点活,最终领到一磅肉的报酬。市民们称这些人为懒汉。乡村的人说这些人最终不是变成小偷,就是变成流氓犯罪分子。这种说法常常使人提心吊胆,因为犯罪分子意味着他们可能从事凶杀,而凶杀是很残忍的,不管凶手是在阴间或人间总是受到诅咒的。人们很容易认出这些青年人,因为他们常在咖啡馆里、肉店里,甚至在印度人的商店里游荡,等待店主给他们什么活干,以便能得到一点充饥的东西。有时这些人还自称希特勒分子。
城里有一家小小的、但很有名的理发店。理发师个子不高,淡褐色的皮肤,头发总是修剪得整整齐齐,平素很喜欢开玩笑。他能滔滔不绝地讲上半天,谈天论地讲故事,常常使人高兴得捧腹大笑。远近的人都认识他,他也非常了解周围的人。人们习惯地称呼他“理发师”,而不叫他的名字。如果你说不认识这位理发师,也不知道他的理发店在哪里,那么人们就会认为你不是陌生人就是傻瓜。城里人所谓的“傻瓜”,是指妻子不让靠近她的大腿的男人。这么一个小理发店,那些能唱会跳甚至满口流利英文的人都去过。
“这一切,我是在世界大战期间知道的。”
“大战的规模难道真的那么大吗?”
理发师住了手,翻转着手里的剪刀,剪刀发出一阵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人们都屏住气,满腔热情地等着理发师讲些有趣的故事。
“乡亲们,你们要是亲临其境的话,就不会问这些了。当时大小炸弹一起扔,爆炸声夹杂着机枪声,震耳欲聋,弹片横飞,人们血肉模糊,鬼哭狼嚎。啊,你当时要是在场就好了。”
“它的规模有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样大吗?”
“不!不!不!第一次世界大战简直就像孩子们打着玩儿似的,范围也很小。那些参战的非洲人也不过是一些挑夫。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将头转到这边,啊!不,转到这边[1]……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连我们也拿起枪来打白人啦。”
“白人?”
“是啊,当然是白人。他们并不像我们过去想象的那样是上帝。我们还同白种女人睡过觉呢!”
“那么白种女人的味道如何呢?”
“一样,没有什么差别。我倒更喜欢黑种女人,浑身肉墩墩的还带点儿汗味。可是那些白种女人……你知道吗……干瘪干瘪的……没有意思。”
“奇怪的是,当你开始……”
“对了!还没有开始……你会认为……嗯,有些新鲜……但是过后……白搭。但你还得付钱。”
“有那样的女人吗?”
“有的是,她们都是卖淫的女人,甚至在耶路撒冷也能见到。”
周围的人听得简直入了神。
“你说有个地方叫耶路撒冷?”
“啊,你不知道,我们还亲自去过,就是现在……你剪好了,不!再等一会儿……”他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再剪了两下,“好,现在好了,这下子你变得更精神了,要是你去耶路撒冷的话……”
“哎呀,天黑了!”
“我得走了。家里人还等着我买吃的呢!”
“我也得走了,我答应过妻子今天给她买点肉回去,你看,天黑了。”
“这些女人!”
“是呀,全是为了这些女人。”
恩戈索一边唠叨,一边随着人们走出了理发店。他是这家理发店的常客。理发师的故事使他想起过去的经历,也想起他自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所受的苦。当时他还年轻,大战期间被迫当了挑夫,为白人士兵挑行李,同时还要披荆斩棘,为他们筑路修桥。他们虽说也在打仗的行列里,人家却不允许他们有枪。就像理发师所说的那样,战争本身残酷极了。他的两个孩子也参加了那次战争,战争结束以后,只有一个孩子活着回来。回来的这个孩子对战争常常保持沉默,有人提起的时候,他也只是说那次战争太残忍和可怕了。
恩戈索在肉店里买了四磅肉,将它平分成两份,准备一份给大老婆恩杰莉,另一份给小老婆妮约卡比。做丈夫的处理这类事情必须格外小心,只要有点儿差错或者稍有点儿偏心,一下子就会惹起一场家庭纠纷。恩戈索生怕家庭里平静的气氛遭到破坏。他知道两个妻子彼此亲如手足,相处很好,全家也很和睦。但他也总以为不能完全相信她们,因为女人往往心胸狭窄,容易产生嫉妒心。女人动怒的时候,用殴打的方式对付她们是肯定解决不了问题的。恩戈索平时不太殴打妻子,因此他的家庭是远近有名的和睦家庭。尽管如此,恩戈索心里仍然明白,处理家庭大小事情还是小心为妙。
恩戈索买好了肉,穿过平原匆匆回家。他没走大路,也没走穿过山谷的那条便道,因为两条路都得绕弯子。他一边走一边揣摩,妻子们见到他时会说些什么。尽管他曾答应她们很快回家,可他实际上没有履行这一诺言,也根本不想那么快就回家。他觉得两个妻子都是温柔、善良的女人,在这样的岁月里要找到这样好的女人是很不容易的。她们就是理发师所说的那种黑女人,肉墩墩的还带点儿汗味。这一点儿也不假。你就看老板的老婆吧,虽说是白女人,可是看到她那瘦骨嶙峋的样子,人们甚至会怀疑她身上是否有肉。男人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女人呢?男人喜欢的女人应当是膀大腰圆的,就像他自己的两个老婆那样;其实他刚娶她们时,她们比现在还胖,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她们渐渐变了……他对理发师所说的事感到惊讶,关于和白女人谈情说爱的情况,为什么他能谈得那么入情入理呢?但是谁又会相信,像霍兰德斯夫人那样的白女人会那么容易上手。难道她会为了钱而同意和黑人睡觉?不过现在的人也难说,人们不管说什么,他都会相信的。他很想知道,他的儿子波罗是不是也干起这种事来了。说实在的,他由于有了这样一个孩子而感到自豪,因为他……但是当他想起社会上只有金钱才能起作用时,他心里就很不安。波罗要娶老婆的话,如果他一无所有,还是娶一个黑人老婆好。
“你回来得真早!”他回到家里时,妮约卡比是这样迎接他的。
“难道你不知道,男人每天回家总是很——很——早?”恩杰莉用挑衅的口气补充说。往常的晚上,他不在家时,两个妻子常常待在一起聊天,消磨时光。妻子们的话里虽有埋怨的成分,但恩戈索心里却是甜滋滋的,他知道她们的做法是亲昵的表现。
“我理发去了。”
“当然啰,因为我们不会拿剃刀替你理发,难道不是吗?”
“现在好了,时代变了。正如霍兰德斯所说的那样……”
“你也想赶时髦,学白人吗?”
“你们这些爱管闲事的女人,真没办法!先把肉拿去吧。”
妮约卡比和恩杰莉从丈夫手里各自拿走了一份肉。
“现在我要找孩子们去了。”恩杰莉说。恩戈索的孩子们和马胡阿山区的男女青年们常常聚集在恩杰莉的屋里谈笑玩耍,这已成了习惯。一碰到这种情况,恩杰莉常常让出地方来给他们,而她自己则去找妮约卡比。当这些年轻人聚集在妮约卡比的房间时,妮约卡比同样也给他们让出地方,自己去找恩杰莉。有时候,年轻人还喜欢和恩戈索或者两位夫人在一起,听他们讲各种各样的见闻和故事。
“告诉恩约罗格上这里来,把新买的衣服拿来给他爸爸看看。”恩杰莉正想离开时,妮约卡比告诉她说。
孩子即将上学了,恩戈索心里感到说不出的高兴。现在如果有人问他,孩子上学了没有,他随时都可以自豪地回答说:“上啦!”这件事使他觉得现在他可以和贾科波比高低了。
“什么时候开始上学?”
“星期一。”
“他愿意吗?”
“看来很乐意。”
妮约卡比说对了。其实恩约罗格何止乐意。当他知道自己将和贾科波的女儿姆韦哈吉一样上学读书时,他激动得连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1] 此处是理发师向顾客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