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又没煤炭可买,即使有,也烧不起。地里的那点麦秸和玉米秆、地瓜蔓,根本舍不得烧锅煮饭,新鲜的直接给牲畜吃,晒干后可以粉碎存储,用于四季喂养畜类、家禽。柴草不够烧,冬季取暖成了大问题,只好到野外搂树叶来烧炕。谁家的树叶堆大,不管外面的西北风多么猛烈,谁家就会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树叶儿落时正是秋风起时,一场秋风呼啸刮过,一夜间,林间铺满茂密的落叶。放学以后,书包甩到土炕上,从院子里拿上麻袋、绳子、耙子,奔向护林壕去搂树叶。到了沟里,年龄稍长的孩子就会起心眼,把大树叶多的一块地方,划为自己的领地。大家争先恐,把树叶搂成堆子,然后往麻袋里揽,装满后,用手压,用脚踏。搂够树叶的他们,跑到沟边采枸杞子,摘了艳红的果实当子弹互相扔,你打小兴、小兴打你,一阵激烈的战斗之后,大家身上、脸上都红红的。
晚秋的风刮过几遍后,树上的叶子就随着秋风飘落下来,满地都是。
小兴妈说:“小兴啊,和我一起去沟耧树叶吧?!”
“妈,风太大了,他们明天去不行吗?”小兴极不情愿。
“傻孩子,等到明天树叶就让人家给耧没了。”小兴妈
小兴放下书包,在瑟瑟的秋风中,小兴妈推着”拥车子”,小兴扛着小竹耙,向着村西边树林前进,凛冽的西北风冷削如刀!落叶在秋风里肆意旋舞着,小兴紧紧裹住身上摞满补丁的小棉袄。小兴妈早已在那儿用竹耙快速的耧着,不远处张光的婶子大小兴妈早已经忙活开来。风狂乱的把小兴妈堆起的树叶刮得是四处逃窜,小兴赶紧张开小兴妈用多个口袋拼制成的大布袋,小兴妈背对着风向跪在树叶上,挡着压着,两手不停的往大布袋里装,就这样,一片片,一把把,一堆堆的装进大口袋。在小兴妈用竹耙去耧树叶的空隙,小兴忙不迭的去用树枝象串糖葫芦一样,去穿那一片片大一点的落叶,矮小的身材虽然在寒风中略显单薄,但看到小兴妈的忙碌,也不觉冷了。暮霭四合,雾气越来越重的弥漫整个树林,
小兴说:“妈,我们回家吧!”
小兴妈一直答应,可手里还是不停的在往布袋里装,虽然那布袋早已是体涨肚圆,没有一丁点儿的缝隙。在瑟瑟的寒风里,小兴看到小兴妈那缕白发间淌下的滴滴汗水,年少的心,有些许的心酸和难过。使出浑身的劲,帮妈把装满落叶的布袋抬上了车,小兴扛着竹耙,小兴妈推着小车,就着漫天闪闪的繁星和皎洁的月光,他们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树叶里夹杂许多尺把长的树枝,非常容易扎手,往麻袋里塞时,非得仔细挑出来不可,否则手上就会被扎伤流血。一边搂树叶,一边往麻袋里装,有时也弄得手忙脚乱。树叶填不满麻袋,就几个小孩一起,围着树,一棵一棵地使劲摇晃,恨不能把每棵树上的叶子摇晃得一片不剩。三五个伙伴一起来搂树叶,树林因为树叶的纷纷掉落而多出了许多空隙,阳光无阻碍地投射在树枝上,天空显得愈加斑驳而妖娆。搂满树叶,伙伴们捡几片颜色鲜艳的树叶,拼几个惟妙惟肖的动物图形,进行比拼,谁的好看。或找到一片脉络清晰,图案完整,鲜色斑驳,色泽明亮的树叶,做一枚漂亮的书签。
麻袋装得太满,弓下腰背不起来,别的伙伴就从后边搭一把手,帮忙往起扶。然后慢慢地往回走。路上轻易不敢停歇,一停歇,就怕再也背不起来了。冬天的风特别大,麻袋背在肩上,两腿直打颤,风从背后吹来,催得脚步趔趄,也不敢停步。若是风迎面吹来,就只好转过身顶着风,倒着往回走。
回到平地,走不到一百米的路,小兴就回到了家。把背篓的叶子倒在过去的树叶堆上,看着树叶堆又大了一些,感到说不出的高兴,心中的温暖就增加了几分。
小兴大声叫,“姥姥,我搂叶叶回来了”。
在炕上做针线活的姥姥赶紧应声道,“回来了,把手洗净,锅里有热红芋,拿到炕上来吃。”
这时候,小兴心里总感到无比的幸福和香甜,这是姥姥对小兴的奖赏。小兴急速取掉门扣,推开灶房的门,把脸盆斜靠在水瓮上,舀半马勺水,把手洗一洗,揭开木锅盖,拿出有点发烫的红芋,左手倒右手,右手又倒左手,进到姥姥住的厢房里去。
姥姥高兴地说,“快上炕,坐到窗跟炕眼门这里,这里最热。”
如果再冷一些,就会会在室内生起土火盆,架上自家烧制的木炭,那无烟的炭火,似乎能把冬天的寒冷烧个一干二净。
每年的冬天是虱子在人身上繁殖最猖獗的时候,棉裤棉袄的裤缝和袄袖缝隙里,是它们藏身的最佳场所,那时头上也是它们四季繁殖的理想温床,有时上课时它们不合时宜的乱窜乱动,忍不住就用手去抓几下,这么一抓不要紧,可能激起了它们兴奋的神经,整个头皮上,感觉就像是虱子在赶集一样的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