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流传的视频不堪入目,记录了夏柔这四年来被迫发生关系的所有过程。
走在街上,人们对她的指指点点都是带着血的刀,肆无忌惮地扎在她心上。
但现在,夏柔管不了这么多了。
医院总少不了爱八卦的护士,时时刻刻照顾病人,难免说些什么。
“母亲——”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被推开,昔日那张总躺着一个老人的病床上却没有那道对她笑的身影。
病房里空荡荡的,仿佛从未有人来过这里。
夏柔全身的血液变得冰凉,仿佛有一个深渊正在朝她招手。
“柔儿。”
秦斯在背后唤她。
从后面牵住她冰凉的手:“去见见母亲吧。”
夏柔麻木地跟着他走到一间特别的病房,或者说连病房都算不上。
床上母亲双唇发白,跨越人间,天堂的门为她开放。
“母亲。”
夏柔不知道自己怎么发出的声音,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母亲眼中的痛悔,气愤,绝望。
母亲没给她留下任何东西。
她在母亲的眼神中见到了母亲的最后一面,母亲似乎是不忍看下去了,便闭上了眼,远离了她。
没有葬礼,只有夏柔和秦斯到夏母的墓前哀悼。
细雨朦胧的时节里,夏柔说:“母亲被我气走了,这世上没人陪我了。”
“还有我。”秦斯轻抓住她的手腕,似乎这样就可以消除对于她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的无力一般。
阴雨绵绵,下了小半个月。
夏柔死了,死于自杀。
秦斯赶到家里时,浴缸里的水溢了一地,漫到客厅。
带着鲜艳的红。
“柔儿,我带你去医院,等等我。”
浴缸里的人像是一朵尽情绽放的花,但最好的花期早已过去。
夏柔看见秦斯抱起她。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被染红的白衬衫袖口:“秦斯,”
秦斯的眼被满地的血映红了,急匆匆抱起她往外走。
”你听我说话好不好……”
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从手腕处的裂口流逝,马上就到尽头。
秦斯不走了,低头看她,夏柔今天化了妆,一如初见。
“你……之后再找一个好不好?”
“不,我只要你!”
秦斯第二次掉泪,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父亲赌博被人追债殴打至死他没哭,母亲把他扔进孤儿院他没哭,被同学凌辱孤立他也没哭,但是夏柔不一样。
这个陪伴他一个青春,给他带来光明的人,离开了他。
任他怎么说,都没有人回应他。
“我还有还多话,没和你说……”
“柔儿,你睁开眼,看看我……”
涂得嫣红的唇也盖不住冰冷的温度。夏柔像一个乖巧的洋娃娃,卸下了防备的锋芒,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听他说话。
他在被水泡浮肿的腰间发现了一个隐约可辨的纹身——满天星。
——“等到我们有家了,就在后花园里种下满天星!“
”阿斯,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满天星吗?”
“为什么?”
“因为你送我的第一束花就是它呀……”
在外人话少得可怜,像木头一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男人此刻疯了,吻遍冰凉的尸体,唇在纹身上久久研磨。
秦斯这次没依着夏柔的意思。
他用手上的资源爆出了夏柔公司的不正当交易,短短几天,一个掌握着无数和夏柔有相似命运年轻女孩的丧心病狂的公司倒下。
燕妘明面上是公司手下的艺人但背地里却是公司的掌权人。
秦斯带着夏柔的骨灰辞去了经纪人的工作,去了夏柔最喜欢的大海边,开了一家奶茶店。
他的心自此之后没再为谁动过,也没有找一个姑娘过一生。
海风吹过,你能听见奶茶店老板对着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喃喃细语。
——
“妘妘,吃晚餐了。”
顾璟喊了几遍,燕妘还是没有回应,看着窗外飘着的细雨。
顾璟从背后拥住她,“还在想秦斯和夏柔的事情?”
燕妘没说话,只是转身抱住他。
“其实,死亡也许对夏柔是一种解脱,这样的结局对秦斯也不坏。”顾璟开口,安慰她。
燕妘知道这些,但如果这些都发生在他们身上呢?她会不会像夏柔一样?顾璟会不会忘记她?
她抬头看顾璟,突然说,
“顾璟,现在就娶我吧。”
意外地,顾璟没多说什么,只是放开她,退后一步,单膝跪地。
燕妘看着他正式的样子,笑道:“这架势难不成你还能给我掏个钻戒出来?”
下一秒,顾璟手伸往西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黑丝绒盒。
燕妘愣住。
顾璟打开盒子,一枚钻戒静静地躺在中间,映入她的眼帘。
“嫁吗?”郑重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未来老公都这么带劲,燕妘也不能被比下去。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还不快点给你未来老婆带上?”
家里的氛围正好,餐桌旁有烛光,有菜肴,也有,佳人。
戒指戴在燕妘手上,实现了它的价值。
“起来吧。”
燕妘看起来霸霸道道地指挥顾璟,耳根却悄悄红了。
顾璟哪里发现不了,只是笑着没拆穿她。
“老婆,要去看看我的求婚现场吗?”
燕妘发现顾璟格外会撩,尤其在此时。
她知道顾璟的场地还没准备好,但也止不住心里的好奇,丢下一句“走吧”就把顾璟甩在后面。
自顾自脸红去了,也忘记问顾璟那枚戒指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
南城医院。
“听说最近你和乔家大小姐的感情不错,把人抓紧点……”
陆景生没再听下去,手机上现出“父亲”二字。
所有的感情,在那个男人眼里都是利益的筹码。
“陆哥哥~晚餐约吗?”
乔星轻而易举地溜进陆景生的办公室,开始每日“一问”。
她以为陆景生会像往常一样鄙视意味地看她一眼,然后再冷着张脸“强迫”地被她拉出去吃饭。
但今天没有。
陆景生只是看着她,像陌生人一般,没有任何言语。
“你要和我去一个地方吗?”他问。
驱车来到南城墓园。
天有些暗了,被余晖染成红黄色。
两人一路无言。
乔星是不敢,因为她直觉今晚会发生一些事情,不好的。
他们走到一座墓前,上面贴了一张照片,里面的女孩十七八岁,和乔星的年龄差不多。
陆景生熟稔地坐在墓前的空地上。
乔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景生。
该怎么形容呢。众人面前的面面俱到,温润如玉,在她面前鲜少撕破伪装的不耐烦,而此时他只是静静地,眼神空洞。
像行尸走肉般,陷入这座墓园。
“她叫栗萱。”
“我们于少年时代相识。”
“栗萱死于先天性心脏病,在十八岁。”
他们背着父母,跨越所谓的阶级,在情窍初开的年纪相爱。
不幸的是,他的父母发现了。
他的父母用尽一切办法使他低头,听从他们的命令,和门当户对的人联姻,为了家族事业。
他爱栗萱,但也敌不过当疾病来临时的无力。十八岁的少年,手里没有资源,找一颗合适的心脏更是毫无希望可言。
放下所有骄傲,他求着父母,换来心脏,栗萱却没有撑到那一刻。
现在,他二十八岁。
“抱歉,这么久没对你的感情有一份回复。”
后面的话陆景生没说,但乔星怎么会不明白?
她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下去,陆景生总会被她打动的,前提是他的心里没有其他人。
“我……”乔星捂住眼,不看他,知道喉咙能够发出声音:“没事儿!”
陆景生看到了她红着的眼睛,仰着头,不让泪流下来。
这一刻,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哎呀!”她一跺脚,佯装气愤,“你别看我,现在我好丑……”话里还带着哽咽。
泪还是流了一脸,妆肯定花了。
“谁稀罕你了……这些天跟着你我还省了我的晚饭钱,挺划算的!还有,我我我,当初看上你只是因为你这张脸而已,等你老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乔星要哭得晕过去了,勉强说完最后一句话:“希望你以后幸福。”
那姑娘哭着离开,哭声惊天动地,把树上的乌鸦都吓走了。
陆景生看着那道背影,先是笑着,到最后,笑不出来了。
大概一个人待久了就会产生孤独感,他才会对小十岁的乔星产生那不切实际的感觉。
他只是把她当做妹妹。但,真的吗?
“萱,我想你了。”
余晖将他靠在墓碑上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延伸到天际……
五年后——
“老公!”
燕妘看见顾璟,顾不上后台其他人的目光,一个熊扑到他怀里。
“木马~”
“冷不冷?”顾璟接下老婆的香吻,走形式似的问没等回答边给她披上带来的风衣。
“谢谢宝贝。”
一个男人从后面走过来,顾璟记得,叫洛羽,老婆的好友。
洛羽在后面看着燕妘和顾璟的亲密,眼神晦涩了一瞬,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妘妘,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燕妘仍挂在顾璟身上,“好,路上注意安全。”
顾璟看了洛羽一眼,洛羽也正好看过来,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男人之间一个眼神就足够。都没忘记当年的事。
洛羽和助理走远,但助理不是洛霏了。
这些燕妘都没在意。
“老公我们快回家,我想宝贝了。”
“好。”
燕妘刚进家门,一个小软包便黏上了大腿。
“妈咪!”眼珠子圆圆的,亮晶晶的,这一声喊得洪亮得很,奶声奶气。
“宝贝~妈咪回来了,想不想妈咪?”燕妘捏着自家儿子滑溜溜的脸,亲上一口。
“想。”三岁的顾云宸诚实地回答,看见妈咪眼睛像小猫似的更亮了。
“爹地!”说完又向刚进门的顾璟扑过去,“吧唧”一口朝脸上亲过去。
“乖,今天外婆和奶奶带着你玩了什么?”
一家三口吃完了晚餐,窝在一起看了下电视。
顾云宸不爱看动画片,就喜欢看妈咪的舞台。
“哇呜!妈咪你好美哇!”小奶包上半身窝在燕妘怀里,小短腿儿搁在老爸身上,看着妈咪的绝美舞台,别提多惬意了。
“谢谢宝贝儿!”燕妘看着儿子就想亲,事实上也这么做了。
儿砸的小嘴真甜!
小奶包也卯足了劲,一下下亲回去,逗得燕妘咯咯直笑。
作为当事人的顾璟:……
“老婆,还有我呢。”
燕妘不拆穿他幼稚的心思。
还和儿子争宠!
“没忘你,我的大宝贝。”搂着顾璟赏了枚香吻,视线又回到小奶包身上了。
晚上,顾璟绝情地将某个小奶猫挡在门外。
“老公,今晚我想和儿子睡~我们三个一起睡嘛。”燕妘冲他撒娇,但顾璟觉得只说前面两个字会更好。
“不行。那小家伙晚上睡觉不踏实,你外出巡演这么久,应该好好睡一觉。”
顾璟抱起她往浴室走。
燕妘:和你睡一起更不踏实……
自己每次外出回来不是这样,顾璟总要拉着她折腾一晚上。
……
“今天我们和娇娇龙龙出去玩,宝贝开不开心?”燕妘每半个月都会空出一个周末来陪家人。
复出后,她在圈里的地位更加无人能够撼动,即使出面少,人气也只增不减。
“好啊!上次齐叔叔还给我做了可乐鸡翅,这次还想吃!”
“好。”
现在齐楚墨完全沦为老婆奴和女儿奴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龙龙是林聿和江月的儿子,比顾云宸大一岁,三个孩子一起玩她也放心。
“老公,今年中秋节陆景生回来吗?”
燕妘看着镜子里给她编辫子的顾璟。
“不回来。他前几天去南非了。”
陆景生前几年从父亲手里夺得了实权,辞去医生的职务,将手里的医疗资源资助给各地方需要帮助的人,现在周游全世界,是企业家也是慈善家。
顾璟给她选了个珊红色的发卡,别在编好的辫子那儿。
“老公真棒!”
燕妘又将手里的指甲油递过去,顾璟会意,熟练地给她涂上。
“妈咪,我也想帮你~”顾云宸两只肉乎乎的手拖住小脸,看着妈妈给爸爸一个亲亲。
爹地说过,要把妈咪宠成小公主,不能让妈咪纠结于化妆这件小事!
“宝宝,你还小,等长大了你可以做这些事情,但对象必须是你喜欢的女孩子,知道吗?”
顾云宸似懂非懂地看向顾璟。
后者笑了笑,带着得逞的意味:“她是我老婆,我想干什么都可以。”
多年后,燕妘突然问起顾璟当初在家里求婚的戒指。
顾璟只是一笑,说是时刻准备着。
在那个雪天,他心灰意冷地丢掉了那枚准备已久的戒指。
雪下了一夜,覆盖了大地。
庭院里丝毫找不到戒指的痕迹。
他为自己冲动的行为买单,一寸寸在雪地里挪,用手挖。
从那之后,他就将这枚失而复得的戒指随身携带。
也许是这枚经历过风雪的戒指带来的运气,后来他的妘妘也回到了他的身边。
失而复得。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