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的七月热的让人心里发慌,好像整个城市都是个灼热的火炉,要把我们这些卑微的人熔炼重铸,而此刻我就处于这座火炉的中心,茫然,不安,惶恐仿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弥漫,充斥着我小小的世界。
下班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天气依然炙热,因为路边形形色色的商铺,所以这夜晚并不会显得暗淡,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条美食街,长沙特有的臭豆腐,和各种做法的小龙虾散发出的气味吸引了不少的吃客。所以白天极为冷清的街道,在晚上就变得喧闹起来。每次经过这的时候,我都会加快脚步,显得自己行色匆忙免得被那些好客的老板们拦住。
突然前面不远的夜宵摊传来一阵喝彩声,我朝那边看去,原来是一个抱着吉他拖着音响的姑娘接了生意。像这种为了理想漂泊的人是勇敢的,在长沙这座城市这样勇敢的人还是挺多的。所以,看了一眼便掉过头继续往前走。吉他声响起,我停住了脚步,这前奏我十分熟悉,以前几乎每个晚上都是伴随这首歌入眠,是方贤雅的《遇到》,一首很甜的歌,现在却感觉不到甜意,反而有些苦涩。我也不管地面有多滚烫,在马路牙子上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再朝那弹吉他的姑娘看去,她扎着个丸子头,穿了条蓝色的背带裤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短袖,很清爽很干净。她随意的坐在那个快有她一半的大音响上面,抱着吉他,没有看任何地方,心无旁骛的盯着手上的琴弦。
你身上专属的陌生味道,
是我确认你存在的目标,
不用来回张望我知道,
今世我们相隔着一个街角,
这么久了我还是可以看到,
感觉得到你对我的重要,
不会被天黑天亮打扰,
你每一次的温柔我都想炫耀
一开口便被她独特的嗓音惊住了,低沉沙哑仿佛也是在她眼里,这也是苦涩的歌。我抽出一根蓝娇,轻轻的点上,猛吸了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在眼前散开。显得这个世界都有些朦胧,模糊不清的视线莫明的看到了那姑娘的低落。也许她有也有个绕了一圈的遇到又丢掉了吧。一首歌很快就唱完了,酒桌上的客人们纷纷鼓掌。在怂恿那姑娘喝了一杯酒之后,递给她20块钱。那姑娘拿过钱道了声谢,就背上吉他拉着音响离开了,我也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离开。此刻心里依然萦绕着最后的歌词。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
我答应自己不再庸人自扰,
因为我要的我自己知道
只要你的肩膀依然让我靠
迷迷糊糊的那个靠着我肩膀的成都姑娘已经不在了,可是始终有种我回到那二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打开门就会有个身影向我扑来的错觉。只是现在连那二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我都回不去了,由于付不起房租,我寄住在朋友家里,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的发小,名字很重叫陈诺,他自己住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跟他比起来我还真是穷困潦倒,甚至连自己的肉体都无处可放了。回到朋友家,发现他已经睡了,屋里漆黑一片,除了角落的那一卷蚊香,就看不到一丝光亮了。打开灯的瞬间整个眼前白茫茫一片,随便冲了个冷水澡,好像就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落魄。突然就感觉有些饿了,打开冰箱惊喜的发现竟然还有两罐冰啤酒和打包的烧烤。
打开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了半罐,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这时打开手机才发现陈诺给我发的消息十一点半的时候,那时候我正好坐在马路上听歌,所以没看到,这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告诉我,今天公司聚餐,他怕我饿给我打包了东西回来,然后就是他先睡了,让我也早点休息。这么多年陈诺依然还是这么会照顾人,我笑了笑,也许这朋友是我在这个城市最后的安慰吧。
突然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不是微信,是手机短信。是冯清那个成都姑娘发来的,她微信把我删除了,这是分手快三个月后,她第一次联系我。
“我怀孕了,你要不要的”我愣了一会,又看了一遍信息,又确认了一遍是她的手机号码,才微微颤抖着给她回了消息。
“真的假的,这次确定没骗我?”
她很快就回消息了“确定,我去医院检查了,你就说你想不想要吧,不想要我就自己去打了”看了消息脑子忽然就一片空白,放下手机,点上根烟。愤恨自己无能没能力承担起当父亲的责任,又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图一时的快感不做好安全措施。我不敢马上给她答复,我在想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
过了一会她又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你好好想想吧,妊娠时间快三个月了,所以明天晚上之前要给我答复,我这里拖不起,我先睡了,你考虑好”看完短信,我关掉手机,把剩下的半罐酒一口喝完后,让自己整个身子都放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事,从和她的相遇到分手,仿佛一部狗血的电视剧。我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两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为什么把生活会弄的这么不平淡,最后我又想到了我该如何选择,胡思乱想很久还是没给自己一个答案,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直到四点又把另一罐酒喝了才昏昏睡去。
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在世界一个偏僻角落,建了个小木屋,屋前种满了向日葵。白色的栅栏把屋子和向日葵都围了起来,而屋子的后面是一片湖泊,宁静波澜不惊。湖泊的四周是山,高大孤独但不突兀的山。我每天就在这里钓鱼,种花。和我一起住的是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子,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是我知道她一直在,她是我的爱人。这天她告诉我她怀孕了,然后不一会就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我当时开心极了,但是不一会孩子就长大了,问我要房子要车子,然后我告诉他,我没这些他就歇斯底里的骂我无能不是个好父亲,而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就在角落哭,这时她的头发也斑白了,最后孩子一脚把我踹进湖里,我顿时就醒了。这梦真他妈真实,我甚至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感。睁开眼睛才发现我睡地上了,而陈诺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拿着手机朝我拍照。
“你干嘛呢,搞的满屋子乌烟瘴气的,又抑郁了?”他拍完照把手机放回兜里,嬉皮笑脸的看着我。
这时我才发现身上就穿了条短裤,腿上明显还有个脚印,算了,寄人篱下,看在昨天给我留吃的份上,老子懒得跟他计较。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后,才开口“哥们昨晚上做噩梦了,你给我分析分析呗”我不敢把冯清怀孕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只有把这个梦告诉他“你他妈还有闲情做噩梦呢,你还是想想,老刘那的钱怎么还吧,再不还那才是你的噩梦,听说他可是有那癖好的,就你这白白净净的样子,正好是他喜欢的类型”他白了我一眼“什么老刘阿,有这人?”我想了半天没想起他说的老刘是谁。“就门口那卖混沌的老刘头阿,他说你都欠了他五碗馄饨钱没给了,昨天拉着我硬是给了他,不是我说,莫阳,你都工作五六年了,怎么贫困到这种地步了的,如果你把撩女孩子的心思放一半在工作上,也不至于到现在这样吧”他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得,咱先别说这个,我现在不正老老实实工作的嘛,我先给你说这事,你给我分析分析呗”我把冯清的事说给他听了。
“就这,费老半天口舌,就为了让我给你分析一件压根就不存在的事?我看你还是闲的慌,改天还是得跟莫叔叔沟通沟通”陈诺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别,哥们是心里堵的慌,你就把这当做真事吧,我就想知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我梗着脖子问
他认真的想了想,也点上一根烟看着我说“如果是我,首先都分手快三个月了,我得确认是我的,然后,我会先尊重她的想法,然后在问问双方父母的意见,反正年纪不小了,可以结婚了,至于钱的事,先成家后立业也是可以的,男人就应该给自己点压力”
“嗯,我知道了,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像现在我这样身无分文,怎么去娶她,先不说她愿不愿意,她家怎么会让她嫁给我”
“那就要看你的决心和态度了,男人应该要有自信和勇气,你得让她们知道你会努力会上进”
“行,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准备去洗漱。
“等会”他拉住我“你该不会说的是真的吧”他怀疑的看着我
半晌,我迟疑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他瞬间就暴起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怎么这么不小心,更重要的是对自己女人怎么会这么不上心,活生生的把一小姑娘气回成都然后分手,人家还怀了你的孩子,你还在这喝酒,把这么大的事当个梦说给我听,之前还若无其事继续撩拨其他的女人,你说你还是人吗”“这不我也没想到的嘛,我早知道这会事我会那样做吗”“早知道早知道,对一个从成都跟你跑回长沙的姑娘这么不上心,你当初招惹她干嘛”陈诺越说越气,可能是因为他女朋友的缘故,他平时最恨的就是那些不负责任的渣男了。他用手指着我准备还想再说什么,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是他的公司领导打来的。他接了电话“嗯,好的王总,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今天不是周末吗,还得加班?”我为了不让他再说这个,连忙转移话题。“嗯,公司临时会议,上次的单子出事故了,你别给我扯,待会忙完再跟你说”他换了套正式点的衣服匆匆忙忙的就出门了,看他走了,我又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刚打开昨晚关掉的手机,就传来弹送消息的提示音,我以为是冯清发来的,没想到是另一个姑娘发来的,都好久没联系了。是我工作时认识的一个女大学生,学音乐的,刚读大三。她叫吴梦,刚认识时我还经常拿她名字说她现实,不会做梦。后来认识久了才发现她还是个挺单纯的女孩,起码在这个物质横流的社会,还保存着一份纯真和善良。
“莫阳,你自己数数你都多少天没联系过我了”
“莫阳,你是不是不理我,好嘛,当初你哭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就找我安慰你,现在刚好点,就不带理我的了,你这过河都还没过完就打算拆桥阿”
“莫阳,我前男友来找我了,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去见他,你陪我去呗,我可不是怕哈,主要我是看你孤独,怕你没饭吃饿死,然后带你蹭饭”
我笑了笑,这姑娘真够实诚的,这么直接了当的就揭了我这个落魄男人的短,明明是自己胆子像鹌鹑蛋那么大,却要打着救济我得幌子。看最后一条消息是早上十点发来的,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我连忙给她回了条消息,毕竟有白食不吃白不吃。
“行阿,吴鹌鹑,我勉为其难的帮你这个忙吧,如果现在还来的及的话”
“来的及来的及,约的晚上七点,现在还早呢”她马上就回复了我
“好,那就五点半的时候到你们学校门口接你”
“嗯嗯,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要放我鸽子哈,不然小心本仙女的仙女拳”还加了个拳头的表情。
“对了,你收拾干净一点,别邋里邋遢的”她接着又发了一条。
“好,那待会见。保证帅瞎你的狗眼”
“滚犊子,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和她随便聊了几句,低沉的情绪顿时好了很多。现在到晚上七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还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至于冯清,我还得好好想想,这毕竟是关系到我们两个人一辈子的事。